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还在持续说着什么,想要尽力争取,但在分歧产生时,他权衡过后就已经认为这段感情没必要继续了。 像在观看不同的电影分镜,林疏的大脑中央被-插入了阻止思考的放映器,深埋其中的记忆变成了胶卷被读取。他只能旁观,却没有实感,浑浑噩噩。 剧情很快来到了尾声——林疏毕业了。美院盛大的毕业典礼上,江临光默不作声地坐在观众席,跟着漫天飞舞的彩带鼓掌、祝贺,看着戴着学士帽的林疏被朋友簇拥着拍照。一直等到人群渐渐散去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红了眼眶:“小疏……” 就在“林疏”跟他对视的瞬间,处于灵魂状态的林疏顿时感觉到强大的吸引力,不容抗拒地将他推向了身上落满彩带的自己。天旋地转,他再度脚踏实地时,林疏手心满是温热的眼泪——他正在温柔地拂去江临光两颊的泪水。 俊朗的青年哭得很狼狈,握住林疏的手不放:“不分手好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分手?你不要我放弃C州的机会,那我不放弃,我可以把工作的重心慢慢转移回你身边,这样可以吗?” “你不喜欢我了吗?小疏,我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什么都好,我们还要结婚,还要做戒指,到底为什么……” 林疏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说“你别哭了,我再想想吧”,却发不出声音。然后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都是发生过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听见自己说:“我觉得维持这样的恋爱关系有点麻烦。” “C州离这里很远,没有直达的飞机,坐车坐船要大半天的时间,我们忙起来了也不能天天打视频。而且转移工作也不现实,先不说你还没有正式接触工作内容,那家工作室的老板主营业务不在这里,你要这么做还是会错失很多晋升机会,所以……” 林疏停顿了一下,小声叹了口气:“你就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而已,回去之后冷静下来想想吧。我正是因为想过跟你结婚才会想得这么远,倘若以后我们感情出现问题了,我不想你因‘为什么当初我要为了他放弃自己’抱憾终身,这样我也会难过。” 江临光激动地反驳:“我不会——” “而且,”林疏补充,“我也有点累了。” ……漫长的沉默。 许久,就在林疏以为这一段回放即将结束时,江临光颓然地松开了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沙哑道:“我知道了。” 紧接着,他提出一个请求:“……戒指还在你的画室,如果你不想继续了,可以把它们留给我吗?” 林疏同意了。 意料之中的场景转换没有发生,他脱下了礼服,摘干净肩头发丝间的亮片,就这样一步步带着江临光上了他的车,黑色的奔驰S-Class。 ……这辆车在那些图片里面吗?在车祸中变成什么样子了……是被压扁的那辆……还是被甩飞出护栏的那辆? 第一人称的电影不再是电影。看着自己走向一出惨剧,看着自己要见证身边人的死亡,林疏如坠冰窖,他无声地呐喊着“不要上车”,然而却没有用。他被囿困在躯壳中,拉开车门,坐在了驾驶位。 情绪起伏大的人不适合开车,所以只有林疏能开。跟刚变成前男友、险些变成未婚夫的人共处一个密闭空间,前往回收象征浓情蜜意的对戒,无论怎么故作不在意终究还是会别扭尴尬。就会想要尽可能缩短路途上花费的时间,因此林疏径直转动方向盘,拐上了快捷高速。 江临光发现了,苦涩道:“连最后跟我多待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吗?” 林疏不知道该怎么接,被甩的人心情不好很正常,他体贴地退让:“对不起。” “……你没有错,是我一直纠缠你,”江临光低下头,自嘲道,“以后不会了。” “以后还会再见面的,”林疏安慰他,“我们还是同行。” 车速缓缓提升,保持在一个中规中矩的水准,仪表盘的数字稳定下来,林疏的心脏却疯狂跳动,浑身冰冷。视野有限,他没办法用余光观察前后左右的车辆,也就无法预判灾祸何时发生。每一分每一秒都坐在达摩克利斯之剑下,等待死神的来临。 他有些悲哀地想: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你不会去C州,我也不会留在这里。 突然,江临光坐直了,偏头盯着后视镜:“……离后面那辆车远一点,它在晃——” 碰! 下一秒,还在摇摆着的车眨眼间便蹿到了侧翼!瞬间爆发的惊人速度刺破空气,尾部掀起极强的气流,狠狠打在奔驰身上! 来了! 高速路上的轻微剐蹭都会被无限放大。电光火石之间,林疏想要扭头再看副驾驶位上的人一眼,可迅速弹起的白色气囊先一步占据了他的视线。可怖的失重感再一次传来,却不是因为幻觉,而是他真真切切地飞了起来,离开座位,又被安全带勒住,猛地弹了回去。 只这一下,他的后脑如同被巨石砸中,连痛苦都来不及产生便直接断了片。 意识无可奈何地被逐渐消弭,灵魂浮出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残破不堪的车辆残骸。不远处的车祸还在继续,撞击声、爆炸声、尖叫声、哭嚎声响成一片,有血喷溅在碎成蛛网的前窗玻璃上,分不清出处。他不敢去看内部的情况,生怕会见到一具破损的尸体。 林疏与泪腺保留了神经链接,手上温热的泪水变成了他自己的。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会痛苦,哪怕是已经预支了所有剧情的林疏都无法接受,换成真正二十三岁的他怎么能不自责呢?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就是如此惨痛的画面。 似是成心想让他切身体验这一切,接下来的画面再度切换成了上帝视角,同时按下了三倍速。林疏呆滞地看着自己被赶来的医护人员送进医院抢救,生命无忧后被孤零零地推进病房,朋友闻讯赶来哭着通知他的家属,接着便是风尘仆仆颠倒昼夜扑在他身上的林宗嵛和葛秋婉……还有一个人。 林疏瞪大眼,看着沈缚站在门边露出的半个身子。他没有进来,挂着同样的疲惫,视线越过围在床边的林父林母,落在抱着纱布的人的脸上。 从这个时候沈缚就在了?他是跟过来的还是和爸妈一起来的…… 冥冥之中似有所感,沈缚忽然抬眸,跟虚空中的林疏对上了眼。 漩涡状的空间再度扭曲,将林疏吞噬进去,消失得一干二净。 跨越时空,四年前的沈缚疑惑地收回目光,抬步走进了病房。最近一班的飞机票早就售空,沈缚的反应竟然是最快的,第一时间动用关系让他们顺利抵达,第一时间看见儿子。 葛秋婉哭了一路,早已肝肠寸断,此时什么都顾不上,林宗嵛尚且能稳住身体,揽着妻子瘫软的身体,让她靠着自己,复杂的看了沈缚一眼,终究没说什么,默许了他的靠近。 沈缚轻声道:“小疏的情况很不稳定,我有朋友投资了这里最好的医院,待会儿就会给他办转院。” 葛秋婉抹着红肿的眼连忙道:“好好好!小缚这次真的谢谢你……” “应该的,”沈缚轻轻弯了下嘴角,“我可以每天都来看他么?” --- 另一边,林疏从漫长的黑暗中再次落地,他睁开眼,目之所及皆是熟悉的天花板。林疏悚然一惊,以为自己回到了失忆那天。然而接着,他发现他还是动不了。 一刻钟,两刻钟,他还是一动不动。倘若不是知道自己没有睁着眼睡觉的习惯,林疏简直要怀疑自己睡着了。 接着,门被推开,高大的男人赤着半身坐在床沿,不由分说地托着他的背将他捞起靠在床头:“宝宝,该喝药了。” 林疏想看看是什么药,但做不到,他只能看见沈缚端着玻璃杯的手,那上面空空如也,还没有戒指。 他终于动了,拒绝道:“……不想吃,吃这个脑子会变笨。” 沈缚像是对他的抗拒司空见惯:“吃了就不会难过了。” 他不吭声了,紧闭着嘴躲喂到他唇边的杯子。沈缚试着像给猫喂药那样强行挤开他的两腮,但又不敢用力,折腾了半天也没喂进去。 “那喝点水,要凉了。”沈缚把胶囊放在远处。 林疏勉强喝了三分之一就喝不下去了,他喘了口气:“……爸今天检查结果怎么样?” “挺好的。他说想你了。” “……” “周末我带你回家吧?” “……不。” 他侧卧了回去,枕着手臂,这个视角正冲着手腕内侧。林疏一哆嗦——几道结痂的伤口横陈在肌肤上,像瓷器上的瑕疵,冷冷地对着他。 那样抽离出去看电影的情况再也没有发生。灵魂被封印的禁锢感日渐式微,林疏逐渐发现他越来越能掌握这具身体的主动权,或者说,越来越和它交融。 他正在经历后遗症最为严重的时期。车祸后压抑的心情被反反复复的惊厥晕眩搅弄得更为崩溃,大部分时间萎靡不振,食欲减退,吃着饭都能睡过去。偶尔会突如其来的焦躁不安,心跳加速,还会出现幻觉。他手腕上的疤就是想要保持清醒时留下的。 他不想让他在意的人看见他这副样子,父母不想,至于朋友,林疏在某次情绪反扑时将通讯录挨个剔除了个干净。 沈缚从国外就开始衣不解带地照顾昏迷的他,到国内静静离开。然而林宗嵛身体查出毛病,恰好撞上林疏身体每况愈下的关键时期,他自顾不暇,父母还需要人照顾,分身乏术之际沈缚又一次及时出现,任劳任怨地承担起女婿的责任。 林疏没力气,也没办法拒绝沈缚悄然靠近的好意,他确实太需要人帮忙了,权当沈缚是在为过去赎罪。 一来二去,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关系竟然又回到了小时候管理与被管理、照顾与被照顾的关系。因为生病,林疏甚至比小时候更折磨人,眼泪和愤怒都变得难以预测。 只不过这种关系放在两个成年人身上显然无法保持少年时期的纯洁。林疏从抽烟开始追求短暂的感官刺-激,沈缚不让他用刀尖划破皮肤,他就命令沈缚在床上把他用坏,用到他彻底精疲力尽地晕过去,连一丝移动指尖的力气都攒不出来为止。为了达成目的,他还会磕磕绊绊地做对比。 后期他甚至在这种事上上了瘾,常常不分时间、场合地推开书房门,把正在工作的电脑扣上盖子推到一边,也不管身子底下垫的文件有多么重要,不管不顾地抻开身体,像一匹不驯的小马,冒失地要求与之体型相差甚远的人骑上来。 完全无序混乱的生活竟然持续了一年之久。沈缚在对付他上展现出非同一般的耐心和细心,所有工作都搬回了家里,药也研究出了吞咽再灌的方法,医生上门看病,搂着他按在阳台晒太阳,抓住他难能可贵的清醒期让他接着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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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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