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宗炀吃完,听到杯子碰触桌面的声音,颜鹤径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还好吗?”
宗炀吞咽的动作迟缓了一瞬,说:“我担心我弟会留下一些心理阴影。”
可能觉得自己说太多会是个麻烦,宗炀顿了顿,眼神飘向颜鹤径身后的落地窗,说道:“不过都没什么。”
“阿炀,”颜鹤径揉着杂志的边角,“我想问的是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即使遮光帘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但光还是能透过缝隙钻进来,印在客厅光滑平整的地板上。
宗炀看着颜鹤径,他正在皱眉。宗炀又闻到了颜鹤径头发上生姜洗发水的气味,很奇怪的是,这股气味没有第一次闻到的奇怪,衍生出了一些交错的甜蜜,让宗炀觉得这样的气味会让自己眩晕。
他向后靠了靠,离开了颜鹤径气味的领域,回答说:“我也还好。”
大概这话没有太多说服力,颜鹤径摇了摇头。宗炀又说:“只是太久没回家住过,没有习惯。”
因为昨晚的紧急状况,在此刻事态平息后,颜鹤径却忽然想起来与宗炀的第一次见面,他现在可以适当提出一些不会越界的问题,应该也不会显得奇怪。
于是颜鹤径有些好奇:“第一次见你,你的脸上有那么大一块乌青,是怎么弄的?”
宗炀想了想,似乎在他的回忆里有太多乌青,他没有准确想起来是哪一块。
“好像是和我姐的前男友打了一架,”宗炀看着颜鹤径说,“不过他进医院了。”
颜鹤径握着装豆浆的杯子,观察宗炀的表情,然后他笑了笑:“对了,商应爸爸过六十岁生日,你要去吗?”
“要去,前几天舅舅有给我打过电话,他希望我能去。”
“商应父亲是我大学时一位十分敬重的老师,所以我也会去,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只用开一辆车。”
商应的父亲退休后住在邻市,一座较为清净的城市,离本市不远,开车一个多小时便能到达。
面对颜鹤径的提议,宗炀表示可以,他会在周六早晨准时在家门口等待。
紧接着,颜鹤径和宗炀一起收拾了餐桌,宗炀提着垃圾告别时,颜鹤径想起来告诉宗炀,宗炀昨晚穿过的西装已皱得不成样子,他会干洗好后再还给他。
宗炀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最后仍很有距离感地表达了谢意。
在大门关上后,颜鹤径在玄关处伫立了一会儿,想到宗炀撒谎的水平实在太烂,抱着没有想让人相信的需求,说自己还好。
颜鹤带着迷惘地径思考了许久,认为自己应该是想得到宗炀一定程度的坦诚,即便这没有什么确切的意义。
下午的时间,颜鹤径参加了一场读书会。
读书会最初由蔚市几位出名的作家组织,每个月定期举办一次,其实相当于私人性质的聚会,几位作家或其他从事文学性的工作者在一起畅谈一个下午。
读书会开展的地点在小跳的书店,经过颜鹤径介绍得以确定下来,所有人对于这个地点都很满意。
今日天气炎热得令人焦躁,热气从不同角度反射过来,颜鹤径看着汽车前盖像波浪似无形的空气,心中的温度也升上来,如若不是有朋友打电话,他绝不踏出家门半步。
书店内已坐着好几个人,他们围坐在最大的一张方桌四周,传来爽朗的笑声,这时书店没有顾客。
小跳坐在靠角落的位置剪视频,说她最近看了一本很烂的畅销书,并且委婉地表示此书的作者就在旁边,那人正在喝饮料,小跳发誓一定要把这本书放在书架的最下层,出版社的编辑威胁也不管用。
颜鹤径被小跳的表情逗笑了,跟她寒暄了几句。
小跳还拿出一本时尚杂志来,翻到其中某一页,问颜鹤径:“这不是你上次带来的那个帅哥吗?”
颜鹤径看了看小跳指着的地方,宗炀表情严肃地站在一片湿地公园里,周围尽是郁郁葱葱的树,照片的构图很简单,但因为有宗炀,这张照片又不无趣。
“是他。你看得这么仔细?”
“他真的长得好看,”小跳手托着下巴,将杂志捧起来,“有他的微博吗?”
“他好像不玩微博。”
“那太可惜了吧。他这样的长相,大概能有很多粉丝。”
颜鹤径默然地看着杂志上宗炀优越的长相和身材,回想起来宗炀并不经常玩手机,除了接电话和发短信的时候。
有几次事后,颜鹤径总看到宗炀半躺在枕头上,静静地望着黑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偶尔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穿插许多无趣的话题,之后宗炀先去洗澡,拿上他放在酒店桌子上的钥匙和手机,毫无留恋地离开。
当然,颜鹤径也毫无留恋地目送他离开。
花园外站着两个正在抽烟的人,颜鹤径和方桌周围的人闲聊了片刻,抽空去外面抽烟。
两个人刚好是颜鹤径熟识的朋友,其中一个人笑着拍颜鹤径肩膀,调侃他:“你这个大忙人,终于让我们看到你的人影了。昨年年底可是领了不少奖啊,颜老师。”
颜鹤径装作谦虚地笑笑,说哪有,他刚从西北回来。朋友说怪不得看他黑了一点,并让他说说在西北见到的事和人。
花园里种植着许多绿植,墙角边有一颗巨大的榕树,颜鹤径坐在遮阳伞下抽烟,竟感到一丝自然的凉爽,他和朋友说,西北的太阳比这里的毒辣太多了,简直像不把皮肤烤烂、烤干不罢休般。
回去时,小跳送来了冷饮和糕点,里面的人正在进行一场争论。
一个带银边眼镜的男人正和另一个人争执,争得面红耳赤,但是他们又争得很有规矩,不大吵大闹,只是不断贡献自己的观点。
颜鹤径一面在旁边喝冷饮,一面听他们争论,听了一会儿,听出他们争论的主题是白先勇的《孽子》。
银边眼镜对同性恋的群体很有意见,抨击了书里描写的许多同性恋的乱象,另一个人则说书的文学涵养,还有书中的态度。
颜鹤径默不作声听着,终于明白银框眼镜如何写出小跳口中的垃圾畅销书。同时也想起了《孽子》这本书,他在很年轻的时候读过,具体情节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里面有个叫阿凤的人,结局悲惨。
颜鹤径的那本《孽子》留在了老家,小跳书屋有这本书,他临时又买了一本,坐在角落里,花了一下午的时间重温了一遍,读完其余人已经都走了,四周静悄悄,小跳已经吃完晚饭了。
颜鹤径的眼睛酸胀,视线变得更为模糊,他从窗边的座位起身,世界立即天旋地转。
那些鸟儿在他们黑暗的王国里不停地转,游走在无尽的欲望中,不愿意找到一个归属,温暖和爱都让他们惊慌失措,他们为了什么呢?等待那个爱他的人?那阿凤为什么会死去?
很奇妙的,颜鹤径想起了宗炀。他想宗炀也是那些鸟儿中的一员,一生注定要漂泊,他的心也不会为了谁而停留。
颜鹤径无意地闯入这场旅途,作为一个旁观者,也可以和宗炀漂泊一段时间。
第12章 高眼光
高速公路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前方的道路堵了几分钟,车流才慢慢开始流动。
颜鹤径从昏睡中醒来,诧异地望着车窗外被撞得惨不忍睹的汽车,路边站着几个交警,他从没见过这么严重的事故。
纪嘉涵从副驾伸出一只手,递来两颗颜色透亮的橘子,说:“吃点酸的,防止晕车。”
其实颜鹤径不会晕车,并且怕酸,但还是把橘子接过来,握在手里没有剥开。他偏头望了望身旁的宗炀,宗炀正好在看窗外的事故现场,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
宗炀剥开了橘子,一阵酸涩呛鼻的气味蔓延在后排,颜鹤径轻轻眯了一下眼睛,看着宗炀撕开橘络,掰下一块滚圆金黄的橘瓣,递到颜鹤径的面前,有点开心地说:“尝一尝。”
颜鹤径吃了橘子,酸得他头皮发麻,那股战栗从脚尖伸到大脑,连眼睛都要跟着抽搐,但他忍住了,自然而然地扯谎:“真甜,你快尝尝。”
等看到宗炀的面部肌肉抖了抖,颜鹤径终于大笑,说他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酸的橘子,感觉他的胃都被酸扭曲了。
纪嘉涵转过来说:“有这么夸张吗?”
“嘉涵,你这么喜欢吃酸,肚子里应该装着我的干儿子吧。”
纪嘉涵揉揉她尚未突出的肚子,用非常幸福的表情说:“可我想要女孩儿呢。”
开车的商应闻言道:“阿炀,我记得小姑怀你的时候好像就很爱吃酸,怀小俙时是不是爱吃辣?”
宗炀回答了一句“我不清楚”,露出一种既不快乐,也不悲伤的表情,头靠向了车窗。
颜鹤径注视着宗炀褐色的眼珠,在阳光下的颜色似乎更浅了。
之前还没上高速时,商应发现他忘了拿送给父亲的礼物,于是他们返回家中拿礼物。
到达安市已经很晚,商应的母亲不断打电话来催促,先让他们回家一趟,又让他们直接去酒店,在改变了多次目的地后,商应的父母还是让他们先回家一趟。
商应的母亲在门口接待了他们四人。她穿了一件墨绿色起暗花的短袖旗袍,头发高高盘起来,脖子上和耳垂上挂着珍珠饰品,颜鹤径叫了一声“师母”,又想起他的母亲也有件差不多的旗袍。
纪嘉涵挽住她的手臂,她嗔怪地瞥一眼商应:“今天是你爸爸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知道早点出发?”
商应堆起笑道歉:“是我的错,我赶紧给爸赔罪去。”
商应的父亲穿着正式地在屋内等候,他的头发很多,染成了发亮的黑色,容光焕发的。他高兴地拍着颜鹤径的肩膀,问了问他最近的情况。
将礼物送达后,他们出门去往酒店。一辆汽车不够坐,颜鹤径和宗炀就由商应的父亲带着,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酒店。
安市街头的行人没有那么多,高楼也少很多,道路和房屋都格外紧凑,但绿化做得特别漂亮。
商应出生在安市,大概宗炀的母亲也是安市人,那么宗炀是否也在安市出生长大?颜鹤径想问问宗炀,但并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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