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人是复杂的,情绪也是,它们被层层包裹着,需要很小心地分辨和剥开……所以我们要试着剥离,尤其是剥离那些很轻易就展现在面前的东西,去发现这层外衣下最真实的渴望。往往,那才是他真正需要的东西。” 那是一位很出色的心理医生。 有洞悉的眼光,和怜悯的心。 她提供的每一个建议都是正确的。 秦雅姝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格外惊讶。 倒不是因为时间,她早已习惯在深夜接到病人的求助来电,精神创伤的侵袭从来不分时间,甚至更常见于万籁俱寂的深夜。 而是因为打来电话的那个人。 电话接通后,只有缓缓涌动的电波噪音。 想起前一通电话里秘书的告知,秦雅姝不太确定地主动开口:“傅先生吗……?” 听筒那头传来男人有些过分沙哑的嗓音:“秦医生,抱歉这么晚联系你。” 她立刻道:“没有关系,这是我的工作,您的秘书支付了一笔相当丰厚的酬劳——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您?” 如果是对其他的来访者,她绝不会用这样的开场白。 但对方是傅呈钧。 他敏锐、强硬,不需要任何委婉矫饰的东西,也坦言过自己不打算接受心理治疗。 所以秦雅姝没有再把他当作病人。 对这样的人而言,旁人的态度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决定。 他只是偶尔会需要从别人那里获得一些自己不够了解的客观事实,作为做出判断的依据。 无论今天这通电话是为什么打来,都不会是为了他自己。 秦雅姝这样想。 事实也的确如此。 片刻寂静后,她听见对方说:“你应该已经了解过我的家庭背景,关于我父母之间发生的事。” 秦雅姝没有否认,坦诚道:“对,我查阅过相关的新闻报道,知道这桩悲剧的大致经过,但不清楚具体的内情。” 这是一桩外人很难窥见内情,也很难想象缘由的悲剧——原本拥有光明前景的豪门继承人,在与妻子和平离婚的数年后,当着年幼儿子的面,从自己卧室的窗口一跃而下。 紧接着,傅呈钧问了一个问题。 是这通价格昂贵的咨询电话里,他问的唯一一个问题。 他说:“我的父亲之所以会答应母亲离婚,是因为明白了她的心情,不愿看到她继续被这段婚姻绊住脚步。” “其实他从来都不想和她分开,在离婚很久以后,他仍然爱她。” “可他偏偏做了一件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是他亲手放她走。” “这是他陷入抑郁,最终决定结束生命的原因吗?” 斯人已逝,这本该是个再也得不到真正答案的问题。 但它同时也是一个在茫茫世间反复上演,永远不会止息的问题。 所以秦雅姝很快给出了回答:“或许是。” “我想,人最难原谅的,就是自己。” 听筒里有几秒钟的安静。 “谢谢。”他说,“再见。” 电话挂断了。 日月更替,长夜转明。 兰又嘉从冷汗淋漓的睡梦中醒来时,窗外的秋日已然明媚。 颊边一片温暖,散发着热意的毛巾轻轻拂过他的脸庞。 在睁开眼的刹那,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跌入了一片静谧隽永的绿色极光。 等因为昏睡而变得模糊的视野渐渐对焦,他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傅呈钧守在床边,正在给他擦汗。 男人灰绿的眸光静静地闪烁着,剔透又秾丽,像一对完美的金绿宝石。 这些日子里,他总是这样看着他。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该怎么形容这个眼神呢…… 是温柔的,他想。 最纯粹的温柔。 兰又嘉刚刚想到满意的形容词,便听见他问:“醒了?肚子饿不饿?” 每次从昏睡中醒来时,傅呈钧都会这样问他。 绝大多数时候,答案都是不饿。 因为药物和疼痛总是把胃口搅合得一干二净,连想到食物都会觉得恶心。 不过今天有些特别。 兰又嘉诚实地说:“有一点饿,可能是昨晚被折腾得太累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但等下要去做化疗了,现在吃东西肯定会吐,还是等做完再说——现在几点了?我应该没有睡太久吧?” “没有。”傅呈钧应声,“现在是早晨八点半,想吃什么?” 兰又嘉立刻说:“想洗漱,治疗九点就要开始了,快点带我去洗漱……” 挣扎着想起来的动作,很快被那个熟悉的怀抱轻柔地融化。 男人将他抱了起来,走向卫生间,却仍在问早餐的事:“先吃点流食好不好?等肠胃适应了再吃别的,不用担心治疗的事,今天不做化疗。” 兰又嘉有些发愣:“……今天不用化疗吗?我记错时间了?” “你没有记错。”傅呈钧说,“是临时取消了。” “先不做化疗了,因为医生找到了一个更好,也更温和的治疗方案。” 男人抱着他,落在耳畔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接下来几天要好好调养身体,你要做一场小手术,在身体里植入一个镇痛泵。” “等做完手术之后,你就不会那么痛了。” 走动的间隙,线条愈发锐利的下颌轻轻摩挲过怀中人柔软的发梢,像一个最寂静的吻。 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盈满室内的淡蓝空气里,只流淌着男人语气认真的保证。 他说:“以后再也不会像昨晚那样痛了,新的治疗方案更适合你的身体情况。” 兰又嘉听着,下意识想问,真的不会痛了吗? 他这样想着,却忘了问。 因为过去的日子里,他一直都被眼前人照顾得很好,什么也不用操心,只要听对方的话就够了。 男人身后是铺天盖地的汹涌日光,漫过冰凉剔透的玻璃窗,将万物都灼得发亮。 这是一个灿金色的秋天早晨。 他却始终不曾回头看。 怀里的人一直仰着脸看他,直到他主动问:“嘉嘉,怎么了?” 而嘉嘉没有回答。 缄默隽永的对视里,嘉嘉蓦地笑了起来,圆润柔和的杏眼霎时流光闪烁。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越过流光溢彩的舞台,与台下神色漠然的男人遥遥相望的那一眼。 他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爱上傅呈钧的。 他永远记得那一秒钟。 爱是那么好、那么美的东西。 那么幸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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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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