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丁压着声音抱怨一句:“不是,还有半分钟才上课啊。” 赵鸿途把物理练习册悄悄塞到语文书下面,用食指推了推眼镜,“你懂什么,这叫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才叫你遇上呢。” “……”吕丁捂嘴“呵呵”笑了两声,“你还怪幽默。” “来,抽个人背书。”白晓莉抬头,环视教室,故作深沉地跟前排后排人一一对视一遍,找到目标后,没管上课铃声的闹耳,喊道:“就新来的那个吧。” 铃声旋了两转,质感极差地卡出两秒电音,而后才依依不舍地停下。 教室里依旧安静一片,讲台上的人却皱起眉头,环握戒尺,往下使劲儿一敲,“放个假,皮紧了是不是!” “嗯?刚看她嘴巴拉巴拉的,但没听清说了什么。” “我靠,抽的不会是我吧,怎么没人站起来。” “烦死我了,每次明知道响铃了还要说,听又听不清,等会又要发脾气,真他妈服了。” “又来了又来了…本来下面就没人喜欢她,还夹来夹去,关键声音还小,受众在哪啊…” “听都听不到,上个屁的课!唇语课吗?!” 议论声小小的,却格外有精力,源源不断的,此起彼伏。 等了半天没等到人,白晓莉又拍了下讲桌,“新来的?”说着还翻着教案本里塞着的名单,往下瞄到人名,念道:“许……许桑?” 前排的人齐刷刷地转过脑袋,掩耳盗铃式地“蛐蛐”着。 确定喊的人是自己,许桑站起身,抬眼看向讲台,“嗯?” “叫你半天了,耳朵是聋的吗?”白晓莉走下讲台,高跟着地,叮叮咚咚带着音响似的走过来,戒尺戳在课桌上,吼道: “别以为你刚转学,就有什么豁免权。老娘最烦的就是屁的特权,别想他妈的搞特殊,听明白了吗?” “……”论这话题跨越广度,吵架输不了。想必:儿时拉屎不擦屁股的旧账都能连着新账一同算了。 许桑微挑眉,垂眼看着她。 身高差得有点儿多,踏个恨天高,气势上还是输了半截儿,白晓莉气不打一处来,敲桌。 “你什么意思?不肯认是不是!尊师重道,小学老师没教过你吗?还是单纯对我有意见啊?” 指尖轻动,许桑看了半天,才将她和之前办公室里的中年妇女挂上钩。 “又不说话……行,你们学生,喜欢保持沉默,不说话,以为很有种是不是!” 许桑不解,“以全概偏?” “啊?”白晓莉话头被一岔,不过到底是教语文的,品点字眼,是专长……品到点不好的语气,她瞬间炸了:“对我这么有意见?!那别听我课了,出去,站走廊上,什么时候没意见了,什么时候进来!” 说完,她背过身,连叹几口浊气,“你们上语文课,先把态度摆好,还有,都把精神给我拿出来!谁要是想跟他出去站,你就耷拉个脑袋,看老娘逮不逮得到你!” 她这一声“振聋发聩”,大半部分蠢蠢欲动的人迅速安静成“鹌鹑”。 教室里难得井然有序。 等白晓莉抽到某个倒霉蛋背《出师表》时,吕丁转过身来,忙道: “她今天又发疯。许桑同学,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就当出去吹个风醒醒神儿,没事儿。” 赵鸿途也和道:“对,没事儿。这班上的人基本都出去过,就当是个入班传统,或者欢迎仪式。” “yep!易哥之前就经常出去,都熟了。”吕丁老练地朝他贼笑,“而且吧,如果摸得到路的话,你现在可以去小卖部,应该刚好有新鲜出炉的烤肠,包好吃的!” 神他妈的烤肠啊…… 许桑摸起支笔,随手拿了个本儿,“嗯”了声,就往外走。 要说什么感受,他倒真没有。 又不是没站过走廊,尴尬几次也就习惯了。 若说莫名其妙吧,也还好,第一天班主任阴阳任课老师时,他也算莫名其妙过了。 早上八九点钟的走廊,带着自然界安宁的气息——正对面是树,树下面有草,草都衰了。 派派的,教室间隔音效果极差都影响不了的“安宁”。 毕竟,大早上的,甭说学生清不清醒,就连老师都云里雾里。 许桑将校服拉链拉到顶,倚着墙,伸手把薄薄的本子摊开,盖上脸就睡。 “早好——” 蹲了半天保安室,徐贵把能抓到的迟到生都抓得差不多了,这儿忽地光明正大冒出一个,他差点晃眼看成领导,敬礼姿势都摆好了,走近才认出被“蹂躏”得没个正形儿的校服来,忙改口: “嘿!哪个小崽子,报上名来!” 易承脚步一停,偏头看过去,“徐叔?早好啊。” “易承?!”徐贵看着人,“好个屁!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没晃悠进教室,叫哪门子学生。” 责骂完,他伸手薅了把易承的头发,“……真是你,你还舍得来上学啊?” 易承往后躲开他的“爪”,伸手理了下额前的碎发,“想我了,徐叔?” 徐贵立马收了笑容,一掌拍在他肩上,“滚滚滚,老子想谁也不想你,快去上课!免得等会又告黑状,说老子拦着你,不让你进校门。” 易承笑着,“行。” 好在学校小,忘了路都不打紧,易承上了教学楼,凭着浅薄的印象,上了四楼。 才拐到楼梯口,就迎面对上正下楼梯的徐富。 他顿了下,心道“祸不单行”,面上却还春风和煦:“老徐早上好。” “哟,还知道来啊。”徐富抱着保温杯,站在第二级台阶上,看着易承,语音发涩,“半年没见,瘦了一大圈…你这是,进厂了啊?” “……什么话。” 易承提了提书包带子,斜倚着楼梯扶手,鼻尖嗅出股浓烈的菊花茶味儿,绕开了话题,“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健康。” “你懂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身体,什么都是屁。” 徐富说着,还旋开盖子,嘬了两口热茶,烫得他嘴皮直缩,哆嗦了两下。佯装什么也没发生,他道:“哦,对了,来了个转学生,塞你旁边了。” “哦。” “你这态度,唉,我看了他的成绩单,应该是个好学生,主要是数学贼好。”徐富合上盖子,“好久没见过成绩好的了,尤其是数学好的。你别有事没事乱烦我的好苗子啊,听到没有!” “……行。”易承诉道:“鲜花插在牛粪旁,我安静我不动,行了吧?”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徐富往下退了级台阶,老茧横生的手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 “你要老实点儿,也不至于是堆‘粪’……都几点了,再唠碍我事儿了。你快回去上课,等会儿白姐知道了又该骂我‘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易承点头:“……” 上四楼时,易承叹了口气:都什么些“刻板印象”! “我上周布置的背诵篇目,考虑到你们学习任务重,只安排了三篇,两篇都是初中篇目,结果呢,今天抽了三个人来背,一个比一个背得差!是不是我不一个一个监督,你们就不认真背了,啊?!” 隔着两间教室,都能听到白晓莉贯通一栋楼的脾气。 易承“啧”了一声,将将拐进后门前,脚步一滞。 走廊上有人罚站,他见多不怪; 睡得这么正大光明,倒还是少见。 而巧的是,他看过去时,以本盖面的人,偏了下头。随后,“数学作业本”被抽离,眉眼间压着烦躁的人侧转过来,看向他。 两人都愣了下,许桑先一步回过神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易承收回步子,将人细看了眼:“你——” 话还没开头,后门口就窜出个人影,随后戒尺横在门框之间。 白晓莉冷哼一声,粘着烂番茄色口红的嘴角都快牵到颧骨上了,她中气十足地道: “一个不留神,又闹喳了。易承,你是半点不尊重我啊,有半年没见了吧,这见一面就要给我整下马威,是吧?” “嗯?”易承不动声色地敛眉,语气还算和顺,“您误会了。” “误会?就是说我冤枉你了呗。”白晓莉挽起袖子,袖口卷到手肘处,怒气燃眉。 “我眼睛视力好得很,5.2!哪回冤枉过谁!老娘一天天辛苦备课,半夜都在写教案,你们倒好,作业作业不写,课文课文不背,现在还来跟我嚼舌根,是不是仗着自己才十七八岁,猝死不成!” 易承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许桑别过头,视线越过走廊落在楼外的不知名树上,叶子由绿转黄,已然枯败了; 余光里包着易承,他表情很淡。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白晓莉扁了两下戒尺,“我一直信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也给我站外面,好好反省。” 说完,她转回教室,声如洪钟,“懂规矩,尤其是在我课上,不然有你们受的。来,我们继续上课!” 易承“啧”了一声,脚下调转方向,沿着墙,蹭到了许桑旁边。 两人谁也没说话,出奇默契地偏过头,合上眼。 下课铃响时,白晓莉还没讲完试卷,便快马加鞭、删删减减地囫囵完答案,才丢下大半截儿白色粉笔,抱着书离开。 教室“冻”得跟冰湖一样,过了大概有一分钟,里头才被解冻了。 伸懒腰的发出声声由衷的呼声,困得眼皮打架的终于找到机会“调解纠纷”……一教室的大忙人。 “易哥,我靠真的是你。”刚没睡醒,吃瓜都没吃明白,吕丁蹦出来,一个助跑,上来就抱住了易承,“我还以为是幻听了呢。” 易承故作嫌弃地推开人,“别腻歪。” “是!”吕丁嘹亮地回了一声,余光瞄到一旁的许桑,连忙介绍道:“这是许桑,你新同桌。”说着,他凑近了些,小声说道:“是不是很帅!” 错开他的胳膊,易承偏头看向许桑,第三次看到这张脸,形容不出什么滋味,他伸出手,“易承。你好。” 许桑掀起眼皮,看向他,伸手回握,“你好。”
第6章 第二节课下课,是长达半个小时的大课间。 自从上一届的年级第一跑个操把腿摔折了,以致当年南城附中痛失到嘴的“市状元”,年级一致决定: 不要跑操,跑操伤身害人。 于是乎,艺术老师痛肝几月,使尽浑身解数,混着各种锅碗瓢盆声拼接组编了曲室内操。 也造就了现在,每天都要上演一出的“群魔乱舞”。 陈慢抱着一摞花花绿绿的传单进来,看了一眼台下激情得胳膊腿儿都快甩飞了的人,发出一声感叹。 走到黑板旁,踮起脚尖蹦跳,“啪”地一声关了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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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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