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自己是个病秧子,如何能撑得起来这个分崩离析的家庭?
就算靠白降没日没夜地出去当帮工,也无法填补这个大窟窿。
留在秦家,是他唯一的选择。
也是少年18年来,唯一学会的妥协。
秦家其实有一套小别墅,一直是许子芩外公和外婆两人守着。
在他小学的时候,其他家庭成员就全搬到碧水湾小区住了。
碧水湾小区是市区的楼王,设施顶配,北面靠着市公园,楼下就是商业中心步行街,堪称穷奢极欲。
司机送到目的地时,还反复找小少爷确认位置,以为自己听岔了。
要知道在这小区里住的,可都不是普通人。
小区正中心立着一个纯白大理石雕塑喷泉,周边各色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在冬天争奇斗艳。白降眼珠子一路瞟过来,都没挪过地儿。
少年人总有一股心高气傲的劲儿,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别样的眼神,生怕被套上「乡巴佬」的标签。
白降跟在许子芩身后,尽量不离太远,确保自己能记下路线,又不会跟丢。
“我脸上的伤是我踩雪滑了一跤,和你没关系。”许子芩进门前特意交代。
觑到白降脸上的略微青色,许子芩本要开口问话,还是咽了回去。反正是个混混,身上有伤也正常。
“小芩回来了?饿坏了吧?”王之之去背他的书包,把校服挂在架子上,从柜子里挤了免洗洗手液给他搓手,“你眼睛怎么了?怎么青了一块呢?上药没有啊?疼不疼?”
“摔的,没什么大事。”许子芩不想提这窝火的事情。
白降的遭遇就截然不同,被王之之彻底冷落。
房内一眼望不完的陈设,白降甚至都没找到被小少爷叫舅妈的女人说的餐桌在何处。
果然有钱人的生活是自己想象不到的。
白降和白露在黄北子巷租的还是最便宜的两室一厅老房,进门正对着餐桌,客厅靠窗边开了间单人床,就是他长年累月睡觉的窝,连个像样的卧室都没有。
这里高级的像是在做梦,还是他从小到大没有做过的奢侈梦。
“小降来了吗?”秦鸯从房里出来时,王之之给她披了件袄子。
小少爷进门后就自顾自吃饭去了,也没搭理跟屁虫。以至于这位在学校大出风头的人物穿着运动鞋在门口不知所措,像极了刘姥姥入大观园。
他甚至觉得在这个地方连换鞋都有其他高级法子,生怕任何一个环节出错,被人笑话。
秦鸯是个性格顶好的公主脾气,和小少爷一样凡事要人伺候。
但心思纯良,平时见到乞丐都要上赶着送钱,这会儿她正拿了换洗的拖鞋,领白降进门。
王子芥和秦子苹姐弟俩伸出脑袋看热闹,眼神交流都能喜笑颜开,这种场面总让白降生出他俩在嘲笑自己的错觉。
低头不言吃完饭,许子芩抱着书包在表哥房里闹了一通,刚要锁门回房间听歌写作业时,门就被他妈拽住了。
秦鸯朝刚吃完饭抹嘴的白降招手,领他过来:“以后,你就和小芩住在一个屋里了。”
空气骤然凝固,白降和许子芩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同时惊呼:“啊?”
她儿子首先不乐意了:“妈,我们家这么多房间呢。”
“这都住了人,你表哥偏爱你,自己都住的客房。就你这房间大,总不能让小降和子芥挤客房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那可以……”他指了指客厅,这么大地方不能随便搭个床?
“哪有让人睡客厅的道理,你去你外公家让你睡客厅你愿意啊?”
那不是不一样吗?小少爷心里嘀咕。
秦鸯可听不见许子芩心里想什么,扭头笑得见眼不见牙,拉着白降进门。
一开灯,许子芩彻底傻眼了。
原先睡得服服帖帖的席梦思大床换成了木质上下床,还带了个透着傻气的小扶梯。
书桌从一套换成一排,侧摆在落地飘窗右侧,像极了以前他死都不愿意住的学校寝室。
我去!这他妈是要造反啊?
第4章
教他好好做个人!
客房次卧一墙之隔。
秦鸯带着白降把小少爷的私人房间熟悉了个清清楚楚。
当然,就连小少爷都不知道,他今儿上学后,他妈就交代了舅妈按照许子芩的喜好,把生活用品多置办了一套,连电动牙刷都是一黑一白立在镜前。
白降打小照看家庭,除了按时叮嘱白露吃药喝水,也会体贴爷爷出摊,常被爷爷感慨懂事得让人心疼。
如今面对空荡荡的高级的卧室不禁心生感慨,也不知道爷爷的摊子出得好不好?
隔壁小少爷正鼓着腮帮子,眼珠溜圆,被他表哥拦腰抱在懒人沙发上摸狗头,投喂坚果。两人各占一边,同仇敌忾。
王子芥怒目而视,片刻后用最狠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表弟,咱斗不过他,忍一时海阔天空。”
许子芩把塞了一嘴的腰果嚼得咔咔响,如同咀嚼那人的骨头般咬牙切齿。
泄了气,只得抱着他表哥:“我和你睡一屋吧?”
表哥吓得腿一缩,跳得老高:“小少爷,你饶了我吧!你想烧得死去活来,我可不想被我妈扒皮抽筋,你这回感冒还没好踏实呢。”
他就是不乐意和那人住一屋,虽然这几天里里外外秦鸯给他做了不少思想功课,好话歹话说了个遍。
就连血缘关系都搬出来唬他:“你俩有四分之一的血缘关系呢,小降今年18岁,比你大一岁,按年龄你得叫他哥。”
什么狗屁哥哥,有这么对弟弟的吗?
小少爷又抱着他表哥一顿撒娇,甚至都风风火火冲到他表姐房间去求情,但结果已成定局,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白降在书桌上摸索了半天,没找到台灯按钮。书包往桌上一砸,已然没了兴趣。
房间灯太暗,又不好直说,心想:这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是做贼心虚?还是见死光?
手机叮咚一响,一条消息震动。
【惊蛰:降哥,明儿你还来吗?如果脱不了身就算了。】
【大白:来。】
垂眸回完消息,余光便扫到了手腕上的雕刻铜环。
他抚了抚,晃了神。回了几条白露的问候,便抱着手机,找了段昆山腔倚靠着飘窗听起来。
腔调缠绵婉转、柔漫悠远、顿挫疾徐、咬字吐音都颇具行云流水之势。
窗外天空染了墨色,被繁华灯景照得通明,他眸光在远处银行的巨大LED灯处逡巡,侧脸反了一层柔光。
黄北子巷就落在那巨型建筑身下。
城市光影交错,却唯独像个偏心的孩童顾此失彼,破败苍凉的老街巷道犬牙交错,筒子楼一排连着一串,似是连成一道围墙抵御城市发展的进程。
年仅十八的少年在别人懵懂无知,躲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便就在想:如何能在这座城里安身立命,而不是像现在靠人施舍,摇尾乞怜。
他被白露送到秦家的前一晚,许老头对着白露破口大骂:“他是你儿子!就算你供不起他!那我来养!豆浆油条每天也能挣点养家糊口钱!
送走他,谁今后给你养老送终?你还指望你这一副病秧子身体能找到什么新人家吗?”
许老头那一席话在他耳边响了又响,挥之不去。
他不恨白露,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家的儿娘不疼?他只恨中年夭折的男人活活拖死了这个家。
客厅的钟响了十下,许子芩和他表哥聊得唇干舌燥,顺带着把作业搞定,被他表哥赶出去睡觉。
下楼倒杯水,豪饮完,仰头瞥见自己房间有微弱的光亮从地缝中倾泻出来。
没睡?
他和表哥从动漫、游戏、电视剧都聊到了明星八卦,就等着那混混快点眯眼睡觉,可以和他岔开时间段。
他缩头侧卧在沙发上,突然又想:也是,都是年轻人,没个半夜二点半,睡个屁!
加湿器稀稀拉拉的喷水声在耳边徘徊,恍惚间他有了种被遗弃的错觉,不像鸠占鹊巢,更像是物归原主。
秦鸯喜欢白降,死了的许商晚是白降他亲爹,自己的房间都是他囊中之物。
算起来,自己什么也不是。
天还没亮,小少爷就被震动闹钟惊醒,踮着脚鬼鬼祟祟地开房门。
他昨晚想了一夜,这种在表哥房间写作业,夜里睡沙发,清早回来装睡的模式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吱呀。”一声合上门,都没抬眼看。
这地儿他可太熟了,连灯都不用开就能轻车熟路地往床上一躺。打完哈欠,往下一压,突然猛地后脑勺一阵钝痛。
“嘶!”睡意全消。
原本的大床房已经变成了上下木床,后脑勺磕在上床沿上,捂着脑袋差点骂人。
受了憋就想问候这位入侵者,霸占自己房间不说还搞暗箭伤人。
这梁子结大了!
“回来了?”侧前方飘窗的位置传来声响,惊得小少爷打了个寒颤。
片刻回了神,就着窗外微弱路灯晕染出来的光线,他全身很像隐秘在黑夜中闪着的荧光的精灵。
手臂似有似无地下垂,一条腿笔直地平压在飘窗之上,另外一条腿弯曲拱起顶着脑门,似是另类姿势打坐修行。
“你有病啊?”小少爷咽了口水,把昨晚在楼下挨冻的情绪回味了一遍,“大清早不睡觉。”
白降没搭理他,缩了脚,从飘窗上起身,动作不太熟练地在房间里摸索了好一阵,才打开手机闪光灯从原木书桌上抄起书包,单肩背着。
白光所到之处,床上被子还是豆腐块,崭新没有动过。
昨晚他没睡。
小少爷认床,以前第一次去外公家睡,彻夜都辗转反侧。难道认床这种习性也从那倒插门那遗传到小混混身上去了?
强烈的白光正面照射,许子芩下意识地眯眼,手挡着眼睛,指缝中一个黑影从包里掏出了个什么物件扔到他兜帽里,轻合上门,才没了踪迹。
许子芩往下床一躺,睡意袭来的没有缘由。
他是被帽子里的东西硌醒的,反手从帽子里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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