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醒,站在门口看一眼就可以。”万重为语气里没什么感情色彩,然后又说,“她就不用去了。”
万行川很快出去了,方连云坐在沙发上,和万重为保持一个尽量远的距离。
万重为看也不看她,径自打开笔电处理工作,当对面是团空气。
“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吧?”方连云冷冷地开口,万行川不在,她懒得继续装腔作势。
“那段录音是引线,时温是饵,你最终要的,是整个方家彻底完蛋,再无翻身之日。同时还收获了一堆同情,连万行川也产生了一丝愧疚。”方连云精致的眉眼有些扭曲,平常的仪态全无,“你赢得十分彻底。”
“如果你们没作恶,我再计划又有什么用。”万重为连头也没抬,语气很平。
“你真的会放过我?”
万重为嘴角挑了挑,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过他依然没抬头,方连云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判断他刚才那话里有几分真假。
笔电屏幕上的白光打在万重为脸上,从方连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冷肃的眉眼。
见他许久没说话,方连云反而松了口气。她料定万重为不敢和万行川撕破脸,而且自己手头上也有万行川不少把柄,万重为要对她下手,除非不在意万源的死活。
方家已经没救了,这些年积攒的恶事太多,一旦进入司法程序,基本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她现在首要是保住自己不受牵连,其他的事再从长计议。
时温彻底清醒是在一周后。
又下了几场雪,临近圣诞,医院楼下的花园里挂上了彩球和装饰灯,过节的气氛很浓。
从病房的窗口能看到落雪的树梢和那些红红绿绿的装饰。这家医院以昂贵著称,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力求让病人感到贴心舒适。
时温常常躺在病床上盯着楼下发呆,宽敞奢华像五星套房的病房,不吝投入的顶级医疗资源,医护人员的小心呵护,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而恍惚。
他不太说话,迟钝又敏感。
万重为每次进来的时候,他就转过头去,或者闭上眼睛,有些抗拒对视或者交谈。几次沟通无效之后,万重为也跟着沉默下来。
外面的事情渐渐清朗,一切都按照万重为的计划在走。但他和时温的关系却陷入混乱无序和方向不明之中。
不忙的时候,他中午会在病房里陪着时温一起吃饭。两人吃的都是医院配的营养餐,只不过时温的餐饮要清淡很多。
他们全程沉默着各自吃饭。时温吃得很少,有时候只喝一点汤。护工撤走餐具的时候,万重为看着已经瘦得不剩几两肉的人,皱眉拦下护工,说:“再吃一点。”
时温垂着头没动,万重为突然就生出来一股怒火,这怒火来得莫名其妙。他几步走过来,将时温面前的汤碗端在手里,另一只手拿过勺子,盛了一点汤,递到时温嘴边。
时温半躺在病床上,万重为紧贴着床沿站着,上半身微微弯着,手里举着一只碗从上而下压过来,存在感很强,压迫感也很足。
时温的抗拒便带着点不明显的慌。
勺子在嘴边,他不想吃,也吃不下了。他紧抿着唇,两人无声地对峙。
进门的护士看到这一幕,立刻上前给时温解围:“万先生,他不想吃就别勉强了,目前病人吞咽困难,能吃多少吃多少就行。而且现在每天都有打营养针,不会出问题的。”
听到吞咽困难这几个字,万重为默了一瞬。他拿着勺子的手握紧了,终于收了回去。
护士开始忙碌着换药,护工也收拾好了餐具走了出去。万重为站在病房里,像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插不进手,连话也说不出来。
时温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有手伤看着厉害一些,换药的时候,他很明显地抽动。绷带打开的时候,血肉模糊到不能直视,光看着就疼。
万重为觉得呼吸困难,后背僵直地站着,在又一次听到时温的嘶气声时,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第29章 呈崩塌之势的绝望
病房很快就只剩下时温一个人。他躺在病床上,刚刚换过药的手指隐隐作痛,不过能忍。自从醒来之后,他就一直都在忍。
这栋病房楼只有五层,时温就算住在最高层,也能清楚看到楼下花园里站的那个人。
万重为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大衣,立在一棵树下,周围是一堆红红绿绿的圣诞装饰,有点违和。他手上点着一支烟,烟头明明灭灭,微垂着头,一动不动。
时温怔怔看了一会儿,闭上了眼。
万重为在楼下站了很久,接了一个工作电话,具体说了什么他记不得了,感觉最近脑子里很乱。这不是个好状态,做出的判断可能失准。这在他这些年的工作中从未有过。以至于他挂了电话之后又回想了很久,自己刚才是否下过错误的指令。
他最近的心不在焉连祁望都感受到了,甚至委婉劝他休息两天——在此之前,他已经连轴转了两个月,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
但他没法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就会去想一个不该再让他分神的人。
他试着问自己对时温是什么感情,答案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有同情,有愧疚,这对一开始就抱着不良目的结婚的万重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这些情绪的由来不知所起。万重为想,大概是时温对他太好了,结婚之前对他的孺慕和喜欢,结婚之后对他的全身心信赖和关切,都是实打实地付出了全部真心。
但对于万重为来说,他理不清自己偶尔难过与不适的点在哪里,但肯定和时温有关。
比如,他在处理工作的间隙常常短暂走神,在财务总监语速极密的数字轰炸下,仍然能抽出三分之一的精力去思考医院里的人吃饭了没,今天有没有说话,是不是被护士推到楼下去透风了,穿的少不少,会不会感冒,诸如此类。
他曾经试着把自己的反常归结为太累,但不是,就算他刚睡醒起来,他也会想。
穿衣服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在花园里看见已经凋零的那些花草时,这个“想”便达到巅峰。于是他一分钟也坐不住,但外表还算沉稳,淡定地安排司机送他去医院。再到后来,他就干脆住在医院里,和时温的病房一墙之隔。
出院的前一晚,万重为决定和时温谈一谈。
他们双方有互动的交谈还止步于半个月前两人在洛水居分别前,止步于时温去西郊温室、万重为去上班的那个平常的早上。时温被他抱着,打趣他“舍不得我啊”,而万重为没有回答,只说了两个字“走吧”。
从出事到现在,万重为从未给出过解释,而时温也从未问过“为什么”。
——他们之间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那通电话里,万重为连话都没说直接挂断的举动,让时温产生了呈崩塌之势的绝望。
护士查完房之后,又交代了一些出院以后的注意事项,看时温认真点头表示记住了,才离开。
要带走的东西不多,明天一早再收拾就可以。他随身带的背包不见了,手机和一些资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清醒之后悄悄问过护士,护士说不清楚,还好奇他为什么不问万先生。
他在那个地下室里的遭遇惨烈而混乱,他不愿意回想,也不愿意问他被救出来时自己的包是不是也被带出来了。
丢了就丢了吧,在厄运面前,人都未必换来珍惜,何况身外之物呢!
万重为盯着时温发白的嘴唇,迟迟没有开口。时温受不了这种折磨人的眼神,往被子里缩了缩,躲避的意味明显。
“阿温,我们谈谈。”
时隔半个月,这一声亲昵的称呼含在嘴里竟然有些陌生。
万重为顿了顿,看时温没有太抵触的情绪,便切入主题:“那天接到电话,不是不在意,也不是不想救你。那时候需要用一种态度来迷惑他。”
万重为说得很慢,重复了一句“没有不把你放在心上”,最后又说“对不起”。
解释了当时报警是必须要做的事,而且他们很快定位了别墅的位置,祁望也在第一时间带人去救。至于完整的真相,他没必要说全说透,过程是否合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意给解释,重要的是时温要把这一篇翻过去。
事实上万重为是有些紧张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时温没有抬头看他,是以看不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垂在身侧僵直的双臂。
万重为的话本来就不多,但在时温那里向来威慑力和信服力十足。他们维持了这些天在病房内一贯的交流模式,一个坐在病床上,一个坐在床边沙发上,没有眼神交流,话都少得可怜。
时温垂着头,盯着自己搭在被子上的绑着绷带的手发愣,过了很久,缓慢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万重为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褚冉带一辆保姆车来接。时温的腿还不能动,被推着轮椅送下楼。
车门打开,没等时温动作,万重为就弯腰将他抱起来。时温条件反射去搂他脖子,万重为便又将手臂紧了紧,小心地将人放进车里。
保姆车车速平稳,车厢内很安静,没人说话,司机和副驾驶座上的褚冉连呼吸都放得很低,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是一个不认识的司机,时温一上车就注意到了。他看了一眼就偏过头,但万重为还是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
时温就是这样。万重为想,哪怕自己朝不保夕也还记挂着无辜的人是否安好,比如跟在他身边拼死护着他的保镖和司机。
“他们没事,已经出院了。”万重为低沉的嗓音伴随着一点点风噪声,很突兀地在车厢内响起。
时温听懂了,很轻地点了点头。
回到洛水居,一切如故。平叔和小荷见到时温,眼眶都是红的。平叔到底年龄大了点,当着万重为的面扯了一把想要上前去抱时温的小荷,说了几句关心话,便拉着小荷去厨房准备营养餐了。
时温也难过,再次回到这里,仿佛回来的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
他的腿伤要休养两个月才能下地,学校是去不成了。手机和笔电都丢了,书房里还有备用电脑。万重为陪他吃了午饭之后就去了公司。时温一下午便都待在自己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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