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考虑着要如何跟南岸商量去北京手术的事情,旅途劳顿,治疗和恢复的过程都不短。重要的是,他有忙碌的工作,无论如何安排,也挤不出时间天天陪在南岸身边,南岸或许不得不一个人留在陌生的环境里治病。
宋先生叫了南岸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南岸偶尔抬头,看见宋先生的嘴唇动了动,才问:“宋先生,你刚刚在叫我?”
宋先生暂时压下担忧,问:“你有没有感觉到,你的听力变差了?”
南岸的脑袋一下子耷拉下来,无精打采道:“哎,真的越来越不如以前了,什么都听不懂,难受,着急。”
“别难过,”宋先生温声安慰他,“会好起来的。”
肿瘤长在脑干,而且还很小,怎么也不至于到失去听力耳聋的地步,而且南岸不久前做过包括听力和视野在内的一系列全面检查,结果显示目前一切正常。
南岸满目凄凉:“不会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相信我。”宋先生温柔而笃定地承诺,无论耗费多少精力砸进去多少钱,他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健健康康的南岸瘫痪残废。
不止南岸害怕那一天的出现。
宋先生也害怕。
南岸是他生命里至关重要的存在。
他已经证明过这个人的不可替代性。
“相信你也没用啊,”南岸唉声叹气,“相信你我的英语也不会好起来。”
他拿出科学精神,详细地列出历年数据分析解释:“我大一上学期,四级还能考424分,大一下学期400分出头,大二两次成绩都是380多分,大三下学期只有350分了。”
得出结论:“越考越差。”
提出质疑:“要是我的听力能好起来,至于四级考六次都没过吗?”
表达担忧:“也不知道学校会不会卡我的毕业证。”
第37章 请相信我(5)
宋先生开始着手准备去北京的事情。
能为南岸做手术的那位神外教授提出要和南岸聊聊,算不上远程会诊, 就是先了解一下患者自身的一些基本情况, 因为一直以来联系他的都是宋先生, 而医生需要多和患者本人交流。
江教授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重点解释的?现在网络这么发达, 大致情况都能懂的吧?”
南岸摇摇头:“百度里都是骗人的。”
江教授:“骗你什么了?”
南岸:“我把癌症当抑郁症治了好久。”
还把宋先生也忽悠瘸了。
江教授把病情简略地说了一遍,“你这样的情况非常罕见,我现在什么也不能向你保证。你的胶质瘤无法排除为恶性的可能, 难以全切除, 也就意味着会切了又长, 再次复发。”
南岸听得一愣一愣的, “嚯,韭菜啊,割一茬长一茬。”
江教授微笑:“非要类比的话, 你才是那棵韭菜。”
宋先生面无表情地听着南岸跟江教授越聊越轻松,越聊越愉快,聊到最后彼此之间竟然有点难分难舍不想挂断。
视频完,江教授告诉宋先生,他行医多年, 第一次见到心态这么好, 并且一点也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病人, 是好事啊。
南岸的快乐非常有感染力。
宋先生心情复杂地看着南岸, 心态好估计是这家伙唯一的优点了。
他又想,如果南岸患病以后哭天喊地、怨天尤人,整日担惊受怕, 不厌其烦地向他倒苦水,也许总有一天他会失去耐心,把人礼貌地扔在医院里不闻不问。
毕竟肿瘤没长在他脑子里。
再接着,他渐渐忘了这回事,回想起南岸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可怜人的抱怨和苦水让他感到多么难受和烦躁,然后打消去医院探望的想法。
等南岸熬过冗长的治疗过程,宋先生或许早就已经习惯没有他的生活,没心思再恢复关系;如果南岸与疾病抗争失败,宋先生会怀念和感激这个曾给自己带来快乐的生命,回忆和他在一起的美好片段,为他的不幸哀悼两秒,祝福他的来生并就此别过。
宋先生觉得这个想法可怕而现实。
在他脑海里浮现出这样可怕的想法时,南岸正躺在床上看沙雕视频,边看边笑边捶床,笑到深处一蹬腿一打滚,不小心用力过猛把自己从床上摔下来了。
“咚”的一声重响,宋先生听到都幻疼。
他揽着南岸的腰,把人从地板上拎起来,放到床上,弯下腰来与南岸平视,真心实意地夸赞:“你真的很特别。”
南岸揉着摔疼的尾椎骨:“脑瘤太坏了,它一听到医生说要割掉它,就想着要跟我同归于尽。”
宋先生温柔地说:“宝贝,人家是肿瘤,不是背锅侠。”
这个废物点心连上学期期末考试挂科的远古巨锅,都能甩给当时可能还不存在的脑瘤。宋先生由衷地希望脑瘤能早日洗刷冤屈,脱离南岸大脑里的苦海。
南岸委屈极了:“宋先生又没长脑瘤怎么知道脑瘤是怎么想的,万一它真的真的真的就是那么坏呢?”
宋先生:“肿瘤没有思考能力。”
多大的人了,自己的锅自己背。
南岸半天没找到反驳的理由,索性直接下结论:“就是脑瘤干的,它超坏!”
宋先生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语调温和:“好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宋先生想,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之担惊受怕。
南岸给老朋友杨志发信息:你猜我脑子里有啥?
杨志:
南岸:我让你猜我脑子里有啥。
杨志:
南岸:你倒是猜啊。
杨志:
南岸习惯性地随口问枕边人:“宋先生宋先生,微信服务器出问题了还是我手机坏了?别人给我发信息,内容全都是一片空白。”
宋先生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再仔细看了看南岸的问题,迟疑后微笑道:“也许对方发的就是一片空白呢?”
南岸恍然大悟,愤怒地回复:我说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你就敲了一堆空格是吧?
杨志:不是你让我猜你脑子里有什么嘛/委屈/委屈
南岸:我脑子里真的有东西。
杨志:水?
南岸:正经点!
杨志:你终于承认你脑子里有/屎了?
南岸:还记得那天我让你陪我去做检查吗,查出来我长了个脑瘤,马上要去北京做手术了。
杨志:太惨了吧。
杨志:一场疾病让我兄弟本就不富裕的智商雪上加霜。
杨志:[转账3000元]
杨志:手术费还差多少?
南岸:不缺,别担心,帮我点到啊。
和杨志聊完,南岸想起要问宋先生手术费用多少,宋先生没告诉他,“担心这个做什么。”
钱是最不值得担心的问题。
宋先生不介意甚至很乐意南岸心安理得地烧钱,但假如南岸为此斤斤计较,还搞什么一笔一笔记下来省吃俭用还给他的幼稚把戏,宋先生不否认这样做的合理性,但一定会觉得烦。
南岸“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他心里有些不安,好像从他决定跟着宋先生回来治病开始,定义他们之间关系的部分权力就慢慢从他手里转移到了宋先生手里。
他正在交付他的信赖。
在致命的重病前,放弃向家庭寻求庇佑,将他的信赖小心地交给曾经的金主,不安地渴望着被保护和珍惜。
南岸趴在宋先生腿|间,恍恍惚惚地说了一句:“好像跟你、跟我们有关的事情,我都会变得格外敏|感,我以前从不想这么多的。”
宋先生直言不讳:“你缺乏对我的信任。”
否则也不会在最缺钱、最缺人照顾的时候,藏起所有秘密一走了之。
南岸不好意思地傻笑:“其实我很快就后悔了,天天等着你来找我,每天除了送饭和驻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怕你来的时候找不到人。”
要找你还不容易。
宋先生唇角好几次上扬,被他压下来,“很快是多快?”
南岸想了想:“当天回家的高铁上,我晕车,就想起了你。”
宋先生不明白:“晕车和我有什么关系?”
南岸说:“我不高兴的时候,总是第一时间想起你。”
宋先生:“高兴的时候呢?”
南岸:“还是想起你。”
我跟你分享我的快乐和不快乐。
宋先生问:“没有别的人了?”
南岸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把认识的人都排除了个遍,然后将脑袋抵在宋先生的颈间,在他耳边小声说:“没有了。”
“你喜欢我。”
话音刚落,宋先生将南岸按在怀里,以吻封堵他的回答。
宋先生提出他的忧虑:由于路途遥远,南岸的大部分治疗过程他都会缺席。
没想到南岸听到以后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反应淡淡的:“哦哦哦好的。”
这是最理想的反应,不哭不闹。如果南岸非要哭着闹着不愿意自己一个人接受治疗,宋先生还得操心好久来平衡他的工作和情人。
可南岸这样子让宋先生感到莫名其妙的不爽,人的情绪真是奇妙,飘忽不定,难以琢磨。
宋先生问怀里昏昏欲睡的情人,“真的不会难过?”
“不难过。”
“真的?”
“假的,”南岸困后吐真言,迷迷糊糊地说:“我才不要让你看见我剃光头的样子,我小时候剃过光头,那简直脖子上串个100W大灯泡,丑到心脏骤停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宋先生笑了:“你觉得你变得不漂亮我就不喜欢你了?”
南岸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双重否定表肯定,反问:“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问我缺钱吗?”
宋先生坦诚:“因为你长得好看。”
宋先生很早就有养个乖巧温驯的情人的打算,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好像所有人都触碰不到他心里某种微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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