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适应留学生活,做饭、家务逐一应手,自以为已经算能吃苦,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发现,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先前二十年的人生太顺利,缺乏危机意识。 使得成绩也不上不下。 不至于差到觉得读下去没意义,又不够申请到全额奖学金。 呜呼。 早知就死命读书。 他决心给自己一年时间,要是一直没有转圜余地的话,那就老老实实地回家去。 而且,说不定呢? 他还是抱有乐天心理,觉得吉人天相,幸运会关照自己。 接下伴游工作那天,他正和妈妈通过电话。 妈妈不知道他被朋友扫地出门,说:“幸好还有小闵。”又心疼地说,“这次你真是长大了。找不找得到资助人都不要紧。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无论学不学得成,你都是妈妈的骄傲。” 阮丹青鼻尖泛酸。 然后,看到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邮件,来自陌生人。 . 面试地点在一家豪华酒店。 距离甚远,路费贵的阮丹青心痛。 阮丹青身着英式剪裁的成套西装,曜黑色开司米大衣,牛津鞋则是镜面小牛皮的。 他英朗精致的肩线和腰身被衬托出来,显得身姿挺拔,手脚修长。 这身是他最后的好货。 专用来面试,去哪应聘都不怵。 但它们跟随他颠簸,骤眼看去,总感觉也蒙上一层灰,名为落魄。 阮丹青抵达酒店,进行垂询,心里头直打鼓。 伴游,伴游,听上去就不大正经。 他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跑到这里来了呢? 礼宾员引他进电梯。 阮丹青盯住跳跃的楼层数字,心想,要是一开门,有哪怕一丁点不对劲,他就立即逃跑! 然而,面试房间十分平常,有一男一女两人在,衣着皆很得体。 阮丹青推门而入时,那两人原本一脸焦愁,在他缓缓抬起脸的一瞬间,仿似见到云开月明,眼睛为之一亮。 女人咕哝:“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漂亮到让人忘记呼吸。” 阮丹青定了定神,应答得有模有样,谈吐有底蕴。 他从来不担心面试。 任何面试,只要他进就能通过。 这次也一样。 最关心的,他问清报酬。听到数字,心尖一跳,耳轮微热,又问:“我只需要在晚宴上陪同是吗?有无越界的任务?”他尽量用词委婉。 男人闻言笑起来:“这点钱还用不着你陪/睡。陪/睡是另外的价格。这是上流宴会,格调高雅。” “好的,好的。”阮丹青有点乱了阵脚。 他惭愧,自己这样问话,口角真是低俗。 男人继续说:“服务工作需提供体检报告。” 阮丹青只有一年前在校时的资料,男人说要最近的。 阮丹青赧然,唉,他没有钱。 难怪在大都会的人一旦沦落就难以翻身,找份好工作的前提条件那么多。 这时。 女人的手机响起,她接起来没说两句:“小姐,这是今天最好的面试者。” 说着,将摄像头对准阮丹青。 阮丹青站直,正面、侧面、背面依序展示。 像玻璃罩中的人偶。 雇主颇为满意,看到一半,却匆忙挂断视讯。 阮丹青听见,对方似乎依稀唤了声舅舅。 随后,阮丹青被定下。 他正待开口问,男人看了一眼手表,说:“现在请你去医院进行体检,明天将报告传真给我,如无意外,后天下午我们去你提供地址接你,届时请收拾好行囊。” 真是人穷志短。 阮丹青憋着气地在原地拄了一会儿。 才敢问:“是事后报销吗?那个……能否预支费用?体检的就够。” 面试官没想到他如此窘迫,说:“签订合约,有一成预订金。” 阮丹青极其认真地读过合约,左看右看也没有什么问题,又在被催,于是手腕一转,签下合约。 提起笔。 心仍在咚咚跳。 莫名不安。 男人接过纸,再多打量两眼他的脸,忍不住,带有一丝嫉羡地说:“你只是一时困顿,我要是你,一定抓牢这次机会。——年轻人,有风驶尽帆。” . 合同上。 阮丹青看到自己雇主的名字:褚曼丽。 这不是个常见的姓氏。 阮丹青记性很好。 他记得这个名字,先前在留学群里提起过。说,某名校今年入学一位千金大小姐,成绩不好,录取书靠家里捐赠一栋楼获得。 那她的生日一定会来许多社会名流! 阮丹青想,他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个愿意资助他的富豪。 他为之苦恼的学费,对那些人来说,大概只是指缝里漏下的一点饼干屑而已。 上船前头一晚。 阮丹青难眠,他起身,伏在溶溶一团光的桌案上写:人只因承担责任才是自由的。这是生活的真谛。 这一刻,他与卡夫卡同在。 . 傍晚。 海风拂面,浓黑夜色一寸寸侵蚀瑰艳夕阳。 庞大游轮似一座钢铁堡垒,停靠在港岸,点起灯,像遍身挂满珠宝璎珞,华贵不可言。 晚宴在18楼头等舱一房间举办。 虽说阮丹青来之前已有决意,但他第一次身处这种场合,真的来了,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想,或许他先适应一天。 和他想的不同。 晚宴并不是鲜花、烛光、钢琴曲,相反,褚曼丽追逐潮流,请来DJ播放电子音乐,镜面球折射霓光,碎钻般洒下,四处吵吵嚷嚷。 阮丹青深吸一口气。 可以。 他能应付!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 阮丹青其实酒量不好,醉意早上头,但他硬撑。 又陪着跳了一支舞。 回沙发休息。 一个皮肤黝黑、尚算英俊的男人找上来,见到阮丹青,微微一怔,有些恼羞成怒地质问褚曼丽:“你不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小白脸?” 得。 这是又撞上枪口了。 大概,这就是那个被换掉的男模? 阮丹青深感头疼地想。 对方口吻咄咄,逼问他的学历、家境、职业。 阮丹青如实回答。 对方不信。 讥讽他。 “哦,我懂了,这几分忧郁、落魄的假书生气正是你用来吸引女人的法宝。” 唉。 看来什么钱都不好赚。 阮丹青想。 他莞尔一笑,反诘:“那不请自来、死缠烂打是你的诀窍?” 对方气结。 褚曼丽哈哈大笑。 这人又说:“你我无甚区别,都是摇尾乞食罢了。你以为你读了两天书,就比我价值昂贵?更何况,现在你的书也读不下去,你还有什么价值?” “切莫这样自甘轻贱。人生来就有价值。”阮丹青摊开双手,“再不济,我们还有一副心肝脾肺肾,可以捐赠出去,拯救生命。” 忽地,不远处阳台的窗大开。 一股凉浸浸的夜风灌进,浇在阮丹青身上。 身边的笑声骤然停止。 阮丹青看见身边这位一晚上无法无天的大小姐吓得站起身,嗫声说:“舅舅。” 猛然一惊。 阮丹青望了过去。 檐廊的顶灯径直淌下来似的,映在男人头顶,幽冷如冰棱,沿着头颈肩膀一弋而下,在铺陈的夜色中,勾描出一个模糊的身型,伟岸而高大。 男人的轮廓深峻,极具成熟魅力。 阮丹青第一眼就被黏住视线。 他自己漂亮,也爱看漂亮的男男女女,有时会情不自禁。 男人一言不发地将室内一览无余地扫掠一遍。 众人逐次噤声。 最后,目光一转,极浅极淡地落在阮丹青的脸上。 刹那间。 阮丹青脸哗得烧起来。 同时。 歌舞也停了。
第3章 阮丹青记得在下午,他听雇主小姐在念:“保佑舅舅不要来。” 他好奇说:“家人团圆不好么?” 褚曼丽乐不可支,说:“我八岁就被扔进寄宿学校。唉,和家人没有感情,一年也不见得见两次面。”她戚戚然说,“你不知我舅舅多可怕。” 那时,阮丹青还能笑嘻嘻地想,能有多可怕? 他知道褚曼丽的舅舅是谁—— 大名鼎鼎的褚世择。 他所搭载的这艘豪华邮轮就是褚世择的资产,却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据说褚世择接手家业时并无如今规模,十几年过去,已是铁血坚壁、覆手翻云的人物。 而他本人深居简出,鲜少在公开场合现身。 现在见到了。 阮丹青想,所怕非虚。 但没想到褚世择本人这么英俊。 又英俊,又可怕。 他轻轻立起身。 平生第一天当小白脸就被家长抓包,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褚曼丽额角冒汗:“舅舅,我、我,他……” 阮丹青只好佯作镇定,趋前一步:“您好,褚先生,我是褚小姐的同学。阮丹青。” 阮丹青不知道自己装得够不够好。 此时此刻,他颊边滚烫,颈后寒毛也似乎纷纷立竖,脸皮下,细小血管都在突突跳。 “阮丹青。” 褚世择轻念。 阮、丹、青。 这样连名带姓地念,几个字拼成平仄有致的音节,由男人清凛的声音吐出,像是漫不经心地随手一弹却动听漂亮的钢琴音符。 阮丹青没想到褚世择的声音也这般好,厚沉磁醇,不由地怔了一怔。而且,总觉得这几个字被念得仿佛莫名有一丝缱绻,擦得他耳根微微发痒。 他脸更红了。 压制一夜的醉意似在一瞬间卷土重来。 这时,他身旁的褚曼丽讷讷说:“是,是,他是我同学。” 阮丹青回过神,才发现只过了须臾时间。 所幸,他们的宴会并无不良活动,褚世择很快放行。 灯再次黯下来,霓虹彩光闪烁。 褚曼丽被她舅舅叫出去一小会儿,再回来,拉了拉阮丹青衣角,说:“我舅舅说他愿意见你一面。” . 门没上锁。 阮丹青手脚极轻地扭开把手,推门而入。 屋内没开窗。 静止的空气中似有一股雍蔽的暗香在浮动。 灯光幽暗一如融化,是暖调的橘色。 阮丹青很紧张,不自觉地用指甲刻了一下裤子的边线,他叹了口唾沫,说:“褚先生,谢谢您见我。”随后,告出自己的学校、专业、考试成绩,虽然没有事先排演,但他流利如背书。 早知会有这样一场面试,他务必提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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