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淑燕半天才反应过来身边有人,偏头一看,正是上午的几个警察,连忙撑着沙发站起身:“梧警官,于警官,还有……”
“我姓梁。”
“梁警官。”章淑燕伸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把沙发上的衣服往边上拨了拨,抹平沙发上的褶皱,带着歉意的笑看着三人,“您几位坐。”
梁亭松垂下目光看了眼那张茶几,红木质地,两面是镂空的花纹,似是竹菊的模样,上面堪堪积了些灰尘,却也不减原本的光泽。而桌面上一侧镂着两三个字,另一侧是凸起的形成小山峰状的装饰。梁亭松平日里爱看一些文玩解说,心下了然这种桌面连同那小山峰都是在一块木上雕出来的。虽然布着陈年油垢和被烫灼破坏的痕迹,也不掩茶几整体的气派,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这样一个价值不菲的茶几,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显然是突兀的。梁亭松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的怒吼:“真t.m是挨杀的!”随之而来的又是摔门的声音。
男人出门了。
章淑燕抖了抖,然后把沙发上的衣服抱成一团,走向卫生间,几分钟后,洗衣机轰隆着声转起来。
“抱歉让几位看笑话了。”章淑燕去厨房倒了几杯水端过来,摆在桌上,然后坐到一边,“家里没有茶叶……”
“没事。”梁亭松从桌上拿起一杯水,抿了口,又放回桌上,“我们也喝不惯茶叶水。”
“关于您女儿童欣,我们还有些情况想要了解。童欣平时有什么玩的比较好的朋友吗?”于沅掏出录音笔,梧禹则从公文包里拿出记录表。
章淑燕咬了咬唇,低下头思索片刻:“我……不知道。”
梧禹立马向他老大投去委屈的目光。
“欣欣她平时不跟我说这些,我上班忙,也顾不上她。”
“那她平时有什么喜好吗,常去的地方之类的?”
“就学校,家,还有培训学校,欣欣不爱乱跑的。”章淑燕掰起手指,一个个数过去。
培训学校?梁亭松脑海中浮现出汪广元的那张脸,点点头:“我们也咨询了学校老师,童欣现在在学习美术?”
“是,不过准备这期结束就不报了。老师打了好几次电话,高二了该抓学习。而且……”章淑燕声音越来越小,“学画画太贵了……”
“童欣知道您这个想法吗?”于沅忍不住问道。
“啊?”章淑燕一怔,“欣欣知道,我也问过她意见了,她也同意。”
“好的,能带我们看下童欣的房间吗?”梁亭松继续问道,怎么看这个屋子也只有一间卧室。
“诶,这边。”章淑燕站起身,朝着那个紧挨着的门走过去,“欣欣睡这个房间。”
梁亭松跟过去,狭窄的仓库里只能摆上一张小床,床头是个单面的窗户,两边的墙上粘着一些挂钩,墙上贴着几张素描图,一张木质的小桌子安在床上,一张照片立在桌边,一个短发女孩有些腼腆地望着镜头,身侧是章淑燕。想来,这就是童欣了。
那小床也就一米多长,床下的空隙里堆着的都是书。
虽然空间狭小,但是比外面宽敞的屋子要整洁的多。
梁亭松一晃眼仿佛就能看到童欣坐在这床上,面朝着玻璃窗,倚着桌子画画或者看书。
“欣欣的房间都是自己打理的,东西都在这。”章淑燕有些窘迫地说道,随后往后退开,别开脸,“欣欣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我亏欠她太多了。”
梁亭松闻言敛了神色,“每个人都有难处。”
章淑燕点点头,转身去卫生间查看衣服。
检查床铺的事交给了于沅,梁亭松和梧禹则负责检查床铺下的地方,带上手套后,三人开始翻找。
摆在外面的是一些课本,接着是一些绘画常需的临摹书。接着是一些艺术相关的书籍。梧禹手摸到塑料袋样的东西,一并拖出来,打开看,一沓没有拆封的书被放在里面。
“我去,《Andy Warhol Catalogue Raisonné Collection》、《David Hockney.A Bigger Book》,还有《Matisse/Diebenkorn》……”梧禹手都在颤抖,他高中时候的死党就是学的艺术,成天搁他耳畔说这些书名,他都能背下来了,当然,价格也差不多背下来了。
沃霍尔那册梁亭松不了解,但是霍克尼这册作品集梁亭松就很眼熟了,他的某个前上司家里就摆着这些书,要是没记错的话,大概两千多刀。
“她是真的很爱艺术啊…这么贵的书也买,买了又舍不得看,搁床底吃灰。”梧禹小心翼翼的把那些书放好,重新包起来。
“也许是别人送的呢。”于沅已经把书桌上的东西和两侧挂钩的物品收集整理好,听到梧禹这么说,随口应到,“我的感觉哈。”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毕竟童欣的父母怎么也不像是能给女儿钱买这些书的样子。
“啧,这画画的真好,继续画下去多好。”于沅小心的撕下墙上的素描图,一张木船的图,落款正是:童欣,声音低到只有自己能听到,“干嘛那么懂事呢。”
“诶诶老大,还有东西诶!”梧禹往床底下一看,一个盒子状的物品被放在里面,“不会是存的钱吧!”
梧禹费力的将盒子钩出来,是个鞋盒子,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东西了,盒子上的品牌名字听都没有听过。
梧禹掀开那个盒子,里面只有几个像硬币的东西和几支干枯的茎。
“纪念币?”梁亭松将那几个硬币拿起来,抹去上面的灰尘,“西月网咖一周年?”
梧禹看着眼熟,想了下,“这个网咖,好像在庆州一中附近。之前是奶茶店,后来奶茶店搬走了,换成网咖了。”
也难怪梁亭松没什么印象,他上学时好学生一个,奶茶店也好,网咖也好,都不是他会踏足的地方。不过,学校附近开网咖,祸害祖国栋梁,当真是猪油蒙心了。
三人再看看房间,能找到带走的东西都差不多了。
章淑燕已经晾完了衣服,用衣摆擦着手走过来。
“童欣在哪个培训学校学画画?”梁亭松把东西交给梧禹和于沅,示意两人先走,而后向章淑燕问道。
“西艺学校,在庆州一中附近那儿。”
“感谢您的配合。”梁亭松点点头,走出门,正要下楼的时候,瞥了眼站在门口的章淑燕,斟酌开口,“如果您需要法律援助,请及时报警。”
章淑燕闻言立刻红了眼,手捂着脸偏过头去,梁亭松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走下楼梯。
三人从小区出来后,便驱车赶往章淑燕所说的西艺学校。
当闹钟响三遍铃后,许为溪才从床上起来,拿起身边的手机点亮看了眼,屏幕上赫然正是昨晚看的那篇小说。
“又看着看着睡着了啊……”许为溪揉了把脸,这会儿该准备准备去上班了。他翻身下床,抄起架上的衬衫和休闲裤换上,拿着手机开门下楼。
餐厅桌上放着一盘冷掉的炒饭,底下压着一张纸条,许芳心已经去上班了。
许为溪走过去,扫了眼那张纸条。
[爱吃吃,不吃倒了。]
“……”许为溪开始思考他是哪里又惹到他妈了,好像早上他妈来喊他吃早饭的时候,他没起。也不能怪许芳心生气,毕竟难得做一次早饭,他儿子还不领情。
许为溪端起那盘炒饭走进厨房,倒进锅里重新炒热。然后打开照相机对着自己和锅里的炒饭拍了张照,发给许芳心。
“太香了,含泪吃了两大碗。”
许芳心女士发过来一个“不屑”的表情,跟着一句“委屈你了,还含泪”。
这算是消气了,许为溪叹了口气。
洗漱完后,许为溪的肚子这才开始闹腾,确实是饿了,索性拿起勺子就着锅吃起来,顺便翻看weibo里这两天的时事热点。
吃完清理完后,许为溪便提着背包出门了。
梁亭松三人已经在庆州一中前的这条路路口堵了十几分钟了,正值放学阶段,不少家长都是开车来送饭的,步行的学生穿插其中,一时间整条路都动弹不得。
“我们走过去。”梁亭松看了看时间,直接开门下车。
于沅和梧禹还在后座争论要不要回去找治安管理那群人聊聊,闻言也连忙拿起东西,跟着下车了。
人行道旁边基本是些文具店、奶茶铺和餐馆,放学后的学生们,通常都会涌进这些地方休息片刻,然后再回到学校上晚自习。
梁亭松本想着尽量避开着那些推搡的学生,结果刑警的制服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威慑作用,学生们往两边绕去,倒是给他们绕开了一条道。
突然一个人影自身侧而来,梁亭松躲避不及,只能下意识伸手去接,而过来的人则是单手一撑,摁在他胸前,半个身子撞在他身侧。
梧禹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按正常流程来说,他们老大一会儿就要开始训了,以治安管理为中心,公共安全为半径,上次他亲眼看见梁亭松这么训了隔壁室的小李十分钟!
而于沅看着那个男人的手和他老大,陷入了思索。
“抱歉抱歉!”撞过来的男人抬起头,一张白皙俊秀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笑,仿佛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手放在哪里,连忙缩回手,挠挠头发,“人太多了,被绊了一下。”
已经有学生停下脚步好奇地围观起这场面了,梁亭松只是拍了拍衣服,往男人来的方向看了看,一家奶茶店,点餐台挤满了学生,仿佛是印证男人没有说谎。梁亭松点点头,“没事。”
男人也没有再说多余的话,闻言往前走了,不一会儿便被人群淹没。
梧禹伸手拍了拍耳朵,啥?他老大说啥?然后伸手去拍于沅的肩膀,“咱们老大被妖魔鬼怪附身了?”
于沅拍开他的手:“别烦,我在思考。”
“别思考了,走了走了。”梧禹朝前跟着梁亭松继续走。
于沅跟在两人后面,回忆着刚刚的那一幕,作为强大的水系星座,纵观各大小说动漫电视剧电影,她对自己的第六感和裸眼5.0的视力从不质疑。怎么看,刚刚那个男人都不像是被挤撞过来的,更像是……更像是自己主动撞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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