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孟初顾不上分析付关山的心理活动。 “那个……”他说,“我在工作……” “哦,抱歉,”付关山说,“吵到你了?”他做了个闭紧嘴巴的手势。 孟初说“谢谢”,回头开始调整晶体管尺寸的参数,然而,鼠标刚移上去,就叹了口气。 不行!还是不行! 虽然身后的人不说话了,可响动却没停。付关山按屏幕很用力,打字的时候啪嗒啪嗒响;反应又特别丰富,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吸气,一会儿啧啧摇头。而且这人像有多动症,每隔十秒就要换一个姿势,沙发一直吱呀吱呀响。 孟初痛苦地闭上眼睛。 人家都不说话了,再要求保持绝对静止,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他们不过是马上要结婚罢了,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呢。 孟初思索半晌,决定放弃今晚的剩余时间。反正付关山明天就走了,明天熬个大夜吧。 他刚起身,付关山就警觉地坐起来:“不工作了?是不是我太吵了?” 孟初想了想,还是说:“今天的数据处理完了。” “哦,”付关山看了眼时间,“你每天都要加班到这时候啊,真辛苦。” 孟初想说,如果没有你还能多干一会儿,但保持了沉默。 可能因为孟初收工了,付关山交谈的兴致陡然提了起来,话比原来还多:“对了,我听小姨说,你在研究汰渍?” 孟初的眼神由烦恼变为迷茫。 “我还给宝洁做过代言呢,”付关山怅惘地说,“他们之前邀请我去参观实验室来着,要是那时候去了,说不定就能早一点遇见你了。” 孟初咬了咬嘴唇。“太赫兹。”他说。 “什么?” “太赫兹,”孟初放慢语速,“是一种频率在0.1~10THz的电磁波。” 付关山像是被淘工厂风的灯光施了定身咒。 “我是做电路设计的,”孟初有些困惑,“怎么会跟洗衣粉有关系?” “我哪知道电路设计是干嘛的啊!” 对方既然展现出兴趣,孟初觉得理应回应。他转过身,打开了一个文件:“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这是我最近在做的工作。” 付关山好奇地走过来,看了看屏幕,震惊中带着哀悼:“啊,谁死了?” 孟初被突如其来的讣闻吓了一跳:“死?” “这个,”付关山说,“这个叫HV的人,他是你们行业的大佬吗?” 孟初晃了晃脑袋,似乎想活动一下脑细胞,他快找不出合适的语气了:“嗯……High Vacuum die是说在高真空环境下压铸晶粒,die在半导体里是晶粒的意思。” 室内陷入了沉默。 “这很容易误会的,”孟初补救道,“不过,下面有详细解释,你可能没看到……” “我哪知道那是解释,”付关山说,“我就认识一个单词。” 您这英文水平也没什么国际影响力啊。 片刻后,付关山转过身,决定放弃对科研事业的探索:“家里有新的浴巾和牙刷吗?” “浴巾在次卧抽屉里,牙刷在盥洗台上的柜子里。” “不介意我先洗?” “不介意。” 付关山迈开长腿,风风火火地冲进卧室,又风风火火地冲进厕所。 门一关,内外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孟初听着淋浴间响起的水声,打开了学校邮箱,刚才来了几个新邮件,趁没人打扰,先处理掉吧。 他才点开第一个红点,忽然,浴室响起了嘹亮的一声:“是谁~在扣动我心弦~” 孟初啪地关掉了屏幕,把头埋进手里。 天哪!他这辈子最受不了别人洗澡的时候唱歌! 谁想到,浴室里的人还越唱越起劲,从情歌转到古风,再转到民谣。这几年游走在各大电视台的晚会上,着实丰富了澡堂歌王的曲库。 伴着水流的清唱让人如芒在背,孟初飞速逃回主卧,关上了房门,把头闷在枕头里。 幸而,歌王动作利落,很快结束了沐浴,演唱会也随之告一段落。 水声一停,孟初有种断气之后续上命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卧室响起了敲门声。孟初没从枕头上起来:“什么事?” “我洗完了。”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隔壁邻居也知道,整栋楼的人都知道! “好的。”孟初说。 门口的人停留了一会儿,啪嗒啪嗒地走了。这声音让孟初警惕起来,他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呼吸一滞。 这人进出浴室不换拖鞋,从卫生间到次卧门口,留下了清晰的脚印,足够拿去鉴证科当锁定犯人的材料。 孟初拿了拖把来,把水渍脱干净。然后走进浴室,呼吸又是一滞。 地上的一滩水在意料之中,可盥洗台上怎么也有一滩水?这人洗脸跟淋浴喷头似的? 孟初拿了抹布,把盥洗台擦干净,抬起头,又看到镜子上的白沫,再往左,是淋浴间玻璃上的头发。 啊,他脑子里突然响起一句话。 这场婚姻可能是个错误。
第4章 换装 【换装:影视作品中,角色换上与平常不同的衣着、造型,引发众人赞叹的情节,是常见的爽文套路。<例句:不过,换装好看,其实说明人本身就好看。>】 结婚那天,孟初一如既往地在七点睁开眼睛,按掉闹铃,一如既往地走到厨房,冲泡麦片,一如既往地从储物箱里拿出保质期六个月的手撕面包—— 然后,不同寻常地,视野里出现一位上身赤裸的男性。 “早上好,”付关山单手撑在椅背上,“帮我也泡一份吧。” 孟初的眼睛掠过他的胸肌和腹肌,再滑到他滴落水珠的前额。 似乎是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付关山满意地解释:“我有晨练的习惯,刚刚去冲了个澡。” 孟初点了点头:“哦。” 然后拿起遥控器,对准他身后一按。 空调开了。 暖风迎面吹来,付关山沉默片刻,倔强地说:“我抗冻。” 孟初想了想,觉得倒也合理:“你在大冬天拍过裸戏?”顿了顿,又说,“但还是小心一点好,最近流感很严重,我们组小半老师都中招了。你头发还湿着,不但容易伤风,还容易头疼。” 付关山认命地走向浴室:“我这就去把头发吹干。” 孟初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忽略了什么。 付关山又用了一次浴室! 现在卫生间肯定又水漫金山了,待会儿还得再拖一遍。 孟初叹了口气,拿出第二个麦片碗,替家属做早餐。 直到两人洗漱用餐完毕,付关山再也没说话。 没有阳光照射,早上的楼道冷飕飕的。临出门前,孟初仔细围上围巾,戴好口罩,确认自己没落东西,但总觉得今天有哪里不对劲。 他抬起头,看到付关山注视着他。 “我脖子还光着,”付关山说,“这就不是个感冒隐患了?” 孟初沉默片刻,回到卧室,拿了条围巾出来:“这条有点旧了,你要是不介意……” 付关山接了过来,胡乱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婚后还你。” 孟初望着他大步走下楼梯。他脖子里凌乱地堆着褪色布料,羊毛流苏都缠在了一起,看上去却有种时装周的高定感。 孟初回想了一下自己穿围巾的样子——像没拿到助学金的贫困生。 他欣赏了一会儿,跟上去。 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这点他早就知道。 造型师是付关山的旧识,在付关山刚出道时就合作过。他们驱车赶往工作室,造型师把孟初按在椅子上,哗一下,排开了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她摘掉孟初的眼镜,盯着他看,他一如既往地眼神躲闪。 造型师研究了一会儿他的五官,问:“这个眼镜是非戴不可吗?” 孟初说:“我有结膜炎,戴隐形眼睛会痛。” “不考虑做个飞秒、激光啥的?” “没时间,怕风险。”孟初老老实实说。让他一天不盯着电脑屏幕,都是不可能的事。 “那好歹换个镜片不泛黄的呢?” “这是防蓝光的,”孟初说,“我觉得很有必要。” 造型师托腮冥思半晌,啧了一声:“可惜了,你眼睛挺好看的。” “就是嘛,”付关山说,“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的眼睛像海德薇。” 造型师一头雾水:“像谁?海瑟薇?” “不是,是雪鸮。”孟初说。 造型师继续一头雾水。 孟初继续解释:“就是哈利·波特养的那只鸟。” 造型师经历了这辈子最无语的五秒,望向付关山:“你说你老婆像鸟?” 付关山严肃地说:“人家是美丽圣洁的猛禽。” 孟初觉得自己跟三个词都沾不上边,但人家是珍贵的二级保护动物,也算是夸赞吧。他笑纳了。 不过,那个“老婆”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行,不说眼睛了,”造型师为难地捋了捋他的刘海,“那这狗啃一样的发型能换换吗?” 孟初抬手摸了摸前额的头发:“很难看吗……” “就跟头上扣了盆海带一样,”造型师质问,“这刘海谁给你剪的?” “……楼下石桥旁边的大爷。” “啊?” 孟初比划着:“就是那种只有一把椅子、一个剃刀的路边摊,客人来了就坐在椅子上,十分钟就剪完。” 造型师挠了挠头:“大学城没有好一点的理发店?” 孟初沉默有顷,说:“每次一进去,他们就热情地让我办卡,我招架不住。” 无论是连珠炮一样的问话,还是恳求的眼神。 每次都充值、升级会员、头皮护理三连,出门时感觉像逃出生天。为此,如非必要,他不去理发店,头发实在长的不能看了,他就找大爷去。大爷收费便宜,还不推销。 造型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会儿,说:“这个待会儿补救,先化妆。” 孟初又被129的回忆袭击了,开始恐慌:“又不是上台表演,还要化妆?” “没事,就化个裸妆,”付关山拍了拍他,“结婚照还能化舞台妆不成?” 孟初有一肚子问题,比如“什么是裸妆”“什么是舞台妆”“化妆可能补救不了要不还是换人吧”,还没问出口,造型师已经动手了。因为眼前一片马赛克,他只能感觉到对方用什么海绵在脸上压来压去,然后又是各种大小不一的刷子。 顾恺之这辈子用过的刷子都没有扫过他眼睑的多。 “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啊,”造型师一边给他画眼线一边说,“你在读研?” 从化妆开始,就一直靠在墙上欣赏的付关山接话:“不是,他带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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