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咖啡厅里的人不多,两人找了个僻静点的角落坐下,穆淮章随便点了两杯咖啡。
“你有什么事?我还要去见我给他找的医生。”出于涵养,柴母尽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和音量,只是面对着造成自己儿子这般任性的罪魁祸首,她不觉得自己的好涵养能坚持多久。
“抱歉阿姨,我知道您对我有不满,但今天,我们都是为了柴扉的病来的。”穆淮章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平板电脑,点开柴扉的病历推过去。
仿佛过了很久,也仿佛只是一瞬间,穆淮章感觉自己好像和柴母一起重新体会了一遍利刃加身的感觉。病历他看过很多遍,甚至都快要背下来了,他都能跟随柴母的目光感觉到柴母看到了哪里,而那又是怎样残忍的字眼。
“我看过了。谢谢你,通知我关于我儿子的病情。现在,你可以走了,他的病不用你操心,我是他母亲,会给他治的。”
“我不会走的,阿姨。”
“不走,你以什么身份留下来?之后呢?说你和他是真心相爱的?啧——瞧瞧你这人模狗样的!也就马死皮面光嘛,说的比做的好,实际你也没有比你电话里表现得更着急吧?”她越说越气似的,声调也逐渐走高。
可能是她在柴扉那被压下去的怨气最终转化成了怒气,在面对穆淮章这个让她厌恶的根源时,终究是爆发了出来。女性尖锐起来过高的音调,一时间惹得周围寥寥几个顾客都转头看过来。
穆淮章不在意这些,也没打算反驳她激化矛盾。正好服务生送咖啡之前的柠檬水过来,穆淮章点了点头,才将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杖放在一边。
然而柴母的目光一落到那手杖上,怒气似乎更盛了:“在医院你拿着这么个花里胡哨的文明杖,文明给谁看?”
穆淮章有口难言,总不能说是之前我打了您小儿子,不小心伤了脚,才一直用拐杖。
“阿姨,柴扉现在的境况很危险,已经出现了骨痛、流血等症状,化疗药开始用了之后负作用也很快就会出现。所以,能不能请您冷静一下,咱们只为了给他治病,别的先不提,好吗?”
柴母刚才骂人的精气神散了下去,然而天生要强的性子,甚至不允许她轻易在旁人面前显露弱势。不过儿子的病终究还是令她原本挺直的腰背弯了下去,连平直的肩膀也一并塌下去,再抬起头时,眼圈微微泛红。
“他自己怎么说?”她自己的儿子,哪怕已然不再亲近,她还是知道的,恐怕并不会太乐观,但他们已经阴差阳错地错过太多,以致今天,她需要从别人那里探听柴扉的状况。
“我还没告诉他实情,但也瞒不住了。”穆淮章顿了顿,“因为我和他并没有法律认可的关系,所以,如果您不在场的话,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自己病情并对下一步的治疗负责的人。”
柴母心里那根刺再一次被挑拨到,脸色顿时冷了下去:“没有法律认可的关系?呵!终于知道自己是外人了?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不会走。”穆淮章面色还是平静的,甚至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好似他并不是在向柴母表明决心,只是单纯的陈述。
“我会陪着他。”
他对柴母说,也对他自己。
“我说了不需要。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会负责!”
“阿姨,这个先不讲,好吗?我请您来,是想让您做一下检测,柴扉这个病,目前来说,只有异基因骨髓移植有治愈的可能。”穆淮章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身体前倾,摆出诚恳的姿态来,“所以,阿姨,可以吗?”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这样问,是不是对柴母有所冒犯,毕竟在柴母的眼里,这事根本轮不到他来拜托。
“我刚才说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负责,不需要你操心,现在你可以走了。”柴母把电脑重重地拍回桌子上,“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不是和你胡搞,他可能还不会遭这个报应!”
“不,我不会走的阿姨,柴扉需要我。”
“需要你什么?需要你拿着这花里胡哨的文明杖去他跟前假正经地转一圈他就能好了?他是我儿子,只有我才知道他需要什么!快滚!”再好的涵养也控制不住因担忧焦虑和对眼前人的厌恶而生的怒气了,柴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或许,是不想再控制,反正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
“可刚才他的态度您也见到了,请您照顾一下他的情绪,理解他好吗?”
穆淮章话音未落,一杯带着冰块的柠檬水就兜头浇了下来,冰块砸在了他脸上,轻薄的柠檬片正好挂在他外套上面,狼狈得很。
这出滑稽的闹剧惹得其他顾客都盯着他们看,店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服务生踟蹰着上前来,问穆淮章和柴母是否需要帮助。穆淮章摇了摇头,摘下身上挂着得柠檬片,掏出两百块放在桌子上,“抱歉,添麻烦了。”
他收拾好东西,微微欠身等着柴母起身,两人一起走出了咖啡厅。柴母走在前面,因为情绪不稳定,将地板跺得“噔噔”直响。
其实他们两个都知道,他们谁都无法对对方真正实现限制。穆淮章无法强迫柴母去做骨髓配型,柴母也无法强制穆淮章离开柴扉。只是穆淮章对柴母是带着祈求的,而柴母对穆淮章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发泄对患病儿子的担忧和儿子因为这个人而与她的不亲近。
然而,不管柴母态度怎么样,穆淮章都没有生气,也不反驳。他对柴母加诸于他的诸多侮辱都似没有听见一般,只是一再请求柴母去做骨髓配型,还说了几个时间,可以约到医生。
柴母对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愈发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极不自在的同意了他说的一个时间。她还想再去医院看看柴扉,可一想到柴扉转身离开的背影,又打消了想法,自己打车走了。
因为已经过了和柴扉约定回去的时间,穆淮章顾不得收拾自己一身狼藉,只把湿了的风衣脱了拿在手里,快步走回医院里去。
他回来时柴扉好像很难受,也没有料到穆淮章会突然开门进来,所以他推门进来看到的是柴扉正皱着眉头神情痛苦地躺在床上。
然而等柴扉睁开眼看到穆淮章,那痛苦的神色霎时间就不见了踪影,他好看的眉眼弯下来,极轻松地说了一句:“穆先生,你回来了。”
穆淮章只得装作没有看到他先前强忍痛苦的神色,故作自然得点了点头,把一直带在身边的花束放在柴扉手里。
“回来了,辛苦阿姨了,回去吧。我先去洗个手。”
外衣脱了不太明显,但身上还有柠檬水的味道,穆淮章借口去洗手间,洗了头脸,换了一身休闲装才出来。
等他再出来,柴扉却已经睡着了。穆淮章轻手轻脚地送阿姨出门,然后回来坐在柴扉床边,极小心地握起他一只手,静静地看着。
这几天,穆淮章一直在想,既然疾病已然成了定局,那他和柴扉除了面对它,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心疼柴扉的病痛,柴扉也小心翼翼得心疼他的心疼。柴扉明明都那么辛苦了,还要体谅着他的情绪,时时强颜出欢笑来,不教他担心。
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和柴扉谈一谈了。
作者有话说:
说不出该更心疼谁,都一起吧
第74章 讲个故事
柴扉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在模糊了时间概念的睡梦中醒来,梦里一直是杂乱又无序的,也无甚阳光明媚的景象。
就和抬眼看向窗外日渐肃杀的景致差不多,枯枝委败的模样,连累柴扉那一双好看的眉眼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不过好在穆淮章一直陪在身边。说起来那天柴扉醒来,嫌了他一句,坐太远了,穆淮章还把他原先常坐的那张沙发搬到了距离病床不远的地方——一个柴扉伸手就能够到他的地方。
“穆先生,几点了?”柴扉的手扯了扯穆淮章靠着床的衣角,嘴唇动了动。
穆淮章的眼神依然留在冒着莹莹绿光的电脑屏幕上,温暖干燥的手却抓住了柴扉探过来的手指,顺势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手掌:“还早,今天醒的早,天还没黑。”他分出空余瞥了柴扉一眼,手伸过去替他拂了眼睑上的碎睫毛,又顺势刮了下柴扉的鼻梁,动作很轻像羽毛拂过一般,生怕会压到柴扉,而后他轻声,“才下午四点二十,睡够了吗,柴老板?”
“没有,怎么都睡不够。”柴扉努了努嘴,动了动僵硬的背,蜷缩着向着穆淮章的方向。
穆淮章好像终于做完了手头的工作,关了电脑越过沙发和柴扉一起挤到床上:“那就再睡一会儿,陪你睡一会儿。”
说是再睡一会儿,其实柴扉也睡不着了,他窝在穆淮章怀里,数着穆淮章衬衣上的扣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在忙什么工作、巷里是不是该再招个小工,还有老猫,可不可以偷偷抱来让他撸一撸。
穆淮章一向惯着他,让他不要再想店里的事了,之前的小工说了会留下来,当然,前提是穆淮章把人转正了,还给了他一笔算是得当的报酬。又笑柴扉想店里的老猫了。
柴扉恨了穆淮章一眼:“老猫跟了我好几年了,自然会想。”
“那你得赶快好起来,”穆淮章拍了拍他的背,“就能快点见到老猫了。”
“我这病……”柴扉欲言又止,最后他思量了一下,还是说了,“穆先生,你可以扶我坐起来吗?”
柴扉最近的病情好像加重了,也不知道是药物的原因,还是他本身在逐渐虚弱下去,总归不如以前了。有时候柴扉甚至觉得要是哪天他的一口气上不来,可能就再看不到穆淮章了。
但他从来没有问过穆淮章,自己是什么病,还能有多少时间可活?
他不想知道期限,或者说穆淮章不想让他知道,他也索性不知道得好,毕竟不是每个人,知道了期限就一定还想着活,并活得很好。
穆淮章不知道柴扉的意思,又怕他疼还是劝阻了一下:“起来做什么?你是不是又在疼了?是哪里疼,我给你捏捏?”
柴扉摇摇头。
之前,穆淮章之前是不知道他会疼的,只是因为有天晚上他本来睡了,疼得迷迷糊糊地,又不愿醒来,就哼哼了几声,被失眠站在窗口的穆淮章听见了,他凑到柴扉跟前,问他怎么了,怕他是被梦魇着了,还轻轻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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