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事故总是会被新人新事取代,两天过后,简迟就不再受到旁人目光的洗礼,他们拥有了新的话题和八卦,这或许是目前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季怀斯想要让那几个始作俑者过来亲自道歉,被简迟拒绝。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任何可能出现意外的选项都被打上了大大的红叉。
简迟不清楚事态究竟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唯一能做的,是将变量控制到最小。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消化,站在更加清醒的局外人的角度,分析这场诡谲的变幻。
梦里的他害怕惹上麻烦,真正的他不想惹上麻烦,两字的差别,含义却截然不同。
文学社的新一轮主题是电影,邵航又一次选坐在简迟身后,时而传来漫不经心的交谈声。
社长对莎士比亚情有独钟,投屏播放起《哈姆雷特》。教室暗下,简迟很快忽略了身后的异样,看到高潮部分时,后颈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拂过,泛起一阵凉意。
“你最近和季怀斯走得很近?”
邵航的声音沉沉响起,几乎像贴在他的耳边密语,含着几分意味深长,“他为了你,把我的朋友训斥得很惨,你说我应该怎么报复回去?”
简迟目不斜视地看着屏幕,忽略这份异样,“我不知道。”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
“那你真的会报复回去吗?”简迟的语气平静而笃定,也许是见识过梦里为白希羽服软的邵航,眼前这个人似乎不像开始那样让人生惧,除了一点——还是那么讨厌。
邵航笑了,带着少许愉悦与放松,“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这段时间你的好朋友没少找我麻烦,你说我是先报复他好,还是季怀斯好?”
听上去像在选择饭后甜点是布丁还是蛋糕一样随性,简迟不由自主地想起梦里邵航满含恶意的话语和打在身上的那一拳。
学生会办公室的地面很冷,都不及邵航看他时的那道眼神。
虽然知道经历这一切的人并不是他,但简迟还是向前靠拢一点,避开邵航的气息,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无趣。”
声音骤然间冷了下来,刚才还带有趣味的调调随即被阴沉取代,让人反应不及。
简迟感觉自己的下巴几乎要被捏碎,邵航似乎很喜欢做出掌控他人的举动,让简迟不得已偏头和他近距离对视。
黑暗中,邵航眼中沉浮着冷调的光,像是燃烧的内焰,与胸前的黑色胸针划过一道相似的锋芒。
他细细打量简迟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侵略性与疼痛让简迟皱起眉,放冷声音:“松手。”
“你是在命令我吗?”
简迟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惹怒这个人的时候,逐字逐句问道:“请问你能松手吗?”
邵航饶有趣味地勾起嘴角,对方忍耐的模样似乎很好满足了他的恶劣心,松开桎梏,指尖不知故意还是无意划过简迟被捏得泛红的脸颊,“明天的马术赛,我请你看一场免费的好戏。”
简迟揉了揉僵硬的脸,心中毫无波澜,毕竟他早已知道邵航口中的‘好戏’指的是什么,不过是再度欺负白希羽,害的对方落马受伤,由此转变了对他的态度。
不出意外的话,邵航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对白希羽的捉弄全都来自心底异样的情愫,从而展开霸道猛烈的追求……简迟生出一点恶寒,莫名有些同情白希羽,被这样的人喜欢上,绝对是最大的不幸。
次日,一年一度的马术赛在圣斯顿的赛地中如约举行。
第12章 突变
简迟听张扬说,马术赛是圣斯顿学院自建校以来的传统,冠军可以得到为期一年的BC特权,拥有独立休息室,佩戴黑色胸针,包括各方面的优先选择权。
每年都有数不胜数的人报名参加,但冠军往往只落入几个特定的人手里。
第一年是邵航,第二年是沈抒庭。
这项比赛考验的是胆量与敏捷,最为重要的是经验。没有自小学习,系统地训练,根本不可能在一众精英子弟中脱颖而出。
张扬吐槽这个奖项简直形如虚设,能拿到冠军的只有几个顶尖的BC,所谓的特权对那些人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到了最后,奖项反而被大多数人遗忘。
“不过比赛本身的确很精彩,”张扬最后勉强夸了一句,“你可以去官网上看看,里面有每一年马术赛的视频。”
简迟提不起多大兴趣,在确定梦里的一切都与现实相对应时,他就已经对这个世界的真实产生了怀疑。但他没有扫张扬的兴,约好和他一起前去观赛。
同时,也是为了验证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
早晨阳光正好,赛场四周的观赛区已经坐满了人。简迟差点和张扬走散,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一个戴有红色胸针的男生站在他身后,说道:“简迟,你的位置在前面。”
张扬不知道从哪里折了回来,很是稀奇地打量了对方一眼,“泽西,你过来做什么?不是说YC可以带朋友一起坐吗?”
观赛区域和胸针一样严格划分,如果没有张扬,简迟应当要和所有特招生一起坐在最后排,也就是视野最差的位置。
赵泽西耸了耸肩,“副会长让我来找简迟,把他的位置挪到前面。”
“副会长?”
张扬很是茫然地看了看简迟,半信半疑地问赵泽西:“有说原因吗?”
“我只是来传话。”
简迟也有些不解,紧接着反应过来他上次碰到季怀斯时所说的话。
当时他的神智还未清醒,那些错乱颠倒的问题想必让任何人听见都会觉得奇怪,心中顿时有了猜想,季怀斯大概是将他误以为成了马术热爱者。
在张扬试图问出更多东西前,简迟往前走了一步,“位置在哪里,能带我们过去吗?”
赵泽西点头,“跟我来。”
“你怎么和副会长有联系?”张扬边走在赵泽西身后,边小声凑到简迟耳边问,一副‘你别想骗我’的狐疑模样。
简迟面不改色地说:“上次我被人泼水,他对没有及时阻止而感到自责,可能是想把换座作为补偿,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其他原因。”
张扬恍然大悟,眼中又燃起熟悉的敬佩光芒,“也是,副会长总是想的那么面面俱到,这回要换我沾你的光了。”
最前排的座位只有稀疏几人,简迟与张扬挑了两个空位坐下。
赛场已经在做最后的检查,鼎沸的呼声中,一个身着黑色骑士服的男人牵着马匹走进赛道。
瞬间,掀起更大的声浪。
他身材匀称修长,黑色长靴包裹住双腿,步伐优雅不失气势,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中拿着一顶圆顶头盔。
蓬松的金发在阳光下闪烁耀眼的光泽,双眼是深邃罕见的祖母绿,五官同时揉搓东方与西方的魅力,仿佛刻在教堂壁画中的神祗,让人情不自禁忘记呼吸。
简迟听见后面有人在喊‘会长’,‘沈抒庭’之类的字眼,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当看到和梦里一模一样的面孔时,心脏还是骤然一停。
“会长竟然回国了?”张扬惊讶地看着入场的沈抒庭,“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外界的嘈杂似乎被沈抒庭统一无视,他戴上头盔,牵住缰绳跨上马背,动作迅速得只能捕捉到一抹残影,纯白的马匹脖子顺从地弯曲,载着主人在宽敞的赛地熟悉走步。
第一个项目是场地障碍个人赛,随后是团体赛。
简迟看不懂赛制,从周围人的喝彩声中猜测比赛的进程。不可否认,在一众参赛选手中,沈抒庭和邵航的确是最为瞩目的两个。
马背上的沈抒庭从容冷静,任何动作都透着天然的优雅,速度丝毫不逊,即使赛场沙砾飞扬,身骑白马的他也依旧一尘不染。
邵航则与‘优雅’二字截然相反,骑出了无可阻挡的汹汹气势,躯体的肌肉随黑马跃起而绷紧发力,让简迟一度紧张他会控制不住力道,冲向观众席。
“看来冠军又是他们之间的角逐。”
局面早已明了,观看过两次相同比赛的张扬打了一个哈欠,“不是会长,就是邵航。我觉得这次邵航的胜算更大,会长刚从柏洛斯回来,精力应该跟不上。”
“沈会长是柏洛斯人吗?”
这很好的解释了对方的金发与碧眼。
“他是华国和柏洛斯的混血,父亲是柏洛斯王储,上面还有一个姐姐,细算下来,他其实是所有BC中身份最尊贵的一个,毕竟有真正的贵族血脉。”
话虽这样说,张扬撇了撇嘴角,“但他太不近人情了,跟机器一样一板一眼,公事公办,我还是更支持副会长。”
“我好像听见了我的名字。”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不大的音量含有某种独特的魔力,丝毫不被吵闹声盖住。张扬倏地站起身,小麦色的脸颊覆上一片红,慌忙中喊了一声:“副,副会长好!”
季怀斯落座在简迟身边,对张扬展开一个温和的微笑,“先坐下,比赛进行到哪里了?”
很难想象一个身高一米八几大大咧咧的人此刻正以小学生坐姿乖乖和季怀斯讲起比赛的进程。简迟第一次看见这样局促的张扬,忍不住想笑,忽然感受到身上的一道注视,稍偏过头,刚好对上季怀斯的双眼。
“比赛还有趣吗?”他浅笑着询问,眼底划过一瞬遗憾,“我刚才在处理学生会的事务,没有来得及看前半场。”
简迟如实说道:“看不太懂,张扬说冠军应该会在邵航和会长之间产生。”
“往年都是这样,不过我也很期待今年能有新的人选诞生,毕竟每年都是他们两个,我想大家都和我一样,有些看腻了。”
简迟不禁多看了季怀斯一眼,季怀斯察觉到他的目光,扑哧一笑,眼尾漾起淡淡的笑纹,“我这样说很奇怪吗?”
“没有。”简迟摇了摇头。
也许因为季怀斯给人的感觉太过文雅无害,简迟一度以为对方不会说任何扫兴的话,就连在梦里,季怀斯的斥责也是所有人中最温和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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