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斯言掀开被子躺上床,把井渺抱进怀里:“最近怎么那么惊醒?哥哥又把你吵醒了?”
“唔。”他缓缓地摇头,握着席斯言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下,“我是被小孩子吵醒的。”
“嗯?”
“他一直在和我说话。”井渺嘟嘟囔囔的,像在说梦话,“吵闹的小孩,一点都不像我。渺渺很乖、很安静的。”
席斯言反应了一会,弯起嘴角,压低声音和他说话:“渺渺吵起来也很吵,动不动就哭,你们两个都不省心。”
“我没有。”他不服气地撅嘴,然后翻身,留给席斯言一个生气的背影。
“好好好,渺渺很乖,一点都不吵。”席斯言从背后抱住他,声音轻柔,“他还和你说什么?”
好像说起这个,井渺就很开心:“他很想见我。”
“嗯。”
“也想见见你。”
“嗯,知道他是什么性别吗?”
井渺愣了愣,然后认真思考:“应该是男孩子,女孩子才没有这么话多。”
“他真坏。”席斯言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腺体,“明知道妈妈怀着他很辛苦,还要吵你睡觉,坏孩子。”
安抚的信息素迅速包围了半梦半醒的Omega,井渺又重新困倦起来:“哥哥,他不是坏孩子。”
“嗯?”
“他是......是......”井渺逐渐意识模糊,又自然地拽住Alpha的手,“是乖宝宝。”
席斯言轻轻笑了一下。
过去五年无数个日夜,井渺不敢在他怀里睡觉的时候,也要牵着他的一根手指,从小心翼翼到光明正大。
他这么依赖自己,从没在任何一个睡着的夜晚松开手。
席斯言轻拍他的手臂:“我们家只有渺渺一个乖宝宝。”
他睡着了。
席斯言觉得很新奇、他知道谛听,长到这么大,在母体里还有微弱的记忆存在。他在混沌里听见苏皖的声音,通过她的血肉和母亲建立联系。
这是他第一次以父亲的视觉看到这件事。
井渺说这是一个吵闹的孩子。
那......之前的那个孩子呢?
他的手抚上Omega的腹部,仿佛也能从只有呼吸起伏的动感里,感受到这个孩子的心跳声。
越来越强烈,像希望的钟声。
——
你好,小东西。
我是你的Alpha父亲席斯言。
很遗憾写给你的第一封日记是对你的道歉。
在你坚强、快乐、治愈地在母亲身体里长大时,我却总想到生命的结束。
我可能不是你想要的无所不能的那个角色,我一直懦弱而贪心。
在每个你自由呼吸的夜里,我总想到他头上的伤疤。
想到他为我牺牲的所有。
可神总偏爱我。
很抱歉,在你已经快三个月的时候,我才开始期待和幻想你的降生。
我们家只有一个乖宝宝。
所以你可以做那个吵闹的小孩。
我想,我也会很爱你。
——
第二天,他们先启程去奥尔勒牧场。
井渺全程都新奇又兴奋,丝毫没有表现出记忆回溯的模样,他在奥尔勒的蒲公英操场小心翼翼地跟着守屋的老婆婆编了一个必须小心捧着的蒲公英花环。
“我要把它送给我待会要见的第一个小孩子。”
在人口出生率日渐低下的年代,福利院或孤儿院已经是很少见的社会机构。
有很多无法生育的家庭,努力达到条件以后,排着队领养小孩。
奥尔勒牧场不大,福利院里也只有三个小孩,而且都已经被预定领养。
两个Beta,一个Alpha。
他们接受很好的照顾和教育,目前都没有进化为高级信息素的表现。
井渺和席斯言到达的时候,那个四岁的Alpha小男孩刚好今天要跟养父母一起离开。
他胆子很小,一直在哭。
“为什么有爸爸妈妈还要哭呢?”井渺不理解。
“因为未知。”席斯言看着他小心地抱着那个用透明塑料罩保护的蒲公英花环,“未知是最可怕的,好、坏,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
井渺眨眨眼。
“啊,你是土豆味儿的。”他在小男孩面前蹲下,笑容漾到眼底,把小男孩迷的愣在原地,哭声戛然而止。
席斯言在他身边一起蹲下,问这个孩子:“要回家了开心吗?”
男孩子摇头,又点头。
井渺小心捧上那个蒲公英花环,眼睛弯的像月亮:“送给你,待会跑着去见新的爸爸妈妈,她们就会在你身后哗啦啦地飞雪。”
小鹿犹豫,没有很快伸手接。
“别怕。”井渺笨拙地安慰小孩,“不是不好的东西,我编了1个小时11分钟40秒呢,打散了84朵蒲公英,好不容易才保存到这里的。”
又像是在委屈地抱怨。
男孩子抿抿嘴唇,然后低下了头:“谢谢哥哥。”
井渺笑的更开心了,他小心翼翼地凑近,然后戴着男孩子头上。
手指从小朋友腺体边滑过的瞬间,井渺愣了一下,然后转头对着席斯言说:“他真的很害怕。”
席斯言:“嗯?”
这时候男孩子的养父母到了,那是一对AB夫夫,紧张又生疏地来牵小孩子的手,期待、喜爱还有忧虑都写在脸上,他们看上去很质朴,再三和负责人道谢后,就准备离开。
但是小鹿又开始焦虑地哭,抱着柱子不肯走,一众大人手足无措,连带着另外两个小孩子都一起悲伤。
四岁的孩子,真的知道悲伤吗?
井渺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他定定地看着他们,席斯言看到他眼睛短暂地失焦又恢复正常,只是一瞬间。
小鹿突然止住了哭声,他仰头看着这两个慌乱不已的新手家长,一会掏糖,一会有些滑稽地做鬼脸:“小鹿,小鹿乖,爸爸们......会照顾好你的。”
男孩子顺从地点点头,然后试探地冲他们伸手。
Alpha受宠若惊地抱他,在日光下,井渺看到这位爸爸额头上的汗和他露出大牙的幸福和快乐。
席斯言陪井渺一起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慢慢走远。
没有像井渺预想的那样,跑着过去。
男孩子被Alpha抱着,走路的颠簸时不时就震散一朵蒲公英。
他隔着草场回头看井渺,对着他挥了挥手。
井渺也笑着和他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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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宝宝可以有两个的。
第23章 引力
“为什么要安抚不愿意离开福利院的小朋友?”席斯言蹲下来,帮他系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的鞋带。
井渺低着头看席斯言宽阔的肩膀和乌黑的颅顶。
“因为我感觉到了哥哥,他们是真心的喜欢小鹿。”井渺一字一顿地说。
“好了,这次系的很紧。”
席斯言站起来,温和地问他:“渺渺怎么感觉到的?”
“不知道,就是感觉到的。”他抱着席斯言的手臂,思考了一下措辞,“我每次感冒的时候,爸爸妈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担心、慌张,康复以后会欣喜、庆幸。
苏皖最怕看见他因为发热要在额头上放一块白色热毛巾的样子。她总会恍惚想起被席斯言一把推开,脑袋流血,裹着一圈圈纱布的井渺。
她换了家里所有的毛巾,全部换成灰蓝色。
但苏皖还是害怕他生病。
她在日日夜夜的愧疚和心疼里,发现自己真的很爱这个Omega,不管他是一个孩子,还是儿子的伴侣,苏皖都再经不起失去。
这是母亲。
井渺认真说:“我觉得小鹿会很幸福的。”
席斯言牵着他柔软的手:“嗯。”
“刚才那两位先生走的时候还和我们确认了两遍,小鹿是个低级信息素呢。”负责人感叹道,“其实大家都不是很想成为高级。”
井渺歪头:“什么意思?”
负责人没有在意井渺的迟钝,还是很好脾气地解释:“因为这代表分离。”
“哥哥,我不懂她说的话。我知道高级和低级不能在一起,渺渺会给一些人带来痛苦,就像在玫瑰圣经里那样。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他们今天走了很多路,和平鸽停在公路边,席斯言背着井渺走最后两公里草地。
席斯言:“那是因为我们打了阻断剂,一个月内,我们可以和所有人共处在同一空间里。这个阻断剂,目前全世界也没有多少支,不是所有人都能注射,如果小鹿以后进化成为一个高级,他们就要分开,不能在同一空间,这就是分离。”
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哦”,而是感受到小孩的摇头:“不喜欢这样。”
席斯言脚步一顿:“大家都害怕分离。”
“那我会和哥哥分开吗?”
“不会。”
“如果、如果渺渺变成低级呢?或者变成更高级呢?那怎么办?”小孩声音有点急促,是真心实意地担心这件事,“哥哥会因为我的存在痛苦吗?”
席斯言没什么表情,他缓慢地走着,无数次踩踏到盛开的花朵。
“渺渺,人如果因为另一个人而痛苦,不一定是因为信息素等级。”席斯言问他,“你会因为哥哥痛苦吗?”
“会的。”
他清脆的、带着少年懵懂的声音清晰落在席斯言耳朵里。
井渺收紧了手臂,席斯言感觉到一点点轻微地窒息:“你每次晚回家的时候,我都很伤心。你身上有其他Omega的味道,我也会很害怕。这算痛苦吗哥哥?想到我们有一天可能会分开,渺渺就不想活了。”
他的眼泪顺着下颌线掉进席斯言的衣领,几乎是往他的心脏里凿。
席斯言默默地背好他,声音温柔:“宝宝不许哭。”
好像被当场抓获偷吃饼干的小狗,井渺慌乱地抬手擦眼泪:“渺渺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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