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吞吞的爱情片,节奏很慢。
温知寒没说什么,前二十分钟去处理了一点紧急的文件,之后就拉开被子,躺到他身边,替他举着平板。
进度条跑到一半,温知寒低头扫了眼一动不动的林千,而后手指轻点,画面暂停住。
林千从走神的状态中回来,问:“怎么停了?”
“你也没在看。”
温知寒关掉界面,将平板放到床头柜上,回来之后伸长胳膊搂住他,喉间凝着些话,一下一下捋着他发尖,像在给一只猫顺毛。
“跟我说说温阳?”
怀里的人起初没出声,安静了好久,才反问:“你想听哪些?”
“都行。”
林千于是认真想了想,八九年时间,无数的记忆碎片像雪片一样在眼前翻飞,但大多数细枝末节都已模糊,他捡着印象还深的小事,一边回忆,一边讲给温知寒听。
“……你别看温阳现在很聪明,其实一岁多了才会说话,我那时候甚至在想,我反正不笨,会不会你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是个傻子啊?小时候请很多老师教才补回来的,加上你还那么不知好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还好后来温阳终于开口说话了——你知道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
林千抬头,捏住温知寒的下巴瞧了好一会儿,兀自笑了下。
“——是傻瓜。”
“我当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特别开心,觉得不愧是我养的,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在帮我骂你,帮我出气。”
温知寒哑然失笑。
“温阳刚上幼儿园的时候也很有意思,他学什么都很快,小班的那些识字识图课几乎是过目不忘,有一回他们大班来了个新老师上课,他偷偷跑去听,上到一半被老师发现,可问他刚刚教的东西,已经全会了。老师叫我回去教育一下,他反问我为什么自己不能直接去大班,反正他也学得会。”
“我当时工作那边被一个甲方磨得很烦,态度也不好,逮着机会狠狠说了他一通。做人不能太着急,学要一年一年上,工作要一件一件做,哪怕是恋爱都要一点一点谈,结婚更是,太着急了肯定没什么好下场,肯定会遇到居心不良的人……”
温知寒懒洋洋地腾了一下位置,说:“不是聊温阳吗,怎么好好的,开始骂人?”
“理解一下,”林千挨着他的胸口,仰头望向高高的天花板,“实在情不自禁。”
窗外似乎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夹着雨滴的风似有若无地飘进来,林千的眼睛在房间里掠过一圈,衣柜,墙上的挂画,床边凳,地毯,都静静地躺在床头灯流泻出来的微光里,安谧静好。
他忽而产生一股没由来的虚幻感,仿佛过去的八年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他停顿了一会儿,视线没有收回,手却抬起来,在暖色的灯光里,一下一下,慢慢地揉蹭着温知寒的脸颊,下巴和耳朵。
真实的,在跳动的,皮肤和脉搏。
他继续说,温知寒继续安静地听,直至夜色愈浓,眼皮都抬不起来,陷入沉沉的梦里。
*
眨眼间一周过去,被台风折磨了一周的城市终于放晴。
秘书小莫和小方下会后迫不及待地一前一后钻进了休息间,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他们费了两三个月的工夫刚刚拿下一个大项目,听说奖励会是五天四夜的海岛游——远比以往只在年底多加奖金要人性化,两人一边兴奋地计划一边感叹谈起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原来工作狂也开始懂生活了,休息室里的空气格外快活。
而另一头的温知寒则面色如常,甚至还像是有着心事的样子,时不时看两下手机,望着窗外的高楼发呆。
秦特助才从法务室里回来,将合同归好了档,见状随口问了句:“温总,有事?”
温知寒被叫回神,沉默一瞬,摇了摇头。
也不算什么难办的大事,只不过是林千那边,问起来就嘴硬说不想,没必要,该干什么干什么,实际上却像个破了皮的汤圆,露馅露得一览无遗。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林千突然做了一碗糖水鸡蛋端来书房,说给他当夜宵,他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差点连碗都想留下来做纪念,还在跟同学万森约饭时有意无意地提起来好几次,万森鄙夷地哼了一晚的气。
第二晚他依旧等在书房里,连手指都在翘首以盼,林千果不其然又敲门进来了,脸上挂着在温知寒看来无比天使的甜笑,可盖子打开来,依旧是糖水鸡蛋。
当下温知寒安慰自己,没事,没关系,只会做这一个又怎么了,反正是亲手做的。
直到林千无意间说漏嘴,他才得知,糖水鸡蛋是温阳小时候最喜欢的夜宵,自己大概率只是林千排遣思念的工具人。
再喝甜得呲牙的糖水时,心情都不免酸涩了些。
而更头疼的是,昨晚林千拐弯抹角说,想搬回去住几天。
因为温阳的东西都还留在那里。
一想到可能要重新过上一个人睡的日子,温知寒终于沉不住气,想了想,拿起手机,打给了他的律师,打算催一下不久前让准备的协议。
第56章 爱让悬崖变平地
十五岁,温阳考上高中,坐车去学校取录取书和别的资料,报到处的老师坐在林荫下热得一直冒汗,他递上一包未拆封的湿巾。
女老师一下笑起来,打量着面前这个高高瘦瘦,又干净清俊的男孩。
“名字?”
“林温阳。”
“哦,是你啊!”
女老师眼神一亮,立刻找出了对应的通知书,转脸和身边的同事介绍,“今年统考市第一的那个。”
而后又笑眯眯地同他聊了几句。
男孩礼貌,低调,还很谦逊,嗓音也清清润润的,在酷暑的盛夏仿佛一汪清凉的泉水,怡人耳目。
说完再见后,温阳回到车里,司机沈叔叔将视线从省一中大方阔气的校门上收回,不由地念叨了一声自己家里那个贪玩的儿子,而后慢慢踩下油门。
温阳低头扫了一眼录取书上的名字。
好像现在再被叫“林温阳”已经不会再反应不过来。
其实改名字的事情几年前就决定好了,但他那会儿年纪已经不小,要过很多手续,加上家里都还是习惯叫他温阳,确实是适应了好久。
他小时候不懂,只是乖乖由着大人安排,初中有一回忽然想起来问了一下温知寒,为什么要给他改名。
温知寒当时捧着电脑在工作——据说他一直都是这么忙的,只不过以前总在公司加班,现在更喜欢在家里呆着——听见儿子那么问后,抬起头,开玩笑说:“不改我就是个没有omega的alpha了,多可怜。”
温阳大概点了点头,和他推测的原因差不多。
九岁那年暑假他回姑奶奶家住,原本只打算待两周,可不知为什么最后却待了快一个月。原本开开心心的姑奶奶中途也忽然心情大变,每天连理菜的动作都用力很多,像是在憋着一口气。
爸爸时不时会打电话来,每次都要聊很久,但都躲着姑奶奶。
直到那个飘着濛濛细雨的早晨。他睡在姑奶奶家的二楼,起来关窗,却远远地看见路尽头缓慢开进来一辆车,穿过茫茫白雾,停在了路口。而车上下来两个人,一高一矮。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爸爸,和半年多前才出现的大伯。
他将窗帘掀高,凑近去看,发现两个人举手投足之间,比他来姑奶奶这里之前,好像还要亲密一些。
他紧张得心脏突突直跳,不停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前几天借用表舅的手机查过,好像不犯法。
不一会儿表舅披着衣服上来敲门,脸色微微凝重,但很快掩饰过去,拿来一堆零食和玩具,摸摸他的头说暂时先别下楼。
所以他不太知道那天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姑奶奶时不时拔高的诘问和凄声劝阻,如同翻涌的海浪,声势滔天,最后渐渐归于平静。
爸爸和大伯留下住了快一周,一周后的早晨,他们总算要一起离开。
他收拾好东西下楼,看见姑奶奶脸色虽然还是端着,但已然缓和了许多许多,把一堆散落在饭桌上的纸小心地收起来,去给他们做了一顿热腾腾的早饭。
那一堆纸是厚厚的一沓协议,总结下来就一条,温知寒如果和将来主动和他爸爸离婚,全部的个人财产都会划给他爸爸,郑重其事,诚意凛然,连姑奶奶态度都松动。
吃早饭时表舅打趣,还叫大伯呢?
他愣愣望向温知寒,觉得这个人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但是说不上来。他仍旧愣着,男人张开双臂,将他慢慢拢进怀里,郑重告诉他,温阳,我不是你大伯,我是你爸爸。
事后的很多年,温阳回想起来,总觉得温知寒当时是在占他的便宜。
温知寒开完玩笑重新看回电脑,在他走之前却又淡淡补充说:“温阳,你是林千生的,也是林千养大的,跟他姓理所当然,我不在乎这个,也不在乎钱,只要,他能继续陪着我。”
说完还瞥了眼他手上装着冰块的玻璃杯,问:“你自己喝的?”
温阳低头看了一眼,装了半杯的冰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凝结着一层白霜,回答说:“对,太热了。”
“自己喝就行,不要偷偷拿去给林千。”温知寒的手指在键盘上利索地敲两下,“他肠胃不好,还贪凉。”
“哦。”
“求你也不行。”
“知道了。”
温阳从书房里退出来,想不通小时候印象里那个威严又高大的温知寒,是怎么变得像现在这么啰嗦的。
*
按往年的习惯,暑假他们一家都会去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去度假,今年原本为了庆祝他考上省一中,已经计划好了去北欧看极光,可前不久林千却意外收到了一份含金量超高的国外交流邀请函,是宋临叔叔帮忙介绍的,原以为希望不大来着。
收到邀请函后林千快乐得好几天走路都在哼着小调,等具体的时间安排发过来,却一度陷入纠结。真要去的话,等再回来,暑假都要结束了。
温阳其实觉得没什么,他又不小了,有的是朋友同学一起消磨漫长夏日,况且他知道林千走到今天不容易,从几年前第一场个人画展大获成功后,赞誉和非议几乎同时甚嚣尘上,如果能去这一次的交流,无疑是对他最大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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