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视野倾覆,枕霄抓着他两只手腕拉到床头,翻身压在他身上,动作倒是很温柔,却丝毫不给他挣开的余地,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这么安静又唐突地垂眸望着他,目光专注得仿佛要把他盯穿。
这个人的力气比看起来大得多,和那副病秧子似的苍白皮囊毫不匹配,这一点夏惊蛰还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这种形势下该如何反击,比如扭身剪住对方的腰,或者接连膝击让人失去平衡,但对方毕竟是他男朋友,又没有弄疼他的意思,他也懒得破坏氛围。
何况……他抿了抿唇,望着对方近在咫尺的漂亮眉眼,挺没出息地自我认知——何况枕霄生了一张长在他审美上的脸,还拿这种他最吃不消的深情目光盯着他看,他倒也没觉得多吃亏,就是脸有点儿烫……
还有点儿渴。
这个念头持续到枕霄第二次俯身凑近他——大概该归因于求生本能,他的第一反应是闭眼,等待臆想中近在咫尺的亲吻。
然而现实和想象相去甚远,枕霄只是停在同他呼吸相缠的距离,沉默片刻,嘲讽似的轻轻笑出了声。
“不亲你,”他听见对方压低的话音,尾音不甚清晰地黏连在一起,也像是撒娇,“刚才不是有话要说?”
夏惊蛰哽了哽,险些以为沾到他呼吸的那片皮肤都要烧起来,花了几秒才从混乱思绪里捡出自己先前要说的话——关于以枕霄为原型改造的漫画人物挺受欢迎,他有点儿吃醋。
然而甫一开口、还没等说出第一个字,枕霄又低头堵住了他的嘴唇。
“夏老师……”这次某人把黏人的本性宣泄了十成十,在唇舌交缠的间隙一遍一遍念他的名字,起先还掺了几个这样那样的外号,到最后只剩三个字。
夏惊蛰,夏惊蛰,夏惊蛰。
不知是不是错觉,长久的相处以来,他总觉得枕霄这个人身上缠着某种挥之不去的怅然气质,平时打闹烦人的时候感觉不出,但一旦安静下来,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哪怕温柔得近乎腻人,他也总能在某些细枝末节的瞬间捕捉到对方身上的怅然——落寞,难过,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就像现在枕霄这么温柔地辗转吻他,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甚至带上几分近于珍重的虔诚意味,语气也十足深情,他却依然能感觉到对方少有的情绪不稳。
只是来不及多想,又被逐渐加深的亲吻淹没。
手臂长时间被人压着举过头顶,带来细密的麻木感,实在不太好受。
第十二次听见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夏惊蛰终于忍不住,溢出几声难耐的气声,克制着用指尖轻轻抓他手背——他有些闲不住嘴的咬食癖好,有糖的时候吃糖,没糖就喜欢咬嘴唇,又不爱喝水,唇间总多多少少留着干裂的细口,现在这些裂口都被过分浸润,蔓生出细密又滚烫的酥麻感,连带着下颔都发麻,不受控制地溢出某些丢人声响——还有液体。
这次枕霄倒是很乖,听话地松开他手腕,又黏糊糊地蹭了蹭他的嘴唇才起身,从
过分狭窄的床被间撤出去,然后售后良好地替他盖上了被子。
“还冷吗?”他听见枕霄似笑非笑地问他。
答案显而易见,他甚至丢人地觉得自己有点儿烫——但这样的答案说出来更丢人,他也只好借着活动手臂的姿势抱住被子,不自觉地蹭了蹭,摆出言不由衷的冷酷表情来让对方该干嘛干嘛。
枕霄也不揭穿他,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转身朝书桌的方向走去——还没等迈步又被人抓住了手,漫画家纤细的手指缠进他指缝间,不甚温柔地拉了拉。
“你刚才……”夏惊蛰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散落的头发被他折腾得乱七八糟,唇角漫开朱砂点水似的淡红,连带着语气都变得柔软,像什么小动物谨慎的试探,“在想什么,心情不好?”
枕霄挑眉,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开始煞有介事地跑火车:“在想住学校里晚上就不能睡一张床,很可惜。”
“少来,”也不知道住在校外的时候是谁怕擦枪走火,晚上还要多此一举地睡沙发——夏惊蛰被他身后的灯光刺得眯了眯眼,到底还是没有接着问下去,收回了放在被子外一秒都嫌冷的手,“爱说不说……那我睡了,关灯吧。”
算是他们寝室少有的按时熄灯。
枕霄意味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走了。
或许因为熄灯前那一番折腾,或者某人效果良好的暖床行为,关灯之后夏惊蛰终于尝到几分困意,听着卫生间里模糊传来的水声闭上眼,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这次倒是和枕霄失不失忆无甚关系,只是习惯性地在睡前想想漫画的剧情,指望借着无意义的发散思维找到一点儿新的思路。
但他连着熬了几天的夜,困意也来势汹汹,不由分说地要将他拉进梦里,并不给他思考的余裕——最后的意识停在“后天就是周五,傍晚还有什么安排”,便再也没有后续了。
另一段印象更像梦的开端,是他听见枕霄问“睡着了吗”,就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也没听清对方后来还说了什么。
第91章 噩梦
枕霄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夏惊蛰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愣了愣,下意识放慢了动作,轻手轻脚地走到对方床边,半跪下来看了一会儿,像只蹲在主人床头暗中观察的猫。
直到“主人”皱了皱眉,嫌冷似的翻了个身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试探着轻声问道:“睡着了吗?”
不知是哪根强装清醒的神经作祟,夏惊蛰闭着眼答了句“没有”,话音含混,还吃了半个字。
——和喝醉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逗笑,又觉得自己这么单腿跪在人床边默默窥视的行为也挺荒唐,就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搬过把椅子光明正大地看——甚至伸出一只手探进对方的被子里,摸索着贴上夏惊蛰的手臂,像个过分依赖肢体接触的小孩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儿时的愿望之一就是能自由地走出家门,像其他寻常的孩子一样去好朋友家过夜,也不奢求太多,只要能待在夏惊蛰房间里、一同入睡再默默看他醒来就很好。
可惜唯一一次愿望成真在别离前,没有留下太多美好印象,他甚至不太敢回忆。
然而现在愿望实现多少次都不算多,夏惊蛰就睡在距离他咫尺的位置,体温比醒着时更高一些,通过相贴的手指涌进他身体里,很令人安心的温暖。
他垂下视线,望着心上人熟睡的侧颜,目光一寸一寸勾勒过对方的眉眼鼻梁,甚至同每一簇散落的黑发交缠,深情得近于虔诚。
尝过好梦成真的滋味,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懦弱,多害怕再次失去心心念念的人——然而也正因如此,他心底里那根欺瞒的针才越扎越深,叫嚣着提醒他及时止损,承认自己的过错,像夏惊蛰坦诚对他一样,完全坦诚地、毫无保留也毫无防备地面对对方。
良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突然理解了那个时候夏惊蛰为什么要灌醉自己再跟他表白——就像现在他确定对方已经睡熟,反而有了坦白的勇气。
就当是预演吧,他咬着舌尖默默地想——就当是预演,说不定夏惊蛰会听到呢。
于是他闭上眼,握住对方床被下温热的手,轻声开口。
“夏老师,有件事一直瞒着你,我很抱歉……”
-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当时不喜欢了——也可能是突然意识到那不叫喜欢,只是单纯地没有人陪,你又刚好在那时候凑上来。”
眼前的人好陌生,分明长着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同儿时也相去无几,脸上的表情却冷漠得让他心慌,像是被其中似笑非笑的嘲讽意味刺到,心跳都不自觉地发紧。
很奇怪,他明明见过很多次冷着脸的枕霄,也不是没在对方脸上见过比这更鲜明更纯粹的厌恶,却第一次觉出不适,像某块横在心底柔软角落的伤疤结了痂,又被人亲手撕开来,一遍一遍地抓挠,而他还不甘心,只能放任加害者对他的二次伤害,然后抓住对方的手,狼狈地质疑与辩驳。
夏惊蛰后退一步,望着坐在旧书堆里的枕霄,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大概是句挺丢人的反驳,少骗人了。
“没骗你啊,”枕霄笑了笑,目光却一片冰冷,缓缓划破他不堪一击的心理防线,“是你在自欺欺人——不然这么多年了我为什么不来找你,开学那会儿对你也没什么好脸色……夏老师,你真的很没出息啊,兜来转去怎么还是喜欢上我了,嗯?”
这是个初冬时候少有的艳阳天,周遭温暖得反常,夏惊蛰站在原地,像溺水的人攀依浮木一般,毫无目的地伸出手,却被身旁的树干凉得一惊。
似乎察觉了他的狼狈,枕霄跃下喷泉围石,起身朝他走来,一边语气平稳地继续陈述道:“不过说实话,我也不见得比你好多少,失忆之后还是重蹈覆辙,嫌一个人待着太寂寞,又缠上你了——谁让你好骗呢,又有钱……”
“不过现在我想起来了,也没那么喜欢你,就这样吧——谁会喜欢上抛弃过一次的人呢,你说对吧?”
夏惊蛰哽了哽,下意识反驳道:“但你之前说等价交换,你的医药费……”
然后他陡然意识到,其实抛却他们之间那些进展过于迅速、谁也说不清原因的复杂感情,他和枕霄不过是两个萍水相逢的、才认识将将三个月的过路人,他不了解对方的身世过往,不知道对方未来会去哪里、有什么追求,能搬上台面的也只有最初那些幼稚的“等价交换”,说出来甚至显得像他单方面倒贴。
对方显然也这么想,只是不屑于说,平静地歪了歪头,对上他酸涩的视线,轻声道:“我的伤早就好了,也不缺那点儿生活费——对了,学校给了我破格保送的名额,明天我就走了。”
“我们不会再见了。”
少年的话语消散在陡然浓烈的阳光里,夏惊蛰被刺得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周遭却只剩下一片空蒙的黑暗——以至于他倒抽一口凉气,第一反应居然是环顾四周,确定自己只是在做梦,而不是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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