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川嘴里正淡得没味儿,肚子又在经历一番磨难后瘪得只剩一层皮,原本是硬挺着,现在让小孩儿的一通说,把食欲给勾起来了。
他望着房顶,向本能屈服,“要白粥、蛋羹、鸡汤面。”
“成,一小时内热乎乎送到。”顾玉琢脸上挂笑,阴霾一扫而净,蹦起来蹿了出去。
袁茂在门口原本等得火急火燎,生怕他们的崽被陆南川给踹出来——毕竟人是让顾玉琢一顿麻小给放倒的。
旁的不提,起码是影响拍摄进度了。
多让人生气啊。
这时候门一响,袁茂腾一下做了个防御的姿势,见顾玉琢全须全尾地出来,还怪纳闷。再一听,明白了,崽是打算将功折罪呢。
小机灵豆。
袁茂夸他一句,并拍着胸脯保证亲自下厨,饭盒消毒,不能给陆影帝金尊玉贵的肠胃再添负担。
袁茂走了,顾玉琢又折回病房,经过沙发时从果篮里掏了个芒果出来。
掏完,腰还没直起来就觉得自己不对——我怎么这么熟练,掏别人的果篮我怎么这么熟练。
未免尴尬,他转头又从自己带来的包里摸了另一个东西出来。
捧着俩小东西,他回到床边,把橙色那个往陆南川脑袋边一放,说:“陆老师,我专门回酒店拿的,借给你。”
陆南川近距离打量脸侧的小狐狸,橘色乳白色毛绒布料拼成的小玩意儿,模样简单得有些可怜。但此时它一双黑豆眼正与他对视,竟然莫名让人觉得挺有灵气。
“他叫咕咚,”顾玉琢坐下了,很自觉地开始扒芒果,“就是那个咕咚。”
陆南川嗅着咕咚身上干净的皂香,觉得有意思。顾玉琢混在这个圈里,却显得挺不一样。
他合作过不少人,有人装天真,有人装实诚,有人装傻充愣,也有人装个性。
但顾玉琢却很难用一句话概括。他既懂分寸和世故,又能随性地跟人交往,看着傻乐,却有自己的一把尺度,生活上又是个烟火气很浓的小孩儿。
叫人忍不住地想靠近些。
“我有点饿了陆老师,一收工就和袁茂跑过来,还没吃饭,这个芒果借我吃吧,我垫垫肚子。”芒果剥好了,顾玉琢举着问陆南川。
陆南川抓着咕咚跟他说:“一物换一物,吃吧。”
可把他机灵坏了,亏得能想出来“借”一个芒果。
说话间,顾玉琢瞥见陆南川的输液瓶空了,他支棱着一双黄澄澄的手,用胳膊肘开了门,跑护士站去叫人。
陆南川看一眼敞开的门,听着自己肚子强烈的咕噜声,见了鬼地觉得这日子还行,有点儿舒心。
作者有话说:
有黑崽的地方怎么能少了肠胃炎呢。
然后,迟来的祝福:大家新年快乐,祝读书的宝门门优秀,上班的宝日进斗金,2022都无病无灾,健康快乐。
另外看有小可爱问黑崽有多黑,就也不是特别黑,比非洲大兄弟白一些,小麦色一孩子吧,比陆老师肯定得黑。
最后,是的,我又鸽了几天……不找借口了,拿小垫子跪好o(╥﹏╥)o
第12章
“你还记得么陆老师,它那个外卖盒外卖盒和自嗨锅一个原理,能自己加热,单看那个包装……”顾玉琢挺感慨,“真不像能让人拉脱水的款式。”
他端着一碗粥,往陆南川手里递,边递边嘀咕,没留神唾沫星子飞进碗里了几颗。
陆南川运了口气,接了勺子把上面那层抹开,垂着眼说:“没听过关于大自然的一句话吗?”
顾玉琢又给打开了蛋羹,喷香扑鼻。
“什么?”他问。
陆南川看着他,神色戏谑:“看上去绚丽勾人的那种东西,往往都是能致人死地的坏家伙。”
黑崽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睫毛一忽闪,就让他显出一种让人意外的天真。
这个假天真问:“那你毒吗?”
陆南川被假象迷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却在顾玉琢脸上捕捉到坏笑,亮晶晶的一双眼看着他,说:“夸你呢陆老师,说你好看。”
陆南川从小到大经常挨夸,要么是长相要么是成绩。他早习惯了周遭审视的目光和时不时的奉承,真情假意,都不重要。
但顾玉琢这一句却让他脸上热起来。
空调房里,四周围都被吹得凉丝丝的,他脸颊却被某种不熟悉的情绪烘得如同坐在火塘边。
他安心地喝粥,视线浮在粥碗上,对顾玉琢的话没回应。
黑崽本来也就是拍马屁,没期待马屁拍出去还能得着马一句谢,只要不是拍到马蹄子上就行。
陆南川浑身虚的慌,热粥热汤下肚也没支棱起来,可闭上眼又睡不着,翻烧饼似的在一米宽的病床上折腾。
“陆老师你失眠了?”顾玉琢问,“要不我把灯关了?都十一点半了,别的病人都睡了。”
是啊,都十一点半了,你不回酒店吗?
陆南川看着他。
“我不走,行军床都搬来了,我不能走。”为了让陆南川安心,黑崽又加了一道保险,“前几年我爸割阑尾住院,我也是这么陪床的,有经验。没事,陆老师,你想上厕所就喊我。”
陆南川让他一声“爸”噎得窒息,顿时不想看他了,撤回目光,转身背对着崽。
顾玉琢一瞧,真好,我进步了。我不但读懂了陆老师憋在眼神里的意思,并且进行了合理的回答,一点都不做作,是个优秀的晚辈了。
他起来去把照眼睛的灯全关了,只剩下一盏夜灯,在沙发边冒着幽光。
这一晚注定是个没法安眠的夜。
陆南川一宿没睡成安稳觉,药效来的不是那么迅速,肚腹隐隐的痛感驱使下,又跑了两趟卫生间。挨着枕头躺平后,又怎么都睡不实在,直到初现的晨光穿过天空蓝的窗帘,给病房铺了一层毛茸茸的亮。
顾玉琢是倒头就睡,可行军床窄得很,他睡觉不老实,腿甩在床下,早上一睁眼,从胳膊到腿,中间连着一截腰,没一个地方不难受的。
他觉得站起来时候就跟一条十八截棍成精了一样,咔嚓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嘶吼。
要不是前面床上坐的是陆南川,他就直接扑上去了。
急性肠胃炎如果治疗及时本来也不是大毛病,陆南川能在病房混一宿纯粹是那八百道弯电话的关系,现在天亮了,他肚子也偃旗息鼓了,就得给上午来住院的人腾位置。
袁茂借剧组的车在楼下等着,车上还有导演助理和一个制片人。
未免一撮人聚一起引起注意,他们仨都没上去,那二位干脆是走步梯下来的,全程谁也没碰上。
安全。
郭天禾的意思,让陆南川再歇一天,不着急赶进度。可陆南川没同意,让直接去片场。
站顾玉琢的角度看,陆南川挺拼的。
他有奖项傍身,有作品能撑起脊梁,有硬气的资本,不是才进圈的毛头小子,大可以偷闲一日半日,何况实打实是病进了医院,谁也说不出什么。
但怎么说呢,他这种“该干什么就得干什么”的理所当然劲儿,让顾玉琢挺佩服的。
成功的人多少要凭些运气,可运气背后,总要有些懒人们达不到的优秀品质作为支撑。
世上没有白来的功成名就。
在郭藏獒的带领下,整个组都处在严肃活泼团结紧张的气氛里,效率相当高,眨眼就是一个半月时间跑过去,他们在村里的戏也完成小半了。
这一群人混在河西村,后面拍夜戏就得住下,顾玉琢闲不住,和村里几条土狗都混熟了,还从网上买了狗零食给狗子们分了分。
到了伏天,知了疯了一样在树上聒噪,入了夜也不见消停,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剧组这一排闪瞎眼的灯给闹的,把知了给照成了美国知了。
听着蝉鸣,顾玉琢捧个西瓜在田边蹲着,啃一口嘶一声。
这一夜是激情戏,非常有乡土气息的那种激情。
是于汉唐和城里姑娘发乎情但没有止乎礼的一夜。
里面清了场。
顾玉琢本打算猫郭天禾后面偷偷师,可双方刚吻上他就别扭了,近景一推,哇,别扭死了。
于是转头就溜了。
他出来之后跟袁茂说,我还是太小学生了,纯洁,当场看人打个啵儿看把我给尴尬的。
袁茂去旁边给他拿大西瓜,递到他手里,笑话道:“不是你跟姑娘拍吻戏的时候了?不是你说跟吻自己手没区别的时候了?”
“呀,那不一样,我们青春剧的吻都是点到即止。里面,”他小声凑袁茂耳边,“干柴烈乎……啊!”
就这么,黑崽平地摔了一跤,西瓜也飞了出去。
摔得不严重,油皮都没破,单是摔了满身土。
他站起来拍拍,转头正要跟袁茂说话,就看圆圆张大了眼睛,紧接着,他又倒地了。
——谁能料到,刚走一步,就那么寸,正踩着西瓜皮。
这一下太惨了,胳膊肘和小臂共同壮烈,他被随组医生摁着冲了酒精又擦了碘伏,用巴掌大的创可贴给贴上了。
陆南川和姜鹭这一场戏拍得很慢,屋里没留下几个人,外面围的这一群也不敢大声喧哗,要么低头干自己的事,要么就闲着发愣。
顾玉琢属于闲着发愣的。
他得到一块新西瓜,忍着胳膊上一跳一跳火辣辣的疼,一口一口挺有节奏地啃。啃到一半,听见旁边有人闲聊,讲恐怖故事。
一个说:“知道么,就那层,顶头那间房,听说以前有个人在里面自杀了。”
另一个震惊道:“卧槽!不知道啊,哪层?”
神秘兮兮的声音:“23层,最西边。”
另一个很唏嘘:“咋了,是不是有啥不干净的东西?”
“别的也没什么,就传说谁进谁倒霉,体质差的还容易得病,而且那间房还老漏水,修都修不好。”这个道,“说是酒店把房间封了两三年,后来找大师给里面摆了个阵,才又开始让客人入住了。”
另一个沉默半晌,忽然骂起来:“你他妈三更半夜讲这东西,赶紧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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