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恶、羞耻、鄙视…… 后悔生下他? 他无从得知。唯一确定的是,对于「他过得好」这件事,他的母亲无言以对。 他没有失望,准确来说,他没有产生任何多余的情绪,无论裴姿怎么想,对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有家了…… 自己的家。 这么想着,他恢复成彼此更为习惯的冷硬语气:“我最后说一次,别再找他麻烦。如果昨天的事再发生一次,我不会再手软。” 再次挂掉电话,他拔出sim卡,折成一半,和手机一同扔到垃圾桶。 然后掀开帘布,踏出棚外。 KK的低音鼓“咚——咚——”连击耳膜,震得地面都在轻轻颤动。 几万人的尖叫声一同迸发,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庞大气势,轰然炸裂在空气中,密集、澎湃,全场跟着鼓点齐声高喊:“Equator!Equator!Equator!” 一波高过一波的呼喊声中,梁硕一步步走到侧台——台前的黑色幕布倏而坠落,舞台尽头灯光正盛,明亮、夺目,层层涌动,如星河开落。 楚熠就站在那片星河里,红蓝色吉他挂在腰间,眼睛着台下躁动的、嘶吼的、眼含热泪看向他的人群。 忽然,他转过头,直直望了过来,带着最原始的侵略性——那双眼睛里只有他了。 那股气势太精准、太陌生,令梁硕怔愣在原地。但当楚熠的视线下移时,他默契地把戴有戒指的手亮了出来——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他将水滴钻石放在唇间轻吻。 ……是错觉吗? 台上的人被一道虹光笼罩了。 天边将尽未尽的晚霞在他身后肆意铺陈开,与此同时,最后一个鼓点落下,镲的泛响戛然而止。 舞台灯光唰地骤暗,人群随之静默。 他放下手,这才意识到,刚刚是指上钻石切面的折射,碎裂的光从戒面滑过,给台上的人披上彩虹的轮廓。 Intro开始。 楚熠奏出一段不断重复的 ostinato,不安的尾音如碎石敲击铁轨,单调、迟缓,独属于赤道的神经质。 哒。 哒。 哒。 鼓槌轻擦镲片边缘。 键盘藏在最底下,低频嗡鸣,让空气微微震颤。 鼓浮在背景,几近听不见的合成波动,让人感到冷、黏稠,恍若漫漫长夜没有尽头。 这一段 intro 持续近一分钟。 没有旋律,没有爆发,观众也默契地没有喊叫——只有不断堆积的、潮湿的窒息感,像是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点点积压、一点点撑满。 所有人都知道,那些情绪很快就会炸开。 他们在等待一场彻底的释放。 梁硕在那沉闷的旋律中看到楚熠走到这里的每一步——和他一样,用尽全力不被认可的童年,却比他还要无望的、漫无边际的长夜。 幼时被亲生父母和黑社会虐待,成年的第一天被自己拒绝而后抛弃,拼命学习争取的保送机会被剥夺,在异国他乡被队友霸凌,年少成名后又被舆论围攻,以为一切都好起来时最珍贵的声带被查出息肉…… 楚熠的人生是连续的被动句—— 他是被命运一步步推着走到这里的。 似乎除了爱自己这件事,楚熠活到现在,从未有什么决定是为自己做的。 可这只小狮子却又那么强悍,那么倔强,任何怜悯的情绪都无法在他身上停留。他光滑、尖锐,无懈可击,是丛林中濒死时都张牙舞爪的野兽。 但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梁硕想。 这是一个全世界最鲜活的灵魂,会在自己怀里哭,会软弱,会害怕,会闹脾气——最终,这只不被征服的野兽还是将所有的破绽都留给了自己。 即使被伤害过,他还是再一次坚定地、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己。 梁硕看着台上的人想…… 得对他再好点…… 再好点才行。 听到欢呼声,他转头看向观众席——最前方,无数面旗帜高举,在人潮上空挥舞,像浪潮中翻滚起伏的船帆。 无人机镜头自高空俯冲而下,穿越云影与声浪,直逼舞台,将这幅绚丽的画面收进巨大的LED屏,宛若一场盛大梦境的序幕。 楚熠举起双手,跟着鼓点打节拍,观众也随之拍出强烈的声潮。 Intro后就是赤道的反叛三部曲《野火》《荒原》《圆形废墟》中,野火是“序篇”,词最短,编曲却也最澎湃,乐器里充斥着狂躁与不安。 “轰”的一声! 《野火》前奏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密集的镲片和地鼓像一记记重锤,爽/得像要把灵魂从天灵盖里震出来。 火焰在大屏上窜起,中控灯光随节奏不停闪烁,忽明忽暗间,勾勒出台上鬼魂般狂乱的轮廓。 楚熠因沙哑而狠戾的嗓音在这时撕裂开汉江边的黑夜。 「野火吞噬我 我便成了火 子弹穿越我 我无处可躲」 虽然是国外现场,丝毫没有影响全场大合唱。 在密集的乐器声墙中,楚熠的嗓音像是从混凝土裂缝中冲出来的汽笛,带着某种破坏性的清醒。 “呜——” “咻——” 短暂的歌词后是漫长的间奏。 凯文的主音吉他用延迟与回授拉出刺耳的回音,楚熠的节奏吉他同时大面积扫弦,铺出厚重音墙,像野火蔓延的底噪。 乐器如同一场无序的暴雨,而现场殷红的灯光则像漫天的山火,水火间彼此压制,追逐…… 「谁说只能听天由命呢 就算踩碎灵魂 至少换一次破茧的资格」 楚熠闭上眼睛唱着,声音里带着撕裂感的嘶哑。 现场合唱,几万在这一刻与他一同共振——那些被碾碎的、倾轧的、死去又活过的灵魂,在他的歌声里找到了暂时停泊的栖息地。 《野火》的尾奏没有中断,主音吉他继续回授拖长音,而后无缝衔接了《荒原》。 令全场颅内高c的演奏和大合唱还在继续。 “……我在你身体里绽放又枯萎 我在荒原中燃烧再化成灰 因为谁 而颓废 为了谁 扮成鬼……” “……就痛苦地活着吧 或清醒地死去 去啊 给自由献祭 在这片圆形废墟……” “……犯错的人要付费 坠落的鸟会再飞 别为人渣崩溃 滚去撕烂他的嘴……” 《错》唱到快结束时,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嗓子都喊劈了。 就在这时,赤道又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所有狂躁的乐器都静下来,舞台像被抽空了声音,只剩楚熠的吉他静静铺陈开,重复着那段和弦。 等到他开口大家才听出来…… 《错》竟然新加了一段outro! 「最珍贵是你自己 去他妈的完美定义 泥泞之中玫瑰挺立 爱你的人永不离去」 …… 赤道的live很少有talk环节,这回同样,一连五首无缝衔接唱下来,观众嗨得停不下来,高喊—— “赤道!牛逼!” “赤道!牛逼!” “赤道!牛逼!” 紧接着,一道雄厚的男声嘶吼道:“楚神!!我要给你生孩子——!!” 这人声音洪亮到像偷了麦,回声萦绕,现场能听懂的国人大声乐起来,听不懂的韩国人好奇得互相打听意思,听到解释也跟着乐。音响传出乐手们的笑声,KK还嫌不够热闹,打了个鼓花。 楚熠摘了耳返,从台沿儿拿起水来,仰头大口灌着,一片热闹中,没人知道他的嗓子已经快到极限了。 水流顺着喉结一路向下,大屏很懂大家想看什么,给了个特写。前排对准台上的镜头纷纷转向大屏,响起阵阵起哄的惊呼。 刚刚那一声楚熠显然也听见了,但他有条不紊地喝水,拿纸巾给自己擦汗,全场都被他钓着,等待他发言。 终于忙完这一套动作,他拿起麦来,笑着用中文问:“我是听错了吗?有人说要给我生孩子?” 刚才是一人喊的,这会儿应的却不只一声,大有要现场生出几支姓楚的足球队互相较量的架势,喊着喊着还吵起来了—— 女声:我生! 男声:我生! 女声:你长/吊了生个鸡毛啊! 男声激动起来:你楚神就喜欢长/吊的!! 群众:噗!哈哈哈哈哈…… 楚熠竖起食指比在唇边:“嘘——” “别吵。”他说着往台前走,或许是那股说一不二的气势有些骇人,上一秒还急赤白脸的人们安静下来。 “你们来晚一步。”顿了下,他蹲在台边,拖着有点哑的声音,带一股痞劲儿,还带点罕见的羞涩:“我刚刚求完婚。” 落石惊起水面,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和议论声此起彼伏。 他倒是一点也不急,继续说:“还在等他的回答。” “借我点幸运吧。” 面对讨厌的事情,人的第一反应总是质疑其真实性,不愿接受,更何况现场不光有乐迷,还有从APEX男团时期就开始粉他的铁血毒唯,听见这话,恨不得当自己聋了。 在全场齐齐愣了有几秒后,开始有人回应,声线已经能听出崩溃来。 “我不信!!!” “!!!!”(骗人!!!) “ !”(别说了赶紧唱吧!) …… 楚熠在现场乱成一锅粥的前举起麦克风说:“嗯,我信誉原来这么差吗?” 他话里有话,声音里有笑意,说着转过头看向侧台。 果然,梁硕脸已经黑了,注意到楚熠的视线,做了个口型。 过速的心跳让楚熠的视线有点模糊,反应了几秒,读出来,梁硕说的是—— “你敢。” 他笑了笑,甚至没做口型,梁硕已经读懂了—— 你猜我敢不敢? 第85章 果然,连安保都没注意到的一刹那,他从台上一跃而下,耳返随之抛高,形成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梁硕吓得差点跑出去,身后有工作人员拽了一把才停住。 “嗡”的一声! 前排的人彻底疯了,铁栏杆发出吱扭吱扭的刺耳声响,被涌动的人潮向前拱了几寸,又让安保组成的人墙丁页了回去。 “啊啊啊!楚神!!” “啊啊啊啊啊啊” “这里这里!!” …… 丧尸般的无数双手齐齐伸向他,尖叫、抓扯,扑天盖地。 而他却毫不犹豫,穿过人群,直直走向某一个方向。 那是个年轻女孩,单手提溜着一块颜色鲜艳旗子,拼命挥舞,另一只手捂住嘴,眼泪已经涌了出来。楚熠走到她面前,从她手里抽走那块旗子,又笑着伸出半拳和她轻轻碰了碰。 女孩的泪顷刻间像开了闸哗啦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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