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抬起手,很慢地系起了西装的扣子,仿佛哪怕在火场,也要保持得体。林湛隐约瞥见了他的动作,匆忙间来不及疑虑,只觉得对方的呼吸莫名有些急促,就又听得谢辞唠叨起来:“林湛,你胆子真大。你竟然敢相信一个学渣。你就不怕我忘了高中化学?” “……你……咳咳……你一直……很聪明。” “你承认我聪明,但不承认我专一?”谢辞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肩膀不知为何在轻颤,却很固执地问,“我从小到大,我只碰过、只睡过、只爱过你。你信不信?” “……” 偏在这种时候,用这种赌气的语气表白。 林湛想说一句相信,却又觉得太浅薄轻浮,无法完全回应谢辞多年的感情。咳嗽盘旋在喉咙里,咳了几声,耳边忽然回响起警笛声。 只有一墙之隔! 林湛精神一震,从身体里硬挤出最后的力气,扶着谢辞走向声音传来的位置。偏门被烧得通红,大门也被铰住。林湛用力推了几次,把手掌灼得疼痛,却也没能推动分毫。 此刻再找其他的出口已经来不及了,林湛干脆丢掉碍事的外套,压在双手下面,咬紧牙关地推。忽然,谢辞的手轻轻覆在林湛的手背上。 在滚烫的空气里,那只手带着让人镇定的低温:“……我数到3。” 林湛用力点头,反握住了那只手。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怕了。 ---- 一般情况下,丙酮不会被随便扔在废弃工厂里。 会有环保问题。 也不建议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法脱困。 小说剧情与现实无关。无不良影响。 请未成年人不要学习。
第76章 在哪里,都一样 门被推开的时候,厂房的半边正好塌了,‘轰’的一声,震天撼地。焦木还在冒烟,地上是倒了的残砖、水渍、脚印和雪。 新鲜的空气涌入口鼻,洗涤着被烟尘灼伤的呼吸道。林湛膝盖一软,完全跪在了雪里。额前的发被鲜血浸湿,衬衣被扯乱,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谢辞的袖口。 警灯的蓝红色在黑夜里盘旋,穿透厚重的烟尘。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奔跑而来,林湛脱力地深吸了口气,笑着转头看向谢辞时,那人却垂了头,慢慢地往前倒。 林湛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谢辞倒下得太安静了,就像只是累了,在人声呼喊间轻轻地歪了一下身子,落在林湛的怀里。 林湛僵硬地低头,手落在谢辞的腰侧。黑色的西装,好像只是湿了,热的,带一点黏。雪落在那地方,融化得很快,变成了红色的水。 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咬住了他心脏的边角,他颤抖地掀起谢辞的衣摆。 布料翻开的一瞬,林湛只看到了血。是整条腰侧濡湿的、发黑的、像墨水一样的血。已经流了一阵了,外套、衬衫,甚至连棉线都被染透。林湛下意识地为他按压止血,掌心能感受到还在不停地溢出的血涌。 那不是创伤,是一条慢慢流走的河。 林湛恍惚间想起,谢辞拥抱时身体的一颤,还有金属棍击落重物的声响。 脱离险境后,林湛迟滞的思维才终于缓缓地运转起来——那一声重物坠地,是人。是还没死透的王志,在失去意识以前,迫不及待地想要拉他一起下地狱。 “……怎么可能。” 林湛双耳嗡嗡作响,手指剧烈发颤。 谢辞的身体温热,呼吸却几乎没有了。林湛把手按在他腰侧的同时,那种微弱的起伏也消失了。他像是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把自己交给了这个动作,然后终于肯走。 医护人员冲了过来,为谢辞戴上氧气面罩,想要接替林湛为伤患做止血按压,可林湛只跪在原地,双手交叠,像是焊在了谢辞的伤口上。 他恍惚想起王志为他准备好的死亡模版,此刻,机械性地背了出来。 “右季肋区刀伤、吸入性损伤、高温脱水。失温、血压骤降、意识模糊。可能肝叶破裂、腹腔积血、失血性休克……” 说到最后,颤了一下,几乎不成声。 谢辞稍微眨了下眼,扣着呼吸面罩的指尖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尽力拨偏了个角度。林湛立刻附耳过去,颤声问:“我在。” “不用浪费力气……我也算半个医生……我知道这种伤……出血太多了……我撑不到手术室的。” “你又在瞎编什么医嘱诊断!!我还没替你治疗,你凭什么比我先放弃!!” 林湛的声音几乎扭曲,带着谢辞从不曾听过的愤怒和悲恸,比刚才的大火还要凶猛。谢辞恍惚地抬了抬眼,眸光在火场余烬与探照灯中微微颤动:“别……哭啊。你再哭……我就真的……后悔了……要知道会死得这么早……我就不骗你爱我了……” 他的唇角带着一丝极轻的弧度,失温的左手轻抚着林湛的侧脸,很温柔,像是在夜色里道别。可是那抹笑还未开尽,手指便已落下,砸在担架上。他轻轻闭上了眼,脉搏弱得像是消失在海里的雨滴。 耳边充斥着心电归零的电子长音,在那一刻,林湛的心跳也停了,好像就这样陪着谢辞死了一回。 担架被抬手救护车,林湛木然地跟上,却被跟车的医护虚虚拦了一下。他们刚才得知林湛的医生身份,但却不得不暂时阻拦:“先生,患者刚才单独跟我们临时表达过,他拒绝您的治疗,拒绝您为他手术。我们需要尊重他的意愿……” “……让我过去。” 林湛望着救护车里的人,声音嘶哑。 电极片被贴在谢辞的胸口。 一下。 又一下。 胸膛弹起再落下,却是救不回的心跳。而那句虚弱的嘱托,仿佛要成为谢辞在这世上最后的遗言。 “先生……” “我说,我要过去!!!” 一瞬间,林湛眼底的泪尽数涌上,大颗大颗地滴落,伴随着崩溃的嘶吼。 林湛知道,谢辞是怕自己死在手术台上,成为他的第三例死亡病人,成为他一生也抛不下的梦魇。 可,那又怎样。 如果谢辞不在了,林湛这辈子都会活得生不如死。 地狱和噩梦,余生,他在哪里,都一样。 林湛狠狠抹掉眼泪,不顾医护人员的拦阻,冲上了救护车。面对再次拦阻,林湛通红的眼睛迸发出直白冷冽的压迫性,字字句句,不容置疑:“别拦我!他现在处于失血性休克,意识不清,无法做出有效拒绝!我是他的主治医生,也是他的家属,急救决定由我负责到底!” 他不等医护人员回应,便熟练地从药箱里翻出纱布,为自己的手腕止血,飞速地创造出一个相对无菌的环境。火场余烬和焦木味还残存在指缝,林湛压下手臂上烫伤的剧痛,撕开急救包,咬开滞留针,迅速为谢辞建立静脉通道。 他望着谢辞勉强被拉回来的一点心跳,半跪在他身边,反客为主地厉声指挥道:“氧气浓度调到最大,生理盐水加压输注。TXA 1g,静推。用去甲肾上腺素,给我稳住他的血压!” 林湛双手用力压住谢辞腰侧渗血的纱布,车内的灯光晃动,他血迹斑斑的侧脸透出一丝冷冽的狠意。 救护车一路飞驰,窗外景物飞速向后,几乎连成了一道道面目可憎的直线。可林湛还是觉得不够快,还不够快。 “谢辞。”他低下头,额前的发丝落在谢辞的耳边,声音潮湿,带着近乎虔诚的渴盼,“求你。再多撑一会儿。求你了。” 救护车凄厉的铃声撕裂了夜的寂静。 担架被推到手术门口,林湛几乎是随着滚轮一同前行。他的手还落在谢辞的袖口,那袖子曾经整洁平滑,如今褶皱凌乱,浸着血水 ,饱满的布料被染成沉甸甸的深色,像是被死亡浸透。 “你不能进去。” 林湛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抬头,望着赵江,淤青遍布的唇角很轻地动了一下,像是不解。 “为什么?” “……林湛。你现在这样,还怎么做手术?” 赵江的目之所及,林湛肩膀微微颤抖,衣袖下方,手臂皮肉被火焰灼起,贴着手术衣还在渗血,泅出湿润的深色。林湛看了半眼,毫不在乎:“我能做。” “你不能。你还在休假,没有正式申请,不能上台。”赵江硬下心来,冷冰冰地将他拦在手术室外,“而且,医院规定,利益相关者,应该回避。你和他……” “我们没领证,没有婚姻关系,我们这辈子都不会被法律承认。这样,正好。”林湛抬了眼,一字一顿,“师父,我是他的主治医生,一辈子都是。这是我给他的名分,也是我给他的承诺。” 赵江被林湛叛逆的话语顶得一愣,又板起了脸,皱眉说:“肝脏破裂损伤,需要普外会诊。你不具备资格。” “那天,我替王陆做手术的时候,我也从没有做过冠脉置换,也不符合手术资质。半夜急诊手术,事从权宜。大不了被处分,被罚工资,被开除……” “林湛!!” 赵江恼怒地抓着林湛的双肩。 他以为小徒弟会因为谢辞受伤而乱了阵脚,却没想到那人直接进化成了会顶嘴的迫击炮。那孩子的肩上已经担了两条人命,这第三条来得太快、于他又太重。赵江真的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林湛坠入地狱而不管不顾。 林湛知道赵江的所思所想,却无畏地抬了头。曾经的犹豫、懦弱、踌躇不前被他完全抛却。此刻,即是新生。 “师父,我要救他。我能救他。我必须救他。” 从未出现过的神情,冷静决绝到近乎破釜沉舟。赵江不由得松了松五指,声音依旧发涩:“你明知道……你能承受得住吗?你要亲手……” “我要。”林湛微微仰头,眼圈是红的,但再无半分犹豫,“师父。在我亲口宣布他死亡以前,没人能从我手里把他带走。” 赵江周身一颤。 就在此时,韩子宁冲了过来,一把推开赵江,带着忍耐多年的愤怒,像是一只狮子,拼了命地咬了他一口:“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赵江,你没能为你的妻子做手术,念了半辈子她的死,赎了半辈子的罪、也怪了自己半辈子。你还要看着林湛步你的后尘,被困住一辈子吗?!” 赵江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击中,后退半步,手指下意识地颤了颤。 林湛趁机刷卡进了手术区,动作一气呵成。水珠溅在他手背上,带着冰凉的触感。指缝间的血、火场的烟尘和汗水,都顺着指缝被慢慢洗净,一同理顺的,还有那颗焦急揪痛的心。 手臂上的烫伤因水流此渗出暗红的血珠,林湛没有喊疼,只是低头换上手术服,动作克制而迅速。进入手术室时,肝胆科主任已经站在了无影灯下,见林湛进来,望了一眼窗外的赵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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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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