程幻舟本能性地心里一怵,只能强自镇定地说:“我早上还要上课。”
杜尽深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程幻舟,没什么起伏地道:“替你请假了。”
“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
程幻舟沉默,看了一眼壁钟,中午十一点,还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杜尽深对程幻舟的课表了如指掌,早就知道他今天只有一节课,在早晨八点。
然而当他清晨进房时,看到这人还沉沉睡着,连梦中似乎都蹙着眉不太舒坦的样子,到底还是没舍得叫醒他。
“院里的教授都巴不得你多休息几天。”杜尽深道。
“而且你昨晚喝太多了,今天要头疼吧。”
程幻舟回过神,心说,果然是杜尽深,这人难道还跑去酒吧逮他了吗,否则还有谁会半夜把他抓回来?
“还好。”他干巴巴地答道。
相比之前更过分的情况,多摄入一点酒精对他来说的确已经不算什么了。
杜尽深似乎还想来伸手探他的额头,以此来判断程幻舟到底是装的还是真没事。
明明至少已经过去了一整天,杜尽深的易感期却好似还没有褪去,他多靠近一点,程幻舟就感觉被他无处不在的桂花酒气味笼罩,那种充满侵略性的信息素一窝蜂地往他本就脆弱的腺体里钻,就好像要将他整个人搅乱成一滩无意识的奶油。
程幻舟躲了躲。
杜尽深却是越发见不得程幻舟这副对自己敬而远之的模样,他蓦地沉下脸,浑身散发着几乎令人提心吊胆的气场,毫不手软地把缩起来的程幻舟从床里刨出来,隔着抑制贴碰到他脆弱的腺体,捏他的后脖子,像捉住猫的命门。
“你为什么要贴这玩意儿?”
后颈敏感胀痛的部位被他轻抚了一下,尽管明知杜尽深没有别的意思,程幻舟还是被弄得浑身酥麻了一瞬,几乎连最基本正常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
“我也到易感期了。”程幻舟滚了下喉咙,用毫无温度的声音答,“控制信息素不外泄只不过是一种基本社交礼仪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如避蛇蝎地往边上挪,一副完全忍受不了和杜尽深再呆一分一秒的样子,语气冰冷而厌恶地道:“别碰,放开我。别告诉我你改口味了。”
杜尽深面沉如水,他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你喜欢上谁了。”杜尽深却没有轻易放过他,压着声音低低地道。
程幻舟猝不及防地愣了愣,顿时浑身的血液如同冰冻。
杜尽深微眯起眼,似是对程幻舟后脖子那块狗皮膏药般的抑制贴极为不满,他每一个字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抠出来的:“至于这么守身如玉吗?”
这让他状似玩笑的话音里带上了一点不太明显的,咬牙切齿的意味。
而心思正一团乱麻的程幻舟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杜尽深此刻外漏出的那些许微妙的异常。
程幻舟疑心自己是不是昨天喝多后吐露了什么不该讲的,以至于杜尽深像是猜到什么了一样,问出如此奇怪的话。
他此时还坐在杜尽深家的床上,宿醉过后,还没正常运作的大脑乱七八糟,他甚至半身赤裸,衣冠不整,他没料到自己要在这么难堪的境地下将自己袒露到杜尽深眼前。
程幻舟那双半透明的琥珀色眼眸定定地注视着杜尽深。
一分一秒,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在跟着发起了抖,他恐慌自己竭力维持的现状就这么被打破,又抱着一点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微弱而羞耻的期待。
空气像是凝固了,时间也像是停滞住。
程幻舟一颗心被吊在半空,摇摇欲坠,他从没有如此不安,眼睛一眨不眨,浑身警惕,进入一种要将自己从头到脚铁桶一样坚固保护起来的防守状态,不敢错过一丝一毫杜尽深脸上的神情变化。
良久,他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地发现杜尽深并没有作出什么出格的反应,仿佛他单单只是以一个兄长身份,提出一句平常的询问而已。
程幻舟终于还是撇过头去,躲避似的撤回了注视杜尽深的视线。
他像是累极了,语气疲惫地吐出四个若有似无的字。
“你觉得呢。”
第14章 活该
程幻舟真的太瘦了。
杜尽深一边搅拌着蛋液,一边还这么想着。
从前在家有佣人,他很少需要干活,即使有时候他想帮忙,下人们也是诚惶诚恐,在他们眼里杜尽深到底是正经少爷,哪有洗手作羹汤的道理。
倒是杜尽深出国交换那半年,他一个人住,不得不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练就了一身好厨艺。
杜尽深独自一人在厨房忙碌着,洗菜、开火、熬汤,如同进展一场熟能生巧的化学实验,精准到毫克,一丝也不会出错。
那年深秋枯叶满地的异国他乡,他静坐在自己公寓的落地窗前,面前摆满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他为此浪费了整个早上。
这段时间他可以用来干任何更有意义的事,或者,随便找个相貌出挑的异性约会,与对方共度良宵。
这在这个开放的国家并不是什么异事,他身边从不缺爱慕者,自然可以找到无数种玩乐的办法。
隔壁文学院有个浅金色头发、翡翠眼睛的Omega正在追他,闹得整个学校都轰轰烈烈,所有熟人都以为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个某小国皇室出身,娇滴滴的Omega为此不惜成为了他居住片区的兼职邮递员,每天都将情书夹在杂志里送到他家门口的邮筒里,纸上散发着清浅的铃兰花香,如同柔软的钩子,甜蜜的陷阱。
诱惑他跳进去。
他可以留下来,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学院的院长是位年近七旬的老教授,对他十分赏识。
“Du,很遗憾你只能在这里交换半年,这个美丽的国家能否吸引你留下,哦,或者,你美丽的同学没有挽留你吗?”老教授这么说,“希望你完成本科学业后,我还能在这所教室里见到你。“
老教授将一封亲笔书写的推荐信递给杜尽深。
字字恳切,句句都是对这个年轻有为学生的溢美之词。
杜尽深双手接过那用牛皮纸装好的推荐信,深深地鞠了一躬,捧在手里轻飘飘的一样东西,意味着他半只脚已经踏入了这所全球最顶尖的高等学府大门。
盛大热烈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投在他端坐的身影之上。
杜尽深盯着面前那些色泽鲜亮的食物,然而直到一桌饭菜都凉了,他都没有动筷。
就好像在等一个明知不会出现的人。
可明明是他自己离开了家。
他从来不轻易动摇,唯独在这件事上,他后来问过自己无数次。
是不是做错了。
那个秋天落满金色枫叶的国家很好,浅色头发、充满异域风情的Omega也很美,可惜他花了几百个独自入眠的深夜,最终无数次确认的只有一件令他无可奈何的事实——
他来之前自以为可以放下的、舍得的,全都是一场笑话。
杜尽深把刚出锅的糖醋鱼和炒山药盛进盘子里,摆好餐具,去叫程幻舟吃饭。
杜尽深在餐桌上留了个心眼,才发现程幻舟现在吃得很少,怪不得那么瘦,也只有他爸杜城亲自下厨的那天,程幻舟很给面子地把一整碗饭都解决干净了。
程幻舟注意到杜尽深的视线,也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动作,又不太自在地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塞进嘴里,程幻舟板着脸没什么表情,杜尽深却忽然疑心他看起来似乎有点痛苦。
“拜托,我做的东西有这么难以下咽吗?”
程幻舟垂着眼,慢慢地咀嚼着。
是你这个人才真让我难以下咽。
程幻舟在心里默默回答道。
“再不放我走,我就咬你了杜尽深。”
杜尽深却会错了意,以为程幻舟是嫌弃他做饭不好吃,才又对他发脾气,心道他要修炼成他爸的手艺级别,那估计还得要很长一段时间。
下午的时候杜尽深接到了贺晚鹃的电话。
“喂,妈。”
“……”
“嗯。”
“好。”
“我知道了。”
贺晚鹃和杜城原定度假一周,但那边出了点事故,气候异常涨潮淹了堤坝,景区已经封了,他们可能得改签机票提前回来。
“我们不在的这两天,你们怎么样,你没欺负舟舟吧?”
“妈。”杜尽深无奈地道,“我哪敢欺负他。”
贺晚鹃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讥诮自家儿子:“我看你这回绝对是惹急他了,他那么长时间都不肯回家来,还不是被你气走的?”
杜尽深很想反驳一句,却沉默了。
他道:“你们几点落地,要我来接你们吗?”
“不用不用。你在学校吧?别来回跑了,你今天是不是有课?”
“没有。”
“哦,记错了。”贺晚鹃说,“我记成舟舟的课表了。”
……还真是亲妈。
“行,那你们自己注意安全,挂了。”
杜尽深放下了手机,轻叹了声气。
很显然,杜尽深清楚他和程幻舟这样的状况不会持续很久,贺晚鹃和杜城早晚会回来,他们还得回学校上课,他不可能永远这么关着程幻舟,尽管在潜意识里,他知道他发疯似地想这么干。
这场名为囚禁,束手束脚的捉弄游戏必须要结束了,只不过是早点晚点而已。
他们都长大了,他没道理再像小孩子一样照看程幻舟。
对方已是个跟自己一样的成年Alpha,除非运用某些非正常暴力手段,程幻舟不可能一辈子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满眼只有他,围着他打转的弟弟了。
他管不了他,也管不住他了。
何况今时今日,他们从亲密无间走到针锋相对、相逢陌路,全是因为他。
杜尽深闭了闭眼。
没错,都是自己活该啊。
他走上楼去敲了敲程幻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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