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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缘由的信赖眼神也是灼人的。
……
……
走到医疗部的楼下，叶澜舟加快了脚步。
医生说，就在他和向壬曦离开病房后不久，医疗部一个实习生偶然间路过尽头的房间，听到里面有动静，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偷偷钻进去，打开门一看，才发现病人拽倒了床边的医疗仪器，正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昏迷十年的人毫无征兆地苏醒过来，实习生张着嘴在门口呆站了许久，然后才慌慌张张地转头去找医生。
这一夜医疗部热闹非凡，原本已经回去休息的医生都被临时叫过来，各种检查仪器也被搬进病房，好在医疗部的宿舍距离这里不远。
叶澜舟上楼的时候，撞见不少护士与后勤部兼职的护工。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但远远看到叶澜舟过来，又默契地闭上嘴，神情有些不自然。
叶澜舟顾不上这些小事，快到顶楼时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三两级一跨，转眼间就到了病房门口。
他在门口停了片刻，医生才气喘吁吁地跟上他。
“初步检查没有什么大碍，之前心脏附近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但是毕竟睡了整整十年，身体上各项素质指标都比常人要弱一些，往后能不能彻底恢复还不好说，具体情况还要等这两天再做一个详细的全身检查。”
但愿这几天没有什么异种潮入侵之类的意外情况发生。
医生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叶澜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辛苦你们了。”
初听到消息时满心急切，真正站到门口时，他却又有些胆怯与迟疑。
十年了。
他已经习惯于看到楚辰离安静沉眠的面容，却很难再想起来他曾经鲜活的笑颜。
因为那会让他感到痛苦，为没有能保护好恋人而感到自责。
现在楚辰离醒了，他一时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想，这都应该是一个好消息。
叶澜舟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手搭上病房的门把手。
病房里，楚辰离坐在病床上，微微低着头，伸出手，乖巧安静地让护士帮他打吊针。
对他而言，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大脑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什么也看不真切，刚醒来的那一阵，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又要做些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这些在病房里来来往往的人没有恶意。
最多有点不耐烦。
医生带着仪器来给他做检查，或冷淡或不耐烦地给出指令，他都乖乖照做，不吵不闹，也不多问。
护士刚刚在外面跟朋友抱怨过这个麻烦精，此时看到他茫然又乖巧的模样，心也忍不住软了一下。
严格说起来，他现在确实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空睡了十年，这世道都变了，可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最平和也最混乱的时候。
“我过半个小时来给你换药水，如果药水提前输完了，你就按床边这个铃，知道了吗？”护士温声说道。
“好。”楚辰离点点头，对护士笑了笑，说，“谢谢。”
少年的声线清亮明澈，但因为久睡初醒还带着几分沙哑，他的语气却很轻柔，说话的时候认认真真地看着人，一点也不像是敷衍客套的样子。
护士的心又软了几分，抬头给了他一个笑脸，起身准备离开。
叶澜舟就在这时候推门进来。
护士一愣，紧张又尊敬地叫了一声：“叶队。”
楚辰离随着这阵动静转过头，看向门口。
他一眼就看到叶澜舟，不由怔住。
门口的男人看起来比他年长成熟得多，一身黑衣穿得干净利落，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神态并不严肃也不冷漠，但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楚辰离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门口的人到底是谁。
但有些本能的反应总是快过理智。
在关于叶澜舟的那些记忆还没有涌入脑海，甚至还没有想起自己是谁的时候，在看到叶澜舟的第一眼，他便意识到——哦，这就是他一心想见的那个人。
他曾经最信任的人，他所爱的人。
也是他执念的尽头。
楚辰离眨了眨眼睛，确认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幻影，然后便笑开了。
眼角眉梢都染上柔软的笑意，一双眼眸灿若辰星，如同看见世间最美好珍贵之物，是纯然的爱恋与欢喜。
护士无意间回头，看到他的笑脸，呼吸微微一滞。
醒着的人那种鲜活灵动的神采远胜过静态的睡美人，尤其是当他全心全意满心欢喜毫无防备地向你展露笑颜的时候。
就好像你就是他全世界的光。
她忽然之间便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叶澜舟这么多年都对他念念不忘不离不弃了。
楚辰离说：“终于见到你了。”
叶澜舟神情复杂地站在门口，有些晃神。
他以为有些记忆早就散失在了过去的时光里，然而一看到楚辰离对他笑，从相遇之初开始的记忆转瞬间又活了过来。
从鬼门关前兜了个大圈子重回到人世，多少不安与忐忑，此时一看到叶澜舟便尽数散去了，只剩下满心满眼的信赖。
就像当初初遇时一样。
只一句话，楚辰离便毫不犹豫地跟他走了。
楚辰离一点也没有变。
叶澜舟心底许多为难惶恐不安一点点消解，最终化为庆幸与欢喜。
最终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走向楚辰离的床边，对他说：“欢迎回来。”
第6章 恶意
向壬曦赶往医疗部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了。
医疗部大部分地方已经熄了灯，但因为楚辰离醒了的事惊扰了不少人，等到医护人员忙完回去之后，还有很多围观者迟迟没有散去。
这些人大多都是在病房躺久了，闲得无聊睡不着觉，就开始聚在一起聊八卦。
“这算不算是叶队一番真情感动了上苍？整整十年啊，我还以为根本不可能再醒过来了呢。”
“屁的真情，还不是叶队人好，一个救命之恩一记十年，换做别人早就把这样的拖累丢掉了。不过就是撞了大运了。”
“我怎么听说叶队跟他之间曾经有过点什么？普通朋友哪会这样执着？”
“也不是不可能。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他那张脸，啧啧，要是在和平年代，软饭够他吃到老了。上次老徐去帮忙送东西，看了一眼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呢。”
“就算真的有过又怎么样，这都过去十年了。”
说话的人面露不屑。
十年时间足够世界天翻地覆，异种与觉醒者都经过无数次的进化升级，杀伤力与天灾降临初期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叶澜舟能有今日的盛名，都是靠着自己的实力领着众人从异种的尸堆里杀出来的。
哪怕是如今已经被保护在安全区里的老弱妇孺，也都曾在最艰难的时刻拿起刀枪棍棒，与那些异种厮杀过。
他们受过伤，流过血，失去过亲友，相携着在苦难中挣扎求生。
唯独楚辰离，一个本该死在十年前的人却从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只因一次救命之恩，便安安稳稳地睡过了最危险最动荡的时期。
但他的时间停在了十年前。
十年前的楚辰离与叶澜舟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叶澜舟还有几个同乡好友，而楚辰离的过去却无人知晓。
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与叶澜舟之间的往事。
旁观者只能透过叶澜舟的态度和那时的时代背景去揣测一二。
“我看他也就是仗着那样一张脸。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放在十年前，估计连只鸡都掐不死，不靠别人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叶队那时候也年轻嘛，心软，可以理解。”
“叶队要是真喜欢他我可没什么意见，我就怕他拖叶队的后腿，现在醒了也一样是个废物累赘，要是真安分就算了，就怕他不识趣，挟恩图报，搅得队里不宁。”
有人嘻嘻笑：“得了吧，长成那样又没有一技之长，还能好好活到现在，你还妄想他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吗？”
其他人也忍不住皱眉。
向壬曦从聊得热火朝天的人群中间穿过，几人远远看到他便默契地噤了声，跟他问过好之后目送着他上楼。
等他走远一些，才有人问：“向队怎么也来了？”
“来找叶队吧，听说明天要出任务。”说话的人朝楼上努努嘴，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叶队从晚上过来，到现在还在那位的病房里呢。”
“也不知道叶队这是什么眼光，天天念着一个死人，还不如看看向队。向队长得也不差，而且能力可比那个活死人强多了……”
……
向壬曦刚刚走到顶层，在楼梯口就被医生叫住。
医生熬夜加班出了楚辰离的检查报告，原先正犹豫着怎么跟叶澜舟说，一出门正好看到向壬曦，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些内部的琐事原本就是向壬曦负责管的。
楚辰离的检查报告被递到向壬曦的手上，医生看了眼尽头的房间，小声跟他简要讲了讲情况。
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仅限于“活着”这个标准来说。
“他身体各项数值都低于平均值，还比不上普通人，还有大脑似乎有点损伤，到刚刚检查为止还有些记忆紊乱的情况，暂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了太久的后遗症。而且……”医生顿了顿，“他身上检测出来的觉醒因子为零。”
向壬曦闻言也一愣：“是不是检测错了？”
觉醒因子与觉醒是成正相关关系的，数值越高，觉醒的可能性越高，觉醒后的力量也会越强。
比如叶澜舟是98，接近满值一百，也是公认的强者。
但就算是未觉醒的普通人，检测结果都会维持在比较低的数值上。
觉醒数值为零的情况，至少在他们八号基地从没有出现过。
按照常理推断，数值越低越弱，为零便应该是毫无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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