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魏牧城需要的从来不是心理医生。 海边咸涩的味道裹挟着细沙吹拂脸颊,不远处,一对情侣正在拍婚纱照,新娘洁白的婚纱在金黄色的落日余晖中显得尤为圣洁。 魏牧城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他看了好一会。 “先生,买一束花吗?”半大的孩子手捧着一大把玫瑰花,陆和谦买了一束,轻轻放在魏牧城的手里。 “以后我每天都送你一束花好不好。” 魏牧城依旧在看那对拍照的新婚夫妻,好半天,才低头瞧了瞧手里的花。 陆和谦坐在了他身边,海水拍打礁石卷起湛蓝浪花,几只海鸥伏低盘旋,太阳快要落到地平线下,远处的海岸线铺上一层灿烂的金色。 “牧城,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一直认为咱们俩过不了多久,我肆无忌惮地发火,是觉得过不下去也无所谓,大不了再扯一张离婚证。后来,我才发现你是那么好,那么体贴,我又想,就这样跟你过一辈子也不错。” “其实我知道自己怀孕时我挺开心的,因为我想和你生个孩子,生一个很像你的小孩儿。可我话到嘴边又变了味,还差点去医院把孩子打掉。我怀孕那段时间,眼见着你那么累,又瘦了不少,那个时候我开始觉得有些亏欠你。” 陆和谦的心境变了太多,他平淡的陈述里掺杂着浓重的哀伤与愧疚。 “牧城,我后来才明白,其实从结婚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亏欠你。” “我们俩结婚,没有写真,没有蜜月,连婚礼也只是为了应付外人。我什么都没给过你,连婚戒都是你花光了积蓄买的。” 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两个戒指,戒指找了回来,但魏牧城已经消瘦太多,他过分纤细的手指会让戒指轻易滑落,陆和谦只能戴在自己的手上,再找寻时机不断重复戴给魏牧城。 陆和谦想起两人的婚礼现场,他拒绝了交换戒指而是选择自己戴上,不是轻视魏牧城,而是他觉得由对方戴上戒指就像是戴上禁锢的牢笼,所以他不喜欢。 而现在,陆和谦将那枚戒指轻轻推进魏牧城的无名指间,他一次又一次地为他套上戒指,像是一次又一次企图用这个小小的指环将他留下来。 “我这么混蛋,你还愿意留下来。” “牧城,我真的很感谢你,因为我不知道如果你不在,我一个人该怎么活。” 陆和谦轻轻捏着魏牧城的指尖,按下去的皮肤出现一个小坑,很慢才恢复,他的身体在轻微浮肿,但是过于孱瘦的身体让人看不出痕迹。 “我最近总在做梦,梦见回到了咱们俩结婚的那天,我太高兴了,抱着你说以后我一定对你好。你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微笑,我就想着,你不说话也没事,只要你懂得,只要你信我,这就足够了。可你又消失了,我看见你从楼梯上摔下来,一次又一次地摔下来,我想去扶你,可就是碰不到你。” “再一转眼,我看见...” 说到这,陆和谦的声音哽咽了一瞬,他已无法抑制情绪,声音颤抖起来。 “我看见,妈妈的旁边立了新坟。” 陆和谦用手背抹了一把酸涩的眼圈。 无数次噩梦惊醒的午夜,他都会满头大汗狼狈地爬到魏牧城身边,去看他的鼻息,去观察他胸膛的起伏,去听他微弱的心跳。 “欸...” 陆和谦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魏牧城微凉的手抚上他的面颊,像是在替他抹去泪水,但陆和谦的脸上没有眼泪,他紧贴着那只手,深吸两口气将心情平复下去。 结婚那几年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和魏牧城聊过,他总是那么的不耐烦,总是那么的忙碌,总是将忽视当做理所应当的事情。 现在,他贴着这副瘦弱干枯的身体不断碎碎念,他谈陆安的未来,谈他们的未来,他的思维飞起来绕着魏牧城打转,想不起停下来,不断地说下去,说到嘴唇干涩,说到嗓子变哑。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烦我我也不会走,就算不得不离开,也只是离开一小会。” “我走去哪里都会给你报备,你是我的领导去哪里我都会向你汇报,我们就用手机联系,你只要接通,我只要听见你的呼吸就知道你在听。” 他拨通了魏牧城的号码,将手机放到他的耳边,自己的声音透过两重音传回了耳朵里。 “就像这样,这样就行。” “领导,我去开会,领导,我去应酬,我保证九点之前一定回家,晚一秒都不行。” 陆和谦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那笑意并不苦涩也并不无奈,他拿着手机,像是在二重音里得了趣。 “可以听到吗,我的爱人,我的牧城,我是陆和谦。” “可以。” 带着沙砾感的低哑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陆和谦猛地怔住,短短两个字却扣响了陆和谦心上的一根弦,他的世界嗡嗡震颤。 陆和谦无法控制地发起抖来,他盯着魏牧城的双眼,盯着他的唇,魏牧城也在瞧他,他的瞳孔里是陆和谦的倒影。 泪水滴落在细沙,膝盖一软,他半蹲着几乎跪在他的身边,他流着泪宛如一个朝圣者虔诚地在魏牧城的唇上落下一吻。 从魏牧城生病起,他的心脏就高高悬起来落不下。 现在落日温柔又轻缓地慢慢消失在地平线, 但世界并不灰暗, 世界留有余温。
第8章 木偶综合症相依篇(二) 一、 陆和谦不打算告诉陆安全部实情,他只说。 “那是我和你爸爸定情的地方。” 有了这层含义陆安明显对这个岛屿转换了心境,他开始对这个父辈定情的浪漫说法充满新奇体验,魏牧城听了他的话,笑了笑。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那就是吧。” 小岛的游玩项目不几年就会翻新一次用以吸引游客,恒久不变的只有那片湛蓝的海和温柔的落日,陆和谦牵着魏牧城的手散步,脚下是松软的细沙,陆和谦的左手拎着一个蓝色小桶,魏牧城偶尔会低头看看,陆和谦会听他的话捡起漂亮的贝壳。 贝壳和海螺捡了小半桶,陆和谦还会蹲下来抓小螃蟹,一抓一个准。 魏牧城只需要在一旁看着,他不用弯腰,他的手里只有一枝玫瑰花。 旁边小朋友的泼水游戏溅起水花,陆和谦拥住魏牧城的肩膀,抬手替他遮挡,带着人往前快走了几步。 “泼到你了吗?” 魏牧城不开口,他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灵动的光彩,弯下腰撩起一捧水花泼向陆和谦。 咸咸的海水滴落在衬衫,滴落在唇角,陆和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站在原处不断扩大脸上的笑。 魏牧城泼了两三次,陆和谦只假装扭了扭身子躲避,脚下却生了根,始终站在距离魏牧城不过两步之遥的地方。 “宝贝儿,你刚才溅起的水花好像有彩虹,看见了吗?” 魏牧城没看见。 “那你再泼一次。” 没等魏牧城再有动作,陆和谦身后响起水声搅动,随后只觉得后背微凉,海水泼上去,陆安在他身后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老爹,我这个真有彩虹,我刚才看见了哈哈哈。” 陆和谦抽动了两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几步之外有冰激凌甜筒,魏牧城去买了三个,付款后一回头,发现儿子正在水里扑腾,陆和谦就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单手插兜,他转过头发现魏牧城在看后,又上前拎起儿子的衣领。 “哟,儿子怎么在这就玩上了,这么浅也不能游啊,快起来。” 陆安:“咕噜咕噜...” 被亲爹收拾一顿的陆安不敢怒也不敢言,甚至在陆和谦患上流感时被他倒打一耙说是被他泼水害的。 陆和谦少有生病的时候,但这次从海岛回来就开始感冒流鼻涕,一开口还带着浓重鼻音,药片吃了一大把也拦不住喷嚏连连,魏牧城将晚上要吃的药片分好,此刻陆和谦正在卧室门口,他转过头打了个喷嚏,嗓子的声音有些哑。 “宝贝儿,我今晚去别的卧室睡了,别传染给你。” 魏牧城说,“没什么事的。” 陆和谦神情坚定地摇摇头,“你早点睡吧,我就在隔壁,有事你打电话我就过来。” 魏牧城将分好的药片放在抽屉里,没给陆和谦拿过去,也没有再出口挽留他离去的脚步。 陆和谦进屋尝试入睡翻来覆去睡不着,陆安路过,门被‘唰’地打开。 “干嘛呢?” 陆安拎着水壶,无辜眨眼,“我接点水喝。” 陆和谦‘哦’了一声,“动静这么大,还以为你这么晚还瞎闹。” 门被关上,留下满脸茫然的陆安。 他就是出门接个水,动静很大吗? 十点钟,魏牧城关掉了卧室灯,他在静默的空间中安静等待,不过二十分钟,手机消息发过来。 “睡了吗?” 魏牧城回,“还没有。” “怎么还没睡,这么晚了。” 魏牧城回,“嗯。” 又过了三秒,他问,“要回来吗?” 没到半分钟,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陆和谦打开卧室门,生了病的人自然没什么精气神,但是他的眼里也绝对没有半分困意。 魏牧城将抽屉里的药递给他,后者接过来吃了。 “我这两天睡沙发上就行,你不用管我。” 右边的真皮沙发不算大,陆和谦躺在那里腿会稍稍曲起来,这可不是个舒服的地方,他执意躺在那,魏牧城也没阻拦,自顾自躺下关掉了灯。 适应过一段黑暗,陆和谦睁开眼睛去看床上魏牧城的轮廓,他背对着他,脊背虽消瘦却挺直,被子盖在肩膀上留了些空隙,他的身旁空落落的,陆和谦毫无睡意,看着魏牧城一个人安静地睡在那里。 空气里一时间连两人浅淡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又过十几分钟,魏牧城已经迷迷糊糊睡了一阵,一翻身触碰到身侧冰冷,稍稍清醒了一会抬眼就见陆和谦依旧在沙发上望着他,一长条的人窝在沙发上,眼巴巴的,也不吭声。 魏牧城将身旁的被子掀开了一角,甚至没用开口。 黑暗中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床铺陷下去一块,陆和谦爬上了床铺,重新躺在魏牧城身边,将人安稳搂在怀里,感受着温热的身躯紧贴他的胸膛,陆和谦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鼻子埋进爱人的脖颈处深嗅一口。 “其实我抵抗力挺好,刚才还吃药了,应该没什么事,不能传染给你。” 陆和谦开始自己找补。 “传染了也没关系。”魏牧城轻声说,“生病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陆和谦什么样子魏牧城早已心知肚明,几乎每次生病都要这样搞一通,结果每次都是根本睡不着,要么就是给魏牧城发消息等台阶,要么就是自己跑回来,有几次魏牧城真的睡着了没看见消息,再一睁眼睛昨晚还义正言辞要防止传染的人就躺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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