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程川转头和他对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的聚会是给沈季池接风?” 他问得不经意,仿佛就是随口一提。 “我……”荣峥却是一下卡壳。 “卧槽!”没给两人沉默的机会,周子聿一声惊呼险些掀翻天花板,“季池哥你没事吧?!你们愣着干吗?我也愣着干吗?快打120啊!!!” 循声望去,原来是沈季池在与他人拼酒的过程中,脚下不设防,灯光昏暗中踩着一个倒在地上的空酒瓶,整个人一下摔倒在地。 手中酒杯与酒瓶落地碎成一片,他倒下的方向又正好压在那些碎玻璃上,不怪周子聿大呼小叫。 程川的位子看得很清楚,沈季池整条手臂甚至手掌都撞在了那堆玻璃渣上,挂彩是肯定的。 果不其然,随着周子聿抬起他一条胳膊,上边湿淋淋糊了一层血色,血滴还不断坠落在地。 早在惊呼声传来的下一秒,荣峥就已大力甩开程川的手,飞一般窜到了沈季池身边。 此刻,更是直接撞开周子聿,两只手捧着沈季池的胳膊微微发抖,眼底俱是疼惜。 “小池,你还好吗?”紧张得声音都在颤。 沈季池带着哭腔:“我……我没事……荣峥哥,我好痛……” 我也好痛——程川面无表情地想,方才荣峥甩得太用力,沙发上有不少他们随意乱放的酒瓶,他的左手背一下子被打到一个瓶口上,手骨很快传来钝痛感。 热的,麻的,又有点像针扎,很尖锐,很胀,绵绵不绝。 他的手很长时间都不能动一下。 人也跟一根桩子一样被钉在原地,久久难以动弹。 直到荣峥撕下自己的衬衫为沈季池做了简单包扎,将人打横抱起,跑出门外,程川才从那种被夺舍一般的失重感里猛然抽离,起身追了上去。
第2章 没等救护车,荣峥直接把沈季池抱上自己的车子,冲出去的速度堪比离弦之箭。 程川赶上来时,只闻了一鼻子车尾气。 “诶,诶……”周子聿跑得比他慢,此刻才气喘吁吁跟上,停下后就一直用双手撑着膝盖,不住喘气,“跑不过峥哥我认了,怎么你也跑得那么快?看不出来,程川你深藏不露啊……” 一旁高高瘦瘦的青年并未接话,他脊背绷得笔直,愣怔望着汽车远去的方向,像棵沉默的树。 “你也别太伤心了,峥哥就是这样,从小到大季池哥蹭破块皮他都要心疼上半天,可能就是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闻言,程川终于舍得回头看他。 只是,男人居高临下,眼中却不是他所以为的愤怒或伤心欲绝。 而是沉静的,甚至带着一丝慈悲。 周子聿忽而有种被扒光扔到对方面前的错觉,在这样一双眼的注视下,心底所有不曾明说的阴暗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别开了目光。 一声轻嗤散在风中,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他。 程川径直离开了。 自始至终,没和他说一句话。 - 程川没有去医院,而是像来时那般,辗转几趟地铁,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回到他和荣峥居住的竹影澜湾。 高档别墅区围湖而建,是在高楼林立中辟出的一方桃源。 柏油大路两旁栽满翠竹,随春夜的微风轻摇,飒飒作响。 从小区入口到他们那一栋别墅还有几公里,他先去临近大门的宠物医院接了不久前抛下的狗狗圆周率,牵着它慢慢往回走。 “你知道的,你爹那人喝不了酒,我不在,他多遭罪。”程川对圆周率说,“所以爸爸不是故意丢下你不管的,对不起啊。” 圆周率是七年前的三月十四凌晨,他和荣峥在大马路上捡的。 捡到时身下一滩血,一条后腿早已被压得稀烂,几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他们本意是带它去处理一下伤口,体面埋葬,却没想到,它活了下来。 且一坚持就是七年。 圆周率每年一半以上时间都是在宠物医院度过,看得出来它很想很想活下去,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一身伤病终是越来越快地在蚕食它的生命。 今年才刚开春,就已数次病危。 老态龙钟,病骨支离,程川清醒地知道,圆周率和他们,大概没有来年了。 “圆周率,你别死好不好?” 程川垂头去看它,取名圆周率,一是因为3.14,二则,他多希望,圆周率也能像真正的圆周率那样,生命无有穷尽。 只是妄想终究是妄想,圆周率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一人一狗走走停停,暖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到最后,狗狗没力气了,程川便把它抱起,披着月色,走入竹林深处。 - 回了家,安顿好圆周率,程川拿起干净衣裳去洗漱。 卫生间镜子映照出青年苍白的面孔,桃花眼眸宛若深潭。 这个看起来很乖的发型其实不适合他,程川的脸轮廓分明,线条锋利,与沈季池没有一分相似,和清纯也半点边都不沾。 非要归类,得划到风流浪子那一挂。 难为荣峥忍了那么多年,程川想,菀菀类卿都说不上,不伦不类,他也很恶心吧。 看着那头故作乖巧的短发,程川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伸手揉乱,把刘海全都撩了起来,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没了偏长的头发遮挡,极具攻击力的俊美五官一览无余,顺眼多了——程川顾影自怜片刻,想着,是时候换个发型了。 洗漱完,换下并不合身的衣裳,程川本要直接丢垃圾桶,迟疑片刻,还是觉得浪费,便转而扔进了洗衣机,打算洗净过后送去旧衣回收站。 弄完一切,才有时间掏出手机查收信息。 但其实他心如明镜,不会有任何消息,就像过去八年,荣峥无论去哪里,和谁暧昧,都不会给他一个解释。 一开始不是没有闹过,在收获对方一句“过不下去就分手”之后,程川怕了,从此收敛脾性,东施效颦,只盼荣峥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能多几分。 真贱啊程川,他自己都忍不住啐自己一口。 啐完,就忐忑地戳开了社交软件。 赌徒心理果然要不得,置顶的那个聊天框右上角文字还停留在“昨天”。 挺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死了一夜。 次日清晨接到荣峥电话时,又活了。 彻夜未归的人不知是不是也彻夜未眠,声音很哑,听来有些疲倦: “小川,帮我在柜子里取一套换洗的衬衫,送到P大附院。” “好,你要哪套?” “都可以,你决定就好。” 说完就挂了电话,程川一声“好”堵在喉咙里,嘴巴张着,却哑口无言,像只被戴上止吠器的狗。 “荣峥哥……”想起断线前手机那头传来的黏腻声音,他试着模仿了一下,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个称职演员,装得一点儿都不像。 抖落满身鸡皮疙瘩,程川垂着眼,沉默地替荣峥找衣服去了。 前往附院前,他先将那套不合身的衣服送去了回收站。 地铁站外,被漆得姹紫嫣红的旧衣箱默然立着,程川把叠得齐整、用透明风琴PE袋装好的衣服投进去时,路过的环卫工大姐叹了一句:“小伙子,衣服还那么新也不要啊?” “不要了。” 衣服早已看不到,程川盯着箱子,心中想的却是几天前在荣峥手机上初见它的场景。 “哪套好看?”彼时他们刚做完,荣峥懒散靠在床头,伸过来一条长臂,问他。 程川困得要命,但还是强撑开眼,眯着看了一会儿,指出相对不那么幼态的一套。 “你要送我吗?”他闭着眼,问。 荣峥很久都没有出声,就在程川以为自己是不是没说出口,打算重新问时,就被一只大手包住了下巴。 荣峥拇指在摩挲他的眼尾。 良久,程川才收到对方的回答:“……嗯。” 他于是弯起嘴角,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荣峥已经好几年没有送过他礼物,都是直接打钱,故而程川在收到这套不远万里邮寄过来的衣服时,雀跃了一整天。 所以即便疑心衣服尺码不对,他也穿得乐滋滋,权当是设计如此。 直到昨夜,在包厢中和沈季池撞上。 原来尺码是对的,程川想,只不过这套衣服本不该属于他。 自作多情,横刀夺爱,那就得承受丢脸难堪的结果。 - 程川来到P大附院的住院部时,正值早饭时间,高级病房里,荣峥在给沈季池喂粥。 一勺又一勺,动作温柔,神情专注。 被喂食的人半倚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眼中俱是温顺与依赖。 沈季池是真的很显乖,微微张开嘴巴,等荣峥把粥送进他嘴里,咽下后,便会很轻地眨眨眼睛,嘴角上扬,一副餍足模样。 偶尔吃得急了没注意粥的温度,被烫到时,脖子会下意识一缩,嘴里发出“嘶——”声,小脸皱成菊花海葵。 荣峥就笑他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边笑边哄:“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程川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听到汤匙碰上碗沿,“叮!”的一声脆响,才如梦初醒,叩响门扉。 “小川。” “程川!你来啦!” 房内二人似乎才觉察到他的到来,一个放下碗转身,眼中笑意还未散尽。一个声音气力不足,但语调欢快,对见着他表现得很开心。 “衣服。”朝二人稍微颔首致意后,程川走到荣峥身侧,把东西递给了他。 后者拿着衬衫去病房里的卫生间换上期间,程川看着沈季池缠成木乃伊的手臂,客套了一句:“伤势怎么样?” “一周后出院,医生说两周左右就能痊愈啦。”沈季池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都怪我昨天开心过头,结果谁能想到,就乐极生悲了。好在伤口不是特别深,医生说三天后就能出院,荣峥哥也是,非要我住满七天……” 他喋喋不休说着,程川站在原地,不知不觉便走了神。 他想起去年,自己好端端在路上走着,就被高空坠下的瓷花盆飞溅出的碎片划伤小腿一事。 彼时医生给他缠好绷带,说伤口有点深,建议住院观察一周,荣峥三天刚过就把他人运回了竹影澜湾,理由是“家里环境好,我也可以照顾你”。 他那时还挺开心,觉得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坨冰总算让自己捂化不少,荣峥心里也是有他的吧? 虽然次日对方就因生产线出了点问题跑回公司,接连数天都没再出现在他面前,程川仍能靠着那句话,冒了一车幸福的泡泡,心情愉悦了好几天。 现在听罢沈季池的话再回看,程川忽然摸不准到底哪种才是荣峥真正的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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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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