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陈钊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换了一个姿势,离陈钊更近一些。
其实…他父亲死亡的事情,他在来的第一个星期就知道了。
陈钊的东西都太杂乱了,他把所有东西都堆得满屋子都是,常常自己都找不到东西放在哪里,反倒是谢予把这些都归拢起来,挨个儿收拾的,他早比陈钊更了解陈钊的东西放在那里。
在知道谢铭死亡的时候,谢予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讨厌这个父亲,但却因为血脉的原因对他有天然的感情,从他母亲死后到现在,他甚至都没喊过谢铭“爸爸”,他知道谢铭迟早会被自己给作死,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是谢铭的儿子,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谢铭对案子有多疯狂,是那种不眠不休,一心扑在案子上的疯狂。
谢予在很小时候就知道,谢铭是个要死在案子上的人,谢铭的世界永远都是血腥和复仇,以及压在他脑袋上的国徽,没有谢予的一点地方。
不能说谢铭这样一心扑在案子上的行为不好,只能说…谢铭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吧。
只是在这个不合格的父亲离开的时候,谢予还是觉得有些恍惚,想要思考一下过去他和谢铭之间的温馨片段,又一点都找不到。
他记忆里的谢铭,和他冷淡到连陌生人都不如。
他闭上眼,就又回到了刚才的楼下,他其实只是随手一拿那个档案,想看看那张传说中的“学校招聘”到底是什么样子,结果一不小心带出了那张死亡报告。
其实在“他知道谢铭死掉”和“陈钊知道他知道谢铭死掉”这两个结果中,谢予更怕最后一个。
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他知道陈钊是因为他父亲的事儿才来照顾他的,又很怕陈钊因为他父亲死掉而可怜他。
他也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干脆就不想了,他在夜色里翻了一个身,想,谢铭能死在案子上,也算是得其所望。
只是他却还是因为这个“已经知道”了的消息,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谢予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了闹铃声,他猛地翻身坐起来,“啪”的一下拍断闹铃,然后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
他起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微微发晕,神智还不算太清醒,等他跳起来裤子都提上来的时候,才惊醒床上还有一个。
陈钊正睡得昏天黑地呢。
冬天的早上都是雾蒙蒙的,太阳还没冒出来,甚至天边还挂着繁星,再过半个多点,天才会亮起来。
陈钊就在这样昏沉的黎明里,沉沉的睡着。
谢予的动作更慢了些,他穿上微凉的衣服,又拿起手机,出卧室的门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早上五点多。
他要从家赶到学校,在路上吃个早餐,到学校的时候六点半,再写一会儿作业,就要上早自习了。
说来惭愧,他谢予能上场跟别人搏斗半个小时,却写不出来一道数学题,每天的数学作业都让他头秃,不得不拿着数学作业本四处找人问题。
当然,如果他去找数学老师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他们数学老师是个岁数五十多岁的老阿姨,一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可以从一个数学题延伸到她家小孙子昨天起了几次夜,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谢予都不太想过去找数学老师问题。
大多数时候,谢予都是会去找班级里的一些女同学,毕竟学习好又爱给人讲题的都是一些女学生,像是他们这个岁数的小男生,学习好的只占小部分,那一小部分又都不太爱浪费时间在给别人讲题这件事儿上——他们宁可下去打两场篮球。
等谢予到班级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微亮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鱼肚白下还隐隐缀着一丝金线,谢予前脚刚进班级,后脚就看见两个小姑娘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
教室里现在还没多少人呢,头顶上的白炽灯亮着,照亮教室里的每一寸角落,班级里除了那两个小姑娘,就只有刚进门的谢予,谢予开门时还吓了她们俩一跳,俩小姑娘一抬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跟谢予笑了一下。
谢予冲她们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最后排。
他个高,一直都是坐这个位置的,幸好眼睛还算好,看什么东西也能看得清,只是偶尔老师讲的东西他听不懂,干脆就死记硬背。
谢予这小脑袋瓜算的上是聪明,但也说不上什么“绝顶聪明”,他已经落下太多了,重新捡起来其实挺费力的,相比于其他的同学,他得付出更多的努力来学。
墨色的钢笔在白色的纸张上走过几个圈,谢予将不会的几道题圈下来,决定到时候实在是找不到人问的话,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去问一问他们可爱的小老太太。
不过,当早自习的铃声敲响的时候,谢予已经找到了能给他辅导数学题的人。
还是一个小姑娘。
还是一个一见了谢予就两眼泛光,含羞带臊的小姑娘。
谢予却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出来似的,依旧在和小姑娘平平淡淡、有礼有节的笑着说话。
他长得好看,托他那双桃花眼的福,他有一张一眼扫过去都带着三分笑的脸,不少小姑娘就是被他这张脸吸引过来的。
在他做题的时候,旁边的小姑娘还嘀嘀咕咕的开始讲一些最近听到的风言风语,什么类型的都有,甚至还提到了小丑,但是小丑案还没彻底宣布告破,所以民众还不知道具体的消息,谢予听见的时候,也像是没听见一样,将最后一个小问题写出来,得出了一个数字,问她:“对吗?”
小姑娘看了一眼,“咯咯”笑着说:“不对!”
谢予也不急,他就把纸抽出去,又重新算一遍,这时候,前座有人回过头来,和谢予旁边的小姑娘讲话,说的是“你爸爸昨天给你买了什么生日礼物”。
小姑娘就得意起来,笑着抬起小下巴:“买了最新的衣服,明天我穿给你看啦。”
俩人笑闹间,小姑娘回过头来问谢予:“你过生日的时候,你爸爸给你买了什么礼物吗?”
谢予写字的笔尖一顿。
小姑娘问完之后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手指都紧张的缩到了一起,不敢说话了。
谢予的家事...在这个不大的小镇子里,传的也算是风言风语。
而这时候,坐在哪里的漂亮少年偏过头来,对她露齿笑了一下,手指抓着笔,轻巧的转了一下:“我父亲的应该是收不到了,到时候,可以去管别人要一份吧。”
——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能如此坦然的面对生命对我的不公,能如此冷静的直视自己的过去,我想,老天爷早就为我的不幸准备了补偿,我所要做的,是等。
第43章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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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床上跟谢予睡过一回之后, 陈钊就莫名其妙的睡到了床上。
大多数时候,都是谢予先躺上床,然后自然地招呼陈钊, 陈钊有几次都觉得一个床俩人睡施展不开, 地方小, 想回沙发上睡, 又发现沙发上堆着他自己的臭袜子脏衣服,想睡就得先收拾了,他琢磨了一下, 又跑回了卧室里睡。
由此可见, 谢予拿捏陈钊弱点是一拿一个准, 他也不说, 没事儿时候就往陈钊的沙发上搭一件衣服, 陈钊看见沙发上搭了一件, 他自己就会往上扔第二件,第三件,第四件。
等陈钊反应过来的时候,沙发上已经没有他躺下的地方了,他自己又不爱收拾, 只好拍拍屁股,丢下一沙发的衣服,回到卧室里去睡。
等他到卧室里的时候,谢予已经睡着了,陈钊刚想脱衣服, 还没等脱下来, 手机就是一阵响,他拿出手机, 随手开了免提扔床上,然后继续脱衣服。
像陈钊这样的粗神经,觉得自己睡觉吵不醒,别人睡觉就也吵不醒,丝毫不怕把旁边的谢予震起来。
“钊哥,出来喝一顿啊!”电话那头的包子兴奋地喊着,一连串话全都冒出来:“我跟你说,今儿有个大喜事儿,上面的拨款下来了,局里拖了俩月的补助也下来了!”
陈钊的胃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段时间,谢予一直看着陈钊,别说酒了,烟都不能抽一根,甚至谢予回来都会闻烟味儿,还会四周翻啤酒瓶子,陈钊嘴里都淡出鸟儿了,一听晚上有夜宵吃,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
他这时候可算是想起来要“小点声”了,他把手机拿起来,悄咪咪的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到”,然后飞快的穿上衣服,踮着脚尖跑了。
那时候已经是四月了,天气开始回暖,空气里也没那么刺骨的寒风了,陈钊穿着皮夹克,在深夜里窜来窜去,一直窜到他们常约的小酒馆里,酒馆里面热气腾腾的,陈钊才一钻进去,就看见老狗呲着一口乱牙,呜呜呜呜的哭。
老狗长得丑,哭起来就更丑了,陈钊嫌恶似得躲远了,坐到包子旁边,先从包子手里接过了一瓶啤酒,又从老狗兜里掏出了一根烟,烟酒都入了喉,陈钊舒坦的靠在椅子上,才来得及问了一句:“你狗哥这是怎么了?”
包子咬着嘴里的烤鱼,支支吾吾的说:“他相亲被人拒了。”
陈钊瞥了一眼老狗的脸,灌了一口啤酒,心说这太正常了,这一口糟牙,谁看了都倒胃口。
“我听咱们王局说,你之后要去警校那边,行吗你?”包子吞下嘴里的烤鱼,终于口齿清晰说了一句:“你能教点什么啊?”
陈钊深吸了一口烟,摆出了沧桑的姿势,摇头回:“说一说,我在警局查案的那些年。”
包子就咯咯笑:“那你可得洗上头再过去,不然人家不吃你这一套。”
陈钊也跟着笑,笑完了靠在椅子上说:“还得几个月呢。”
他从警局离职需要一点时间,再把自己的档案挪到A市去还要一点时间,最关键的是,小丑案没彻底弄完之前,他还是得一直等着的。
不过,今天这帮前同事们能叫他出来一起吃饭,就说明案子已经快差不多了,但是碍于身份的原因,他们不能告诉陈钊,陈钊也不问,双方就这么默契的像是以前一样吃宵夜。
但陈钊知道,不一样了,等他吃完这顿饭,他就要从警局里脱离出来了,虽然他们局长给他安排出了一条路,但以后,也没办法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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