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唐黎的那句,也只是判断凌脉到家的时间。 幸好今天凌脉不在,刚出道时裴丘沉的私生粉不少,因此很厌恶跟踪和偷拍。然而也只有在那种时候,他面对镜头是最真实的样子,冷漠的、阴沉的,褪去那层精致的伪装,眼底的阴翳也不再掩藏。 屏幕外粉丝爱上的是一个加以包装的人设,而他本人则从来不讨喜。 和凌脉相处的几个月,他个人的情绪实在太外显了。 作为经纪人,凌青姿深有体会。 凌脉的休假是他向凌青姿提出来的。 上个月凌脉假期时补拍的那支广告,也是裴丘沉主动联系凌青姿,要求陪同。 他对凌脉的情感很复杂,既想要远离,只当队友,又没办法真的坐视不管,只当队友。 换衣间里,滑稽的橙子连体衣穿上身,裴丘沉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凌脉。 凌脉比从前更高,身体抽枝一般地长大了,手臂和大腿上都有阳光晒过的印子,浅浅一道痕,压在皮肤上,对他没有丝毫防备之心。 在裴丘沉的注视下,凌脉微微侧着身,弯腰将两条笔直的小腿从裤筒里解救出来,背匀称地抻开,臀部随之饱满地鼓起。 乖乖套好滑稽的连体衣,又乖乖把后背袒露在裴丘沉的视野里,细腻的肌肤下脊柱凸起的弧度恰到好处。 裴丘沉好奇它的触感,手指覆上去的一瞬间,凌脉回馈给他颤栗,在他的指尖跃动、灼烧。 裴丘沉不露声色,叫他站好不要乱动。 凌脉连头都没有回,没有质疑,充分信赖着他。 是裴丘沉变了。 和从前有所不同。 他们共同生活三年,他从不会以这样的视角看凌脉。 凌脉长大了。 能看得出他依旧是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还能重拾勇气,重新进入娱乐圈,就为了年少时的一个梦想。 拍摄结束后,裴丘沉开车送他回学校。 凌脉坐在副驾驶上举着手机,对他乱拍一通。 裴丘沉讨厌那些偷窥的镜头。 但那天他只是回头看一眼凌脉,便允许凌脉随便拍。 第十七章 把头发彻底吹干了,凌脉还是不放心,给裴丘沉打了个视频电话,确认对方人在酒店,确实没事。 视频没有挂断,凌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给裴丘沉展示了一下自己卧室,随口说了句:“还是跟以前你来的时候一样。” 此话一讲,他自己先噤声,观察裴丘沉的脸色。 他没办法真的把那三年忘记个干净,有时候还是会混淆,谈论过去的事本来是一种拉近彼此间距离最有效也最快速的方式。 放在他们两人之间却相反,会把人推远。 裴丘沉在凌脉家里住过一阵子,但要说同床共枕,就只有离别的那一天。 他早就不记得凌脉房间的摆设,记得最清楚的可能是那晚的天花板,他一夜未睡。 但只要他不说,凌脉就不会知道。 镜头慌忙切回自拍模式,屏幕里,凌脉的头发卷翘地往上扬。他是天生的自然卷,一缕缕像烫出来的,染的头发褪去一点颜色,又呈现出浅淡的金,有点毛躁,像橱窗里摆放的娃娃。 “哥,你今晚去哪儿了,咋还被跟车了?”凌脉生硬地转移话题,试图遮掩自己犯下的胡涂。 裴丘沉没有计较,“去见朋友。” 凌脉连忙点头,还以为这关自己熬过去,又听裴丘沉道:“你的表情像在说‘原来我也有朋友’。” 凌脉连忙摆手,想到裴丘沉看不见才开口:“没有没有,我可没这么想。” “是吗?”裴丘沉的语气淡淡,“所以你一点也不惊讶也不好奇。” 凌脉的脑子飞快运转,最后自认聪明地选择了最错误的答案,义正言辞地:“真的,我一点都不好奇!大家都会交新朋友嘛,就像我上大学以后也交了不少……朋友。” 越说越不妙,哪怕是隔着手机,他都感受到了。 因为裴丘沉笑了。 气笑的。 那一笑还挺好看的,视频像素不好,笑容有些模糊,头发松散地垂落下来,遮住本来凌厉的眉眼,变得异常柔软。 就像直播花絮的那个笑容,还被粉丝们单独截出来,一致称赞裴丘沉笑起来很苏…… 下一秒,裴丘沉收起笑容,“的确,你和你的舍友们关系就很好。” 这是第二次,他提到凌脉的大学舍友。 早在凌脉在朋友圈发出九宫格的时候他就记住了,特意帮对方争取来的休假,凌脉全部用来陪自己的新朋友。 照片上凌脉笑得有多灿烂,裴丘沉就有多气恼。 这一回,凌脉多多少少感受到屏幕对面的怨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房门就被敲响。 他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穿上拖鞋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妈妈的声音:“宝宝你早点睡,明天中午不就要走了吗?早上起来陪爸爸妈妈吃个饭。” 凌脉把门打开,门外的女人长发披肩,眼角有岁月的痕迹,不难看出年轻时美貌模样。在凌脉的记忆里,妈妈一直是温柔的,为数不多对严厉起来,也都是为了他着想。 “我马上就睡。” 凌脉已经比妈妈高出许多,凌母抬手摸他的脸,“真是瘦了。” 凌脉乖乖低下头,任由那温柔的手掌抚摸。他有很久没回家了,自从上大学以后,家就变成很遥远的地方,如果不是放长假,轻易不会回来,空降出道后就更没有时间。 家里人时刻惦记着他,又因为他的长大,不得不放手。 凌脉喉头有点哽,忍不住环住女人的腰,把自己整个塞进妈妈怀里。 “都多大了,还撒娇啊。”凌母笑着,拨弄他的头发,一卷一卷的,像头出生没多久的小羊羔。今晚凌脉拎着行李回来,她甚至感到一丝陌生,仿佛前一夜还是呱呱落地的小娃娃,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之前不是说要带朋友来家里吗?我看了你们那个综艺,和你玩得不错的那个小孩儿,你们是闹矛盾了?” “没有,那都是他们胡乱剪辑的。”离开妈妈的怀抱,凌脉又卖乖耍宝起来,“我和我哥可好了,他今天是有事才没来的。” 又聊了几句,眼看要凌晨一点,凌脉被赶回屋,关门之前凌母千叮咛万嘱咐:“上床就立马关灯睡觉,不许再看手机了。” 凌脉嘴上甜甜应着,一上床把灯一关,立刻摸出手机来。 他以为裴丘沉早就挂了视频,屏幕一亮起来,自己这边黑漆漆一片,吓他自己一跳。 凌脉难掩吃惊,放轻了声音:“哥,你还在呢?” “你该睡觉了。”裴丘沉的声音跟着轻了些,他没有听到对面的谈话,但也猜到是凌脉父母来催他早点睡。 屏幕那端黑得彻底,看不见一点影子,忽然听凌脉很小声地问:“你今天拒绝了我,以后也还会拒绝吗?” 裴丘沉一怔。 对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借着月光,能看到一丁点轮廓,尽管看不清,但好像能想象到少年是用怎样一双期待的眼神望过来。 “不会。”裴丘沉说,“今天真的赶不过去,有人跟着我。” 他这么一解释,凌脉又跃跃欲试起来,说那下次找机会。 因着凌脉的直白,裴丘沉也问了一句:“你今天只邀请了我吗?” “是啊。” 凌脉半点不带犹豫。 紧接着凌脉掰着指头数:“周哥和卫盼住一个屋,我把其中一个叫走,他俩就要有人落单了,不合适,我和燕然哥又没熟悉到那个份上……” 后面那些话都不需要说了,哪怕是骗骗他呢。 可凌脉从不骗人。 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视频打来时裴丘沉本来不打算接的,接了也准备很快就挂断,但凌脉一开口就是“我担心你”,一点都不会拐弯,就这么直冲冲撞上来。 所以简简单单一句“是啊”也足够了。 不考虑那些客观因素,他是他的唯一人选。 视频挂断后,凌脉又发来晚安的表情包。 裴丘沉盯着看了很久。 凌脉有一点令他十分羡慕。 ——永远不怕受伤。 不管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别人的冷眼,凌脉总是迎上去。 当年还在新巷做练习生时,训练枯燥乏味,食堂饭又冷又难吃,家人每晚关心慰问的电话,也成为一种缰绳,勒在他的脖颈。 凌脉还是每天笑呵呵。 裴勉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好奇,终于有天,他问凌脉。 “不觉得压力很大吗?他们一直问你的情况,你都不烦吗?” “他们关心我嘛。”凌脉一屁股坐在他的床铺上,他眼皮抬了抬又垂下,什么也没说。 凌脉自来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哪天来他碗里夹菜,他都不会惊讶。 “而且,我也跟妈妈说谎了。”凌脉换了发型,是声乐老师提议的,很适合他,头发没有染,纯天然,人看着呆呆的,唯独那双眼睛灵动地眨啊眨,“我说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不想他们担心。我们都只是希望对方能过得好而已。” 裴勉什么也没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永远做不到这样积极乐观,乃至于只有沉默。 可沉默凌脉也照单全收,非常开心地拍拍被子,像只傻海豹,“哥哥,今晚我要是害怕能开灯去厕所吗?”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晚上可以叫我起来,我陪你去。” 裴勉不知道是从哪一步开始错的。 明明最初他对凌脉和对其他人的态度没有任何差别,后来夏天过去了,秋天也过去了,冬天天气最冷的时候,他竟然能够忍受那只手在半夜冰凉地贴上自己的脸,睁开眼对上凌脉卖乖的笑颜。 去个厕所也能这么开心? 裴勉不能理解,乃至于后来有天真的问出口。 凌脉说:“那不一样啊,我一个人去就会害怕,但有你陪着我,我就有底气了。” 他应该早点意识到那些对话没有特殊意义。 在当时那种环境下,亲密是人为制造的,每天见到的人、做的事都固定不变,在日复一日不停地重复中,难免会跟身边的人产生连结。 况且他们还住在一个房间。 凌脉可以无视他人的冷漠,但会希望和自己的室友搞好关系。 他是那百分之一的概率。 但剩下的九十九步是凌脉主动向他走来。 想到这里,竟然让他有些庆幸。 那天凌脉推开的是他的宿舍门。 2029年7月22日 凌晨1点31分 凌脉放在枕边的手机响起一声震动,屏幕亮起,幽幽的光投映在天花板。 裴丘沉:晚安,明天见。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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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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