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寒夙不会,他期待自己死亡的到来。 相比做一个不被自由支配的人,他更愿意化作一阵风,或者一棵草,自由地生长,自由地凋零。 人死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寒夙对死后的世界充满好奇,却又不敢亲手终结自己的生命。 他渴望摆脱,为了躲避父母,也为了维系皇室岌岌可危的荣耀,也为了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迎接死亡的到来。 寒夙为这一天做了很多很多打算,他选择来到帝国军校深造。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想象一个画面的到来,在未来的某一天,父母在他的遗体面前,会做出怎样的表情呢? 是后悔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遗憾他这个嫡长子的逝去,还是依旧风流快活继续作孽,生出更多的孽种? 是后悔把人生中心过多得向丈夫倾斜,忽略了陪伴在身边的儿子,是否会在那个时候才猛然发现,她这一生从未真正看向过自己的儿子,给予过他哪怕一丝温情,直到失去才悔不当初? 寒夙恨他们,也恨自己,他拥有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曾拥有的财富与地位,按道理来说他应当会是一个很快活满足的人。 可偏偏,他是一个缺爱的孩子。 寒夙没有得到过爱,父亲的爱滥施于世人,却从未分给他哪怕一点。寒夙转身看向母亲,却发现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父亲,沉溺其中,也不曾多给予他半分。 寒夙想用自己的死亡来惩罚他们,让他们幡然醒悟,这似乎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但是因为皇室的插手,他最终学习的竟然是医学专业,或许是医学本身对生命的执着和敬畏,也或许是那些患者对生命的强烈渴望,渐渐地,寒夙不再一心求死。在这个过程中,祁嗣的影响至关重要。 祁嗣成长于一个充满爱的家庭,然而他却比任何人都清醒,他不依赖爱,也不被爱束缚。他劝寒夙走出来,不要再沉溺于一个没有爱的家庭,而是去创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属。他们可以拥有一个理想的家,一个在爱中成长的孩子 或许是祁嗣讲述的未来生活过于理想过于完美,寒夙也开始觉得,或许这条路并非毫无意义。 但是就在突然的某一天,寒夙恰巧又遇见了谢予。 短短一瞬,寒夙便意识到,自己这一生,或许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第104章 那是一场很大很大的雨,大到什么程度呢? 大到寒夙每次回想起那个场景的时候,最先涌上心头的是那场大雨所带来的持续的阴霾,他还清晰得记着那时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的水汽。 寒夙的前半生仿佛都在这种潮湿的阴暗中徘徊,他迫切需要一个精神寄托,一个可以支撑起自己整个世界的信念,就像祁嗣说的那样,所有他渴求于父母的,他想自己弥补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可以填满他内心空缺的最终归宿。也正是这份信念让他把谢予亲手拉入了自己错综复杂的命运之中。 是他先把谢予拉下水的。 寒夙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谢予,谢予的目光也平静地看着寒夙。 雨声淅沥依旧,谢予隐约有点分神。 寒夙上次带兵南征时下的那场雨,也和今天一般大吗? 谢予记得那个时候,寒夙还在威胁恐吓自己最好盼着他能死在外边,要是他还能活着回来,自己这辈子再也逃不出寒夙的掌控。 现在看来,不过都是些纸老虎罢了。 谢予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寒夙,他好像终于窥见了过去的一角,那个之前的,谢予已经全然忘记的,寒夙最初的样子。 按照这个发展顺序来的话,联邦暴徒射杀寒夙父亲,紧接着火烧府邸......而在那之后,组织安排给谢予的任务就是在毕业典礼上亲手射杀当时的贵族代表寒夙。 谢予眉头微蹙,似乎也能切身体会到那种痛苦。 谢予也有好多事情搞不清楚,许多往事在他脑海中零散闪过,比如那个时候......他为什么选择在最后一刻将准星故意偏移?只是可惜一个同样年纪就沦为政治牺牲品,在皇室四散潜逃后被推上前背锅的那个替罪羊吗? 谢予自己也说不准,四年前的那个他似乎与现在的他在时空中重叠,视线中只见寒夙的身影——一个映在瞄准镜中隐约的背影,和一个此刻正抬头凝望着他的正面轮廓。 突然,寒夙在瞄准镜中转动了视线,就像那天雪地里他狙击寒夙时看到的果断转身。那一瞬间,谢予仿佛在四年前的瞄准镜中看到了当时寒夙转过来的脸,一个青涩的,略微少年模样的寒夙。 这一刹那让谢予不由得浑身一颤。 寒夙看到谢予神情恍惚,迅速上前,将他拥入怀中。然后拿起床上的被子把谢予紧地包裹在怀里,谢予模糊中感受着寒夙搂紧他的力度,又莫名其妙地觉得熟悉。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到底是在哪里? 突然一阵困意向谢予袭来,他还想再睁开眼仔细看一下寒夙的模样,却发现他再也不能支撑起那双眼皮的重量,他慢慢在寒夙怀里闭上双眼,就这样陷入了沉睡。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可能是因为急性应激反应引起的急性发热。” 寒夙感受着空气中的凉意,又想到谢予长期在压力环境中可能导致的自主神经失调,以及今夜情绪剧烈波动导致的交感神经过度兴奋。 当应激状态消失,体内的激素过度失衡会导致强烈的疲劳感和突发困倦。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把他送到医院去?” “他现在没事,让他休息一下就好。” 寒夙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谢予,没头没脑地对秦管家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叔,我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秦管家弄不清状况,但内心也百感交集,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安慰寒夙让他慢慢来,别着急,感情这种东西,终究不能强求。 “你说他醒来之后,会不会又把我给忘了。” 管转头望着窗边床上沉睡中的谢予,又看向寒夙略带懊恼的神情。 在心里叹了口气。 谁知道命运这书的下一页写的究竟是什么?
第105章 谢予休息的并不好,睡眠时高强度的神经活动让他觉得劳累。 他好像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梦到了很多微小细碎的琐事,一桩桩一件件,但是谢予抓不住,他只能看着那些画面一个接一个快速地从自己脑中闪过,他只能不停的在细碎的微小回忆中沉溺,睁开眼睛时却发现终究大梦一场。 谢予缓缓睁开双眼,虽然经历了一夜梦魇,但是他的头脑却异常清醒,他试图努力回忆昨夜他做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境碎片,试图用那些碎片来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过去,然而梦醒之后的他只记得那股久违的熟悉感,却会想不出更多的细节,现在他能回想起来的只有沉浸在梦境时那熟悉的体温。 梦醒了,那些碎片也快速的在谢予脑中散去,像手中紧握的沙子,握得越紧,反而散的更快。 谢予起身环顾四周,他还躺在昨夜和寒夙对峙的房间,谢予起身踱步来到窗边,外面朦胧的细雨似有若无,昨夜磅礴的暴雨已经退去。 寒夙也不在。 谢予伸出手腕,看向手上红绳穿过的那颗桃核。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和寒夙,注定要继续纠缠下去。 谢予心中突然生出几分释然,又有几分坚定。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知晓了寒夙曾经的模样,也许是自己心底多了几分拿捏寒夙的底气,谢予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那些梦境碎片和隐秘过往似乎都在无声中为他指明了一条道路。那是他,是他们,是他们都曾幻想过的、一个美好的结局。 谢予走出去,偌大的一个别墅一个人都没有。 谢予走到会客厅,桌面上还放置着今早刚送过来的报纸,谢予拿起随意翻阅几下,最吸引他注意的一则消息是谢崇勋承诺要给寒夙举办的,一场盛大的庆功宴,谢予心下一紧,他莫名有几分不安,他回想起谢崇勋软禁他时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谢予按下心中升腾起的恐慌,只能安慰自己不要吓唬自己。 谢予丢下报纸坐到沙发上,看着墙壁上钟表指针慢慢转动,突然又生出几分迷茫,疑惑今后的道路该如何开始。 门口出现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唤醒了正在发呆的谢予。 谢予转头看向声源,是秦管家,后面还跟着上次刚见面不久的邱卉升。 邱卉升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隐约透露出自责与烦躁,他对未能保护好谢予始终耿耿于怀。自愧于没做好寒夙的嘱托,虽说刚开始他觉得替寒夙看住谢予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光彩,可谁知道寒夙早在很久之前就和谢予有过一腿。 谢予转头瞥了一眼邱卉升,心中顿觉烦躁,准备起身回到卧室一个人呆着。 邱卉升眼看着谢予扫视他一眼转身上楼的利索动作,挽留的话停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邱卉升也觉得之前的自己实在是下贱的很,好好的非要去掺和寒夙和谢予的事情干嘛?这下好了,两头得罪,真是自己找罪受,没有他这种自己给自己找苦吃的。 都怪寒夙,妈的,非要瞒着他,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瞒着的,关于谢予身世他对自己有所隐瞒也就罢了,就连寒夙是谢予曾经的观察手这种事情,寒夙也遮遮掩掩不告诉自己。这么说来,谢予和寒夙认识的时间也比他们长太久,还曾经有那种关系,但凡早知道这些事,他也不会作弄自己给自己弄这么大一个难堪。 邱卉升看着谢予上楼的背影,还是觉得内心酸涩无比,祁嗣说的太对了,他和寒夙,都是两个苦命的人。 秦管家不太放心的跟着邱卉升,害怕这位爷被拒,拂了面子再生出什么事端。好在这次邱卉升和一个正常人一样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秦叔。”邱卉升没有再进来,转身对管家诚恳说道, “寒夙是我好兄弟,他不想告诉我我可以理解,但是谢谢秦叔你告诉我。” 秦管家其实也是昨晚才刚刚知道,寒夙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要决定隐瞒一件事,就是长久以来跟在他身边的自己都不会知道。但是昨晚看到寒夙那副神态,管家也明白了寒夙的意思。 寒夙一个人已经承受不住了,他想向谢予求助。 管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明白,寒夙此时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需要求助,需要别人帮助。 回忆渐渐浮现,秦管家不禁想起少年时代那个曾因情绪波动而亲手割腕的寒夙。 那个时候,秦管家怎么都找不到寒夙,距离那场皇室宴会的开幕式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秦管家和家里的下人找遍了任何寒夙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寒夙的踪迹。直到在那场宴会的最后关头,秦管家意外在一处暗道中找到了他,寒夙蹲在冰冷的地上,靠着布满灰尘的墙壁,看着手中缓缓流淌的血液,旁边还静静躺着一把布满血迹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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