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瑟舟吐的不多,原本喝的就少,他只是胃疼,再次睡到床上,捂着腹部,蜷缩一团。
看上去真的不舒服。
江屿烧了壶水,翻箱倒柜找出一块新毛巾,他把热水全浇在毛巾上,晾了会儿热气,手感差不多了,回到林瑟舟身边,仔仔细细提他擦干紧脸。
毫无防备下的林瑟舟没了对陌生人自持的疏远感和读书人自带的清冷,多了些在泥间滚爬过的烟火气。他大概是被热毛巾敷舒服了,咕哝着长舒一声,终于陷入沉睡。
虽然依旧双眉紧蹙,但脸上血色回来不少。
江屿犹豫,最终还是没忍住,他轻抚着揉开林瑟舟的眉间,像哄小孩儿似的,说:“不难过了,好好睡吧。”
林瑟舟在酒精作用下,一觉睡到很晚,但并不舒坦,他睁开眼,迎着刺目的阳光,很难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连身下床被的触感都是陌生的。林瑟舟头疼,他有些后悔昨晚跟顾典喝酒,那不靠谱的东西弄不好给他找来个人弄一出酒后乱性,这就麻烦了。
床边摆了双拖鞋,崭新的,很贴心,林瑟舟有点儿下不去脚,可是他口干舌燥,必须得去找水了。
房门虚掩,林瑟舟在神志恢复期间能清楚听见客厅的声音——刻意压制着音量的争吵。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
蒋松?
林瑟舟的手指搭在门把上,他刚把蒋松的声音认出来,来不及缕清逻辑,这扇门十分凑巧地从外面被摇开了。
林瑟舟与江屿四目相对。
这是林瑟舟没料到的,他认为自己眼下狼狈,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打招呼才显得不局促。
倒是江屿,比林瑟舟从容。
“林老师,”江屿弯着眉眼,说:“我让那俩兔崽子小声点儿的,吵醒你了?”
江屿的笑容明媚又直白,和清晨的阳光一起,毫不费力地撞入林瑟舟视线中,不打一点儿弯,顺着血液在心脏流了一圈,到最后炸出一片灿烂烟火,流光溢彩。
反正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相当强劲,林瑟舟张着嘴,像个愣头青,突然不知所措了。
江屿端着一杯水,也不知道看没看出来,他笑容收了些,又问:“林老师?”
“嗯,没事儿。”林瑟舟知道自己失态,也没忍住,短促地笑了声,“我怎么在这儿?”
江屿把水递给林瑟舟,看他一口喝了半杯,看来是真渴了,“你朋友在你手机里点兵点将,刚好点到我了,没办法啊——他给我打电话时的语气,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
水里掺了点儿蜂蜜,适温、微甜,照顾了口腔的味觉和翻江倒海的胃,林瑟舟舒服多了,他捏着玻璃杯晃了晃,说:“顾典?”
“啊,对——顾医生。”
“不用对他这么客气,”林瑟舟放松了不少,“要是你不来,他能直接把我扔大马路上喝西北风。”
江屿:“……”
林瑟舟喝完剩下半杯水,“江老板,谢谢你。”
江屿眨眨眼,又笑开了,说:“不客气。”
蒋松跟江念尧还在掐架,已经不顾及动静了,越来越放肆。林瑟舟听见了,又问:“蒋松怎么也在这儿?他昨晚没回去?”
江屿:“对,我没让他回去——一个人,路上不安全,睡着也不踏实,在这儿人多热闹么。”
幸好没回去,林瑟舟如今那个家,一片狼藉,连他自己也不想回去。
江念尧掐累了,喊着饿,蒋松扑过去捂他的嘴,没捂牢,眼看又要掐起来,林瑟舟和江屿一前一后从卧室出来。
这俩没一个好惹的。
兔崽子们暂时偃旗息鼓,一个抱着书,一个捧着碗,江屿不知道林瑟舟吃不吃早饭,所以做的不多。
江念尧吃相永远一副恶鬼投胎的模样,有客人在场的情况下,丝毫不知道收敛。江屿又不好意思在林瑟舟面前对他的学生太粗暴,于是忍了。他单独装了一份豆浆和炒面,端给蒋松。
蒋松大概是真的被学校食堂摧残到心灵深处了,看着热乎豆浆都觉得是仙露,他一口一个江屿哥,差点上去抱大腿。
江念尧对此嗤之以鼻。
江屿挨着蒋松也在沙发坐下了,他跟林瑟舟中间隔着一个人,说话时只能用眼尾瞧着。
“林老师,你吃什么?”
林瑟舟的确吃不下,酒劲散了,嘴里还泛着苦,江屿看他一手捂着腹部,问:“胃还是不舒服?”
林瑟舟一晒:“没事儿,老毛病了。”
江屿:“老毛病也不能总忍着。”
蒋松唆了口面,说:“他没时间去医院,吃药也是想起来吞一颗——全凭缘分。”
“……”林瑟舟对蒋松说:“我还让你说教了?”
蒋松缩回脖子,继续充当工具人。
江屿家里有很多品种的药,虽然不常吃,但总是有备无患。他在柜子里找了一会儿,找到几盒对症的药,给林瑟舟看,“林老师,这些药你看哪种对你合适?”
其实胃药的效果都差不多,林瑟舟也不矫情、不推辞,他挑了市面上常见的一种,掰了两颗就水吞下,应该是心里作用,反正舒服多了。
林瑟舟又想说句谢谢了,转念觉得一早上说得挺多了,怪生分的。
江屿却揉着自己的右腿站起身,他笑着说:“林老师,你早上要是没事儿,可以在这儿多待会儿,等舒服了再走,我家不收费。”
林瑟舟一愣:“你去哪儿?”
“上班,”江屿说:“我那儿晚上有几十桌客人。”
对了,今天周日,主厨出道普度众生。
林瑟舟笑了笑,说:“好。”
第13章 “把你们林老师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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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尧吃完早饭就想溜,被江屿捏着耳朵关进屋子里,江屿警告他:“好好在家给我待着!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江念尧骑虎难下,“林老师在!哥,你想要我的命!”
江屿不想要江念尧的命,但这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千载难逢,江屿认为自己没有私心,他语重心长地说:“尧尧,长点儿心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再这么糊烂下去,我只能把你输送前往各种补习班了。”
林瑟舟在教学方面从来都是不苟言笑,江念尧作为班级里的中差生,不论是不是心虚作怪,他对林瑟舟始终亲近不起来。
江屿一走,江念尧就借尿遁躲进了厕所。
四下无人,蒋松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问了,“舅舅,咱俩还回家吗?”
林瑟舟相当平静:“暂时不回了。”
蒋松放下书,朝厕所方向看了眼,压着声音问:“为什么?那咱俩住哪儿?”
“你还怕没地方住?”林瑟舟顺手拿起江念尧留在桌上的作业,一目十行,“你妈在你回国前早给你准备好了房子,是你非要跟我住一起的。”
“舅舅,咱俩亲戚,亲得十分纯正,还有没有点儿爱心了。”蒋松不以为然,“再说,那房子八百年没人住,指不定积了多厚的灰,我才不去当吸尘器。”
“随你的便,”林瑟舟拿笔在江念尧的作业上一路打叉,“你要是喜欢,还可以留在这儿,自己出生活费。”
“我没钱,”蒋松耍无赖,心里又好奇,于是直接问了:“你跟夏禾秋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去了?你俩打架了?”
提到夏禾秋,林瑟舟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他对蒋松的评价——
纯洁无瑕小羊羔?
“没有,”林瑟舟暂时不往深了想,他说:“他走了,家里许多东西需要归置,要扔的东西多,新买的东西也多。等我过几天找个家政,收拾好了再说吧。”
这是彻底拜了个拜了。
林瑟舟明显不想多说,蒋松也不多问了,反正他舅舅现在看上去心态还算健康,其他的跟自己就没多大关系了。
蒋松小肩膀一耸,哦了声,又问:“那你准备这段时间住哪儿啊?”
林瑟舟:“大马路上三步一个酒店,不会流离失所,你别瞎操心了。”
蒋松砸吧嘴,感叹他舅舅失个恋就混成这个模样,有点儿惨了,想安慰两句,江念尧从厕所出来了。
江念尧一眼就看见林瑟舟手里的东西,他脸色一白,开始胡说八道,“卧槽!窜稀了!”
又钻进厕所了。
蒋松:“……”
林瑟舟轻轻一笑,他把作业本平平整整地放回原处,似乎意料之中。
江念尧屁股在马桶盖章,坐立难安,他得想个办法把蒋松和林瑟舟送走,不然自己一天也过不下去。
刚才那边的对话,江念尧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了一半还不全,他一肚子怪主意,拿出手机摁了江屿的号,添油加醋。
江屿那边在备菜,手机揣兜里,手脏,没办法拿。第二次叫起来,江屿擦干净一只手,拿起来看,看见江念尧来电,只能接通,他歪着头一边脸夹着手机,手上继续干活。
“说事儿,怎么了?”
江念尧跟做贼似的,说话声音非常轻,“哥,蒋松说他这两天不回家了,就住咱们这儿,白吃白喝!”
“嗯?”江屿顿了顿,说:“他们还在?林老师呢?”
“在呢,”江念尧想撒娇时语气十分幼稚,“都不回去了!林老师说他要睡你那屋,哥,你行行好,关心关心我的心理健康吧,我压力山大啊。”
“心理健康?对不住,专业不对口,”江屿太知道江念尧脑子里藏的小九九,“行了,别告状了,跟蒋松好好说话,人家是来帮助你学习的,不是来跟你抢位置的,吃什么酸醋。”
江念尧:“你看我学习成绩上去了吗?”
江屿刀法奇快地切了一根胡萝卜,“那是你不思进取。”
“我倒是想进取,你也得给我创造一个轻松的环境啊!”江念尧丧着脸,“我对着林老师的脸,脑子一片空白,这是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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