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家那群跟来游艇服务的佣人们,半捂着嘴站角落里笑,阙家大少爷的床伴的破锣叫,那是全家上下都听到过的。 当时,阙东朝丢下餐具,冷眼扫过餐厅角落,那群人瞬间安静,面色讪讪。还不到中午,冲锋艇送来另一拨佣人上船,捂嘴笑的便再也没见到过。 阙东朝生日那天,当顾展后颈一片绯红地瘫在自己身下动弹不得时,阙东朝听到的只是小动物求饶般的细微哼唧声,之前那些粉红旖旎的流言似乎从来都不存在过。 阙东朝以为是不熟放不开,又过了两个月,他听到的依旧是断断续续的小声哼唧,有次情迷意乱后,阙东朝没忍住问了句,不是都说你特能叫?顾展回答得坦荡,他说,爽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力气叫。 后来,顾展便连哼唧声都没有了,只剩一滩水。 两人在一起久了,阙东朝发现顾展话其实特多,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抱怨。 他抱怨每天跟着阙东朝,除了去公司还是去公司,太无聊。 阙东朝便带他到东京,边忙边玩。 但顾展还是每日哼哼抱怨个没完,说日本吃得太清淡,说自己在温泉旅馆累了一夜,早上起来就给吃冷菜配米饭,简直就是变态。 阙东朝想了想,拖着人到伦敦,这里到处都是炸鱼,符合顾展喜欢吃大块头海鲜的要求。 非常神奇,现在顾展不抱怨吃的了,他改抱怨家对面海德公园的天鹅,太凶,追着他跑。 这顾展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阙东朝活了三十来年,就顾展一个人天天在自己面前,眼睛没睁就开始嫌东嫌西,关键这人还不嫌弃英国的炸鱼,每天都要吃上一大块。 “你以前也天天抱怨?”阙东朝把顾展的冰凉手臂收到被窝里,搂在自己小腹上煨热着。 “没有,抱怨没用,该干吗干嘛。”顾展眼睛还是没睁开,脑袋在阙东朝手臂上拱了拱,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阙东朝把人往怀里紧了紧,没有要起的样子。 “我和你说呀,那天鹅,我就喂过两次,现在我只要靠近,他们都要追过来,太吓人了。” “绕开。” “不会,这破地方出门除了公园就是商店博物馆,不想待。”顾展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阙东朝。 阙东朝低笑声,在那双杏眼上亲了亲,抱怨在他这是有用的。 他边找要挪的地,边看着阙氏集团的股价噌噌往下跌。 集团操控股价,权色派对的事在网络被扒得一干二净,必须有人出来背锅,给大股东一个交代,才能及时止跌。 现在家族里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就等着阙林炎点将。 “不就是背锅嘛,多大事,你去。”顾展扫了眼股价,又闭上眼,毫不在乎地说:“高管不过就是打工的,完全不够分量,必须是直系,就是你,阙妤,阙嘉航,三选一。” “阙妤是三人里唯一的女性,选她,只能让舆论反弹得更厉害,说你们阙家欺负女儿做牺牲品。你名声向来差,还背着疑似过失杀人的案底,断臂求生说的就是你。” 顾展说得字字珠玑。 阙东朝听着顾展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也不惊讶。 但顾展满不在乎的态度,让阙东朝不太舒服。也不知是一年太短培养不出感情,还是怀里的人天生就没有心。 阙东朝没说话,搂着顾展的手也没松开,怀里的人却动了动,抬腿攀上阙东朝的腰,手臂又伸出被子勾了上来。 “老板,你伏法以后,记得把我供出来,权色派对本就是我主操盘,反正我顾展的名声也没比你强多少,大学时阙嘉航的迈巴赫天天在系门口等我,现在都有迹可循。” 低哑的公鸭嗓温柔地叨絮。 “把我也弄进去,找人安排在你隔壁间,你要被判个无期,我也来一个,然后我两人再一起努力减刑,出来时候应该还不算太老。” 阙东朝听着顾展贴着自己耳垂,低哑嗓子笑着安排两人的未来。 这是阙东朝听过的最好听,又最离谱的情话。 他翻身把顾展压在身下,弄得他一个早上哼唧不出半点声响。 顾展选择把两人挪去兰迪德诺,他说雄雄大盗马上伏法,就去传说中的疗养圣地补补。 小镇在海边,远看海滩是黑的,近看满是挂着海藻的黑淡菜,维多利亚风格的木码头一直延伸到海中央,尽头是个圆形游乐厅。 风很大,吹得阙东朝睁不开眼。 “英国佬不行,这鬼地方怎么当疗养胜地,吹得头都要秃了。”顾展又开始抱怨,怀里还裹着今日份炸鱼。 阙东朝随着顾展在面海的长椅坐下,一群胖海鸥虎视眈眈,看着顾展掏出的炸鱼。 “你看着那贼鸥,别让他们靠过来。”顾展下完命令,也不管阙东朝有没有答应,拿起炸鱼就啃,随手把手机递给阙东朝。 “下个月生日快乐啊。” 祝福夹着海风的呼啸,在阙东朝耳边响着。 他低头看向手机,是一段视频。 视频日期是昨天,那个当年在酒吧被自己打死的混混,正蜷缩在角落,脖子上戴着铁铐,拷链的另一头拴着条狼犬,口水嘀嗒地看着角落的人。 刺眼的白炽灯,照得混混脸上每个毛孔透出恐惧。 阙东朝笑出声来,看顾展做事,像是在看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礼物不错。” “嗯,找了好阵子,他答应一定配合。”顾展口齿不清地回答着,炸鱼烫得他呼呼叫:“还是让阙嘉航进去,他陷害你杀人呢。老板,你想想办法,把我也洗干净,我不想和他关一起。” 阙东朝站起身,摸摸顾展的头,找了个没风的地方,往国内打电话。 他远远看着顾展,七月的夏末,却裹着白色羽绒服独自坐在长椅上,头发被风吹得一团糟,格外伶仃。 那群圆鼓鼓的海鸥似乎也没把顾展放眼里,自己离开长椅没会儿,它们就开始闪着翅膀,往顾展手上的炸鱼猛扑。 阙东朝匆匆打完电话,赶紧往顾展身边冲,扬手把手机狠狠地往海鸥砸去。 来不及。 带翅膀的强盗,已经叼着顾展的炸鱼跑了,慌乱中,还打翻了顾展手上的番茄酱。 雪白的羽绒服,染得一片赤红。 顾展回过头,皱着眉又冲着阙东朝开始抱怨:“没天理了,两条腿打不过两只爪子的。” 那边把人跟狗铐着恐吓,这边打不过几只夺食的小鸟。 那边缩着脑袋想尽办法避让,这边义无反顾地大开杀戒。 名叫顾展的刀终是狠狠地落下,落在阙东朝掌中,落在阙东朝心上,落在阙东朝身下。
第47章 正文完 海风…… 顾展数不清, 到底被强盗海鸥抢过多少次炸鱼和薯条。 兰迪德诺的海鸥很凶,一年四季都是。 霸王赶走一只,马上又飞来一群, 怎么WERWER都没用。 比海鸥更凶的, 是这个小镇的海风,大得能把顾展的头吹掉。 他不知道英国人为什么会把这个海风大得掉脑袋的地方, 称做疗养胜地。 地方是阙东朝选的。 等人彻底清醒过来时, 顾展发现自己正和老林,胖子一起站在海边,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顾展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必须出国,但不知道为什么阙东朝选了这个地方, 大概是因为海边有尊巨大的兔子铜像? 他没有多问,即使阙氏龌龊的过往已经被警方赤裸裸地拨开,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信任阙东朝。 顾展看不起自己, 与阙东朝也不再见面,不再联系。 他晕乎乎地在掉脑袋地海风中,住了一年又一年。 日复一日, 海鸥还是那些海鸥,霸王却开始扑不动, 有时就趴地上,捡着海鸥吃掉的薯条渣,摇着尾巴。 两个霸王都没出息,对着坏东西, 饭来张口。 本是跟在阙东朝身边的金发女律师和大块头俄罗斯司机,这几年全都待在英国,照顾着顾展。 一开始两人步步不离, 过了大半年,按着顾展的意愿,达丽娅常驻伦敦,而大块头司机负责接送顾展去附近的大学,医院,其他时间都不见人影。 顾展带着霸王独自住在半山腰面海的小房子里,任风吹着自己皱巴巴的心。 阙家把负面消息压得悄无声息,外人看来就是常规权力更迭,阙林炎老了退幕后,选了个喜欢的儿子交出手中的权杖。 网络上说阙东朝,就是阙林炎最喜欢的儿子,多金,聪明,强硬,英俊,完美的钻石王老五。 一直到阙林炎突然心梗去世,葬礼上,阙东朝一身黑衣站在家族首位,答谢吊唁。 眼尖的媒体注意到他身后的花圈挽联,没有称谓。 阙林炎千古。 阙东朝,顾展 顾展看着网络上的葬礼播报,密密麻麻的弹幕八卦着阙家的八卦,心里想,可真是个坏东西。 霸王也是坏东西,家门口的草场不够跑,还要到屋子里霍霍,终于有天,顾展的床脚被霸王霍霍断了。 顾展用翻译软件,磕磕巴巴地用俄语给大块头电话,说自己需要买张新床,得去家具店。 大块头沉默了三秒,回答出一大串顾展听不懂的哇哇哇,然后开了三小时车,把人拉到郊区的家居卖场,端上两盘肉丸子,素的。 两盘假肉丸子,一盘搭配薯条,一盘搭配土豆泥。 “我是来买床的。”顾展掏出手机让AI说俄语。 “你喜欢吃的。”大块头用标准的中文回答,递上商家的产品图册,指了指最贵的一张双人床,用俄语问顾展行不行。 不到500磅,床头就是块实木大平板,是自己和阙东朝当年在彰城买的那张。 顾展没回答,吃完一盘肉丸子,又接着吃下一盘,肉丸子薯条土豆泥刮得一干二净。 撑的眼泪要流下来。 “太撑,走不动了,不逛了,送我回家吧。”顾展翻过图册,手一指:“这张吧,铁艺床比较牢固,要黑色。” 吃太撑的结果,就是要吐,车子一路颠簸,还没上山,顾展便冲下车,抱着大块头递来的桶,吐得天昏地暗。 他抹着眼泪,让AI问大块头,为什么车上会有桶这个东西? “你爱乱吐。”大块头又用中文回答。 顾展抱着臭烘烘的桶,眼泪流得更凶了,止也止不住。 胡说八道,谁爱乱吐。 顾展拉着大块头哭了一整夜,逼着他去镇上的酒吧给自己卖酒,调轰炸机,小霸王要喝三套,十八个SHOT。 大块头执行得认真,顾展一口气催完十八个SHOT后,吐得更凶了。 顾展一把鼻涕一把泪,对大块头说,那坏东西,没告诉你,我只能喝十个SHOT吗? 大块头眯着蓝眼睛,灌着剩余的伏特加,哇哇哇一串俄语,听得顾展倒得直挺挺,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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