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饭点,长长的林荫道上,三三两两结伴的学生往食堂的方向走去。时温站在宿舍楼的台阶下,夕阳拉出长长的影子,他回头看着余其言,脸上的笑容有点恍惚。
“阿言,你回去吧。”时温清隽的面庞在落日余晖中被浸染得有点不真切。他摆摆手,声音提高了一点,“不用担心我。你好好吃饭睡觉,一周后再见。”
直到后来过了很多年,余其言想起来,这竟是他和时温的最后一面。
——
当天,时温从学校先回了洛水居,有些东西需要收拾一下。他已经和万重为说过,第二天司机会把他送去西郊温室。
那天晚上万重为回来得很晚,时温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人,实在熬不住便睡了。等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厚很热的怀里。
时温闭着眼,往那个怀里拱了拱,熟悉的味道让人心安,他本就没醒透,这下更不想睁开眼了。
万重为侧躺着,一只手肘撑住太阳穴,另一只手去捏时温的脸。这脸上还有点婴儿肥,两颊也是粉的,手感很好,像个小孩儿。
“我今天就要走了,一周见不到,”时温没睁眼,嘴角往下撇,有点不开心,咕哝的几句话含在嗓子里一点点往外蹦,“舍不得你。”
“那每天让司机去接你回来,反正也不远。”万重为在时温眼睛上方说话,喷洒的气息和他的怀抱一样热乎乎的,从眼角扫到耳梢,时温半边身子都在发麻。
差点就同意了,美色误人啊!时温心想。
“……不要,我不能离开,晚上还要盯着,每个数据都不能出错的。”他两只手摸索着万重为的脖子,搂上去,用力亲了一口那人的下巴,又被胡茬扎得偏了嘴。
万重为说:“不出门也好,安全一些。”
时温把脸埋在万重为胸膛里,脸颊磨蹭着他的亚麻睡衣,听他这么说,清醒了些:“事情进展顺利吗?”
他之前从不敢这么问,因为自己帮不上忙,也因为自己不想听到那个让人害怕的答案。只是平白担着一颗心,上上下下没有着落。可他要离开一周,跟万重为商量的时候,万重为也没表现出为难或者担忧,时温便想,或许公司的境况没有那么难熬。
黄程和万行川分身乏术,方连苏一直没有动静,至少在时温看来,一切如常。至于陈相宜和余其言说的那些事,他没打算追问,或者等他回来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也不迟。他想,不管万重为怎么回答,肯定是有合理原因的。
时温单方面已经为万重为找好了解释,并且很快将这两件事带来的那点不安压了下去。如今他陷在万重为怀里,只想再赖会儿床。
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起来真要迟到了。万重为把被子扒拉开,将他提起来,笑着拍他屁股:“你好好的,别让我担心。司机已经到了,吃过饭就走吧!”
万重为打开柜子,拿了一件白色休闲衬衣出来,一边指挥时温穿上,一边又找出一件毛衣和厚羽绒。
“过两天降温,虽然你在试验室不出来,但也得穿暖和了。”平洲的冬天气候湿冷,一场冬雨下去,能浇得人骨头缝里都疼。
时温把衬衣翻来翻去看了几遍,问:“新买的吗?我没穿过。”
这衬衣不是纯白,带点浅咖,是时温喜欢的颜色,布料上有暗花纹络,扣子也别致,亮晶晶的像一颗颗黑曜石。
万重为说“是新买的”,回头看时温已经把衣服穿上了,就又把手里的套头毛衣递给他,嘱咐他多穿点。
两个人收拾好,下楼吃了早饭。万重为便送他出门。
这次多带了几件衣服,还有放在家里的一些资料,都装在一个20寸小行李箱里。司机开了车门,保镖也在等着。时温出门前磨磨蹭蹭的,大概有点不舍——他以前没这样过,现在感觉离开一天都很难受,压下去的那点不安又在冒头,不知道怎么心里慌慌的。
万重为看起来神色也有点不虞,一早上走了好几次神,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时温要上车前,很没有征兆的,万重为一把将他扯回来,用力按进自己怀里。
“怎么了?”时温被他抱得一懵,打趣道,“舍不得我啊?”
万重为没说舍不舍得,只把他抱得很紧。时温看不到他的脸,所以也看不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挣扎和犹豫。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很短,很快他便放开时温,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
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去西郊的话上高速比较快,走环城线也可以。但是这段时间高速有一个桥梁合龙工程,已经持续了两个月,早高峰的时间会比较堵。司机调好导航,选择了环城线。
时温坐在后排,放下车窗,把下颌搭在窗沿上,冲着站在外面的万重为笑得眉眼弯弯:“我不在,你照顾好自己,药膳汤记得要喝,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万重为看着他的眼神有点沉,然后点点头。
车子驶出大门,很快看不见了。
时温是被紧急刹车惊醒的。
他昨天熬夜等人等得太晚,没怎么睡好。早饭吃完之后,在车上晃来晃去,便有点儿食困。从洛水居去西郊大概要一个小时,他在出发十五分钟之后便睡着了。
他迷糊着醒来,听见保镖在耳边吼了一声:“倒车!”
然而后面又有两辆车堵住退路。司机跟了万重为很多年,应对过很多突发状况,后退无门,便企图硬冲。然而很快失败。
前后四辆车将他们围住,冲下来十来个戴口罩帽子的男人,很快就把车门撬开。保镖撞开堵在后门的两个人,时温冲下来,按照他们方才紧急商量的对策,全力往山上跑。
他们都知道这些人冲着时温来的,只要时温能跑掉,保镖和司机便能松口气找外援。
时温跑过越野马拉松,身体耐性和爆发性都好,冲出去的时候堵在他身边的两个人甚至没来得及抓住他。
“别让他进山!”有人在后面喊。
过了山脚是一片密林,只要冲进去就还有希望。时温心跳有点失速,呼吸声重重打在耳边。刚下过一场冬雨的山路湿滑,拖缓了速度。耳后破空之声响起,时温只觉得后背一痛,猛地向前跌去。
两个男人冲上来按住他,他挥拳打中了一个人的下颌。但随后又有人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一块布料死死捂住他口鼻。他闻到一股奇异的果香味,是吸入性麻醉剂。
在时温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无论自己发生什么事,只要万重好好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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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温是这样的,一直都是全心全意对万重为。
第26章 嗤笑
书房里很安静,沉默蔓延在一坐一站的两个男人之间。祁望一直捻着衬衣上的袖扣,直到指腹上搓出了一个小小的红印子。
耐心告罄,祁望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回头看看万重为,那人八风不动站在窗口前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监控显示偏移了路线,要跟吗?”祁望问。
万重为手里捏着一支靛蓝色钢笔,没说话,只用笔尖轻轻敲着手心。祁望往前靠近一点,还想说什么,猛然发现万重为眼神放得很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不要跟?”祁望又问了一句。他甚至怀疑之前说的那些话,万重为根本就没在听。
万重为终于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让他沉住气。
祁望叹口气,坐下来,把放在面前的咖啡一口气喝光,沉了沉情绪,继续陷入沉默。
上午十点半,距离时温离开洛水居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万重为面前打开的笔电屏幕上,那个红色小点已经静止。电脑旁边是他的手机,一点动静也没有。
“要开视频看一眼什么情况吗?”
祁望不是个小不忍的人,但到底年轻了几岁,又对时温观感不错,便有些坐不住。他理智上认可万重为的做法,但情感上有点松动。
万重为眉目深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说话语速适中,安排下去的事情条理分明,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没有什么是意料之外的。
对于开不开视频这个问题,万重为直截了当地说:“不开。”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他站了起来,拉开抽屉拿出一盒雪茄。他很久没抽雪茄了,嫌麻烦,也嫌味道重。这一盒还是上次去德国时别人送的,点燃后有一股子夹生味,弥漫开之后还有一股淡淡的巧克力后劲儿。
巧克力味道是时温说的。万重为有一次在花园里抽了半根,时温便问哪里来的巧克力,后来才知道是雪茄,还吃惊了很久。
他点了好久才点着,然后倚在窗口慢慢地吸。没再纠缠于祁望的问题,也不再关注手机。但他的眼神暗了暗,脸上有一种类似逃避的表情一闪而过,被祁望捕捉到了。
“你很担心他?”烟雾冲淡了他的焦虑和不安,他又变成了岿然不动的万重为。
祁望很干脆地说:“我是担心你后悔。”
烟灰落在手背上,万重为翻了一下掌心,将那一撮灰白抖落在窗台上。沉默半晌,他说:“按计划来,不会有事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时温在一阵湿冷的空气中睁开眼,头很疼,后背被石块砸过的地方也在撕扯着神经,吸入的麻醉剂后劲儿还在,让他全身肌肉都不听使唤。
大概过了几分钟,他的意识才慢慢回笼。
这是一个顶层很高的空房间,有些潮湿阴冷,没有窗户,头顶上只有一盏昏暗的白炽灯。房间里靠墙放着一张长条桌子,他随身带着的双肩包打开着,扔在上面,里面的一些资料和充电器、水杯等随身物品散落在桌面上。
他的手脚都被一种专业的绳子捆着,不算很紧,但是打了特殊的结扣,没有外人帮忙无法挣开。时温登过山,也和同学野营过,认得这种绑法,挣扎没有用,只会浪费体力。
他脑子里很乱,有很多猜测一闪而过,是谁绑架了他,他大概心里有数,至于目的是什么,也显而易见。
他只是没想到,万重为的处境会这么凶险。这些现实中的豪门恩怨和倾轧斗争远比剧本更精彩,也更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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