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Bryan冲进饭店里的更衣室,飞速洗头洗澡洗脸,换上新衣服,任由造型师设计剪裁他的头发,修理鬓角,喷上淡淡薄荷清香的好闻却不刺鼻的柔发喷雾。 而后选了一对袖扣,涂上随身携带的杏仁味儿宝宝霜。最后,小心翼翼地取出哥哥带他去挑选的素圈情侣对戒,戴回无名指上。Bryan对着镜子看了看,终于舒了口气。 他这些天独在异乡为异客,躲在小饭店里拿着望远镜偷偷看哥哥,进口鼠鼠阴暗爬行,整个人都灰头土脸。 还好哥哥给了他三十分钟。 一切整理好,时间过去了二十二分钟。 坐在土墙上的周珞石百无聊赖地摸了根黄瓜啃,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动作一顿—— 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甚至在发光,白色衬衫光洁笔挺,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长腿窄腰。蓝宝石袖扣闪闪发光,映衬着那双蓝色眼睛,相得益彰。 周珞石:“……” 他们接下来是要去小吃一条街吃垃圾食品,嗦生蚝,啃臭豆腐,而不是去参加重要会议或者走红毯吧? Bryan也察觉到自己这身穿着太过隆重,捂了捂脸:“哥哥……” 一大朵艳丽山茶被周珞石薅得只剩七八瓣儿花芯,脚边零碎落了一地的红色花瓣。他把花枝折断只剩几厘米,示意弟弟过来,把山茶斜插在衬衫纽扣的孔中,距离下颌骨几厘米远处。 Bryan立刻脸红了,摸了摸花瓣:“哥、哥哥……” 周珞石退后一步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揽过弟弟的肩膀:“走,回家。” 上飞机后,回国还需要漫长的飞行,周珞石坐立难安。 Bryan忙问:“哥哥,怎么了?” “我饿。”周珞石控诉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凉凉,“我中午没吃饭,还等你梳妆打扮,更饿了。” “……”Bryan说,“您想吃什么?什么都行,我让人来做。” 周珞石轻哼了一声:“我什么都不吃,我要饿着肚子去小吃街。” “为、为什么?哥哥?” “不为什么。” Bryan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自己烤的小蛋糕:“那先吃它,好不好,哥哥?不能太饿。” 周珞石接过洒了一层白色椰霜的海盐芝士千层小蛋糕,闻到了清淡的奶油香味。两人分吃完了小蛋糕。 飞机穿过厚厚的对流层,来到无风的万米高空。 周珞石看着弟弟眼下的淡淡青黑,说:“你睡吧。” Bryan困顿地掩唇打了个呵欠,这两周他睡眠很差,必须要抱着哥哥的衣服或枕头才能稍微睡一会儿,枕头上哥哥的气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他的入睡也越来越困难了。 “要闻着哥哥。”Bryan拉住哥哥的衣角。 “嗯。”周珞石揽着弟弟躺倒在自己腿上,手指缓慢地在他脊柱上揉摁,“睡吧。” Bryan把脸埋入他腰间的衣服,深深地、满足地吸了一口气,咬住衣服的一角,几乎是瞬间便坠入睡梦。 再醒来时,星河长明,夜幕深蓝。 机舱里悄无声息,只剩幽暗的应急地灯散发柔和光晕。周珞石仰靠着座椅睡得正香,一只手仍搭着弟弟的后背。Bryan一动,他就醒了过来。 Bryan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颌,小声道:“哥哥,不再分开,好吗,以后?” 周珞石说:“好。” Bryan以为他是没睡醒的梦话,怔了一下:“……哥哥?” 周珞石接过水喝了小半瓶,语气漫不经心:“嗯,那就不分开吧。” 他想明白了,弟弟要黏着他就黏着吧,要跟着他就跟着吧。与其千方百计训练弟弟的独立性和脱敏,还不如就这样放纵一回。 他早已知道弟弟打破了承诺,提前好几天就来到了寺庙外。算了吧,离不开,那就不离开。 他深知弟弟会因他的存活而存活,因他的离去而离去。因为他也如此。在这个茫茫无着的偌大人间,他们是彼此仅剩的锚点。 既然会有相同的终点,那这漫长的旅途便一起走吧。 Bryan惊喜地重复:“不分开,不分开,哥哥、哥哥……” 周珞石说:“你难受,我也不会好受。”分离多日,他也变得多情了起来。 ……虽然是暂时的。 Bryan只顾嘿嘿嘿地傻笑,熟练地坐到哥哥腿上,凑到他耳边叽叽呱呱:“小别胜新婚,嘿嘿,小别胜新婚……之前的我,见识浅薄,确实存在有这样的俗语,哥哥学富五车,教学我新的成语。” 周珞石摸他的头发:“嗯。” “但是,不想要小别。”Bryan埋在他肩膀上又闻又蹭,垂头丧气地坦白,“离开您的极限,是五天零十三小时,不可以更多,哥哥,我会难受很,心脏像是中枪,被人捏紧又松开。胃部像是被殴打,呕吐,头也被打,晕眩非常。” 周珞石轻抚他的脊背和后腰:“那你现在好了吗?” “嗯……是的,哥哥,您是灵丹妙药,我需要时常闻,看,听,尝,摸。” “好。”周珞石说,“那以后除了上学,其余时候不分开。” Bryan激动地用鼻尖贴住哥哥的鼻尖:“哥哥、哥哥……可如果哥哥烦我了,怎么办?” 周珞石啧了一声,捏他的腰,又手欠地挠他胳肢窝:“那你不知道乖一点吗?争取让我不烦,很难做到吗?” Bryan痒得边笑边躲,还抽空拼命点头:“我会乖,很乖,您不要烦我,老公,老公……” 在资本的运作下航程极限缩短,借用了航线后,飞机以最短的距离、最快的速度落地了。可即便如此,两人来到小吃街外,也已经是凌晨。 恰恰在凌晨,小吃街最为热闹,欢声笑语洋溢。 周珞石看着长龙似的摊贩,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为什么急着从印度来小吃街?为什么要饿着肚子来? 在寺庙的那些年里他总是很饿,每当半夜被饿醒,他会想起烤冷面、铁板豆腐、脆皮肠、奥尔良烤翅、鱿鱼土豆、关东煮和烤生蚝,进而想起大学城里的小吃街,最后,会想起大洋彼岸的、陪他从小吃街从头吃到尾的人。 后来他去过很多的地方,在云雾缭绕的山里,在碧蓝澄澈的湖边,在翠绿清香的竹海。他听不同的人谈论,吃不同的美食,看过不同地方的月亮。 可他最怀念的,是大学那几年的凌晨小吃街,比他矮一大截的弟弟跟在他身边,和他分享同一根烤肠。这一份热闹与俚俗,是他在寺庙午夜梦回时心里的月亮,是最后的牵挂与思念。 这么多年过去,这是他的最难忘。 “哥哥,想吃那个?我去排队。”Bryan把衣服上的红色山茶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入衣兜,指了指烤生蚝的小摊,“饿坏我的哥哥了,对不起。” 周珞石揽住弟弟的肩膀往那处走去,声音懒洋洋的:“一起嘛。” 春季的夜晚仍有微微凉意,他今天穿着薄针织衫,休闲裤和帆布鞋,十分休闲又青春的装扮,看起来完全就是大学生。坐在小摊上等生蚝时,有两个女生红着脸跑来问他“是不是旁边学校的学长”,她们也在那所学校上学。 周珞石笑眯眯地说:“我不但是学长,还是纪检部部长。现在已经过了门禁时间,注意不要让我知道你们的名字,免得扣分哦。” 女生开朗又大胆,询问能不能加微信。Bryan黑着脸抓住他的手,碰了碰无名指上的戒指:“哥哥已经结婚了,与我。” 女生看到戒指,惊讶地说了抱歉后离开了。 对着Bryan郁闷的目光,周珞石闷笑出声。 店主端来烤好的生蚝,丰满的蚝肉上撒着煎油的小米辣、蒜蓉与香葱,还在滋滋冒油,色香味俱全,一看就令人食欲旺盛。 兄弟俩吃完一整盘二十颗生蚝,正要去下一家,Bryan突然抓住哥哥的衣角,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哥哥,当你在印度的寺庙,电话接通,为什么你不与我说话?” 周珞石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思绪回到那个夜晚,只一秒就闪走。他才不说,他这辈子都必不可能说的好吗? Bryan还在紧张地看着他。 周珞石伸出手按了按弟弟的胸口,抬眸看过去,语气十分的无赖,直接反守为攻:“你不也有事情没告诉我么?这里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Bryan下意识身体一颤。 在那个最绝望的冬天里,哥哥不与他说话,管家更是用几张照片粉碎了他的希望,他了无生趣,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等死,甚至惊动了老头。 老头把拆散的枪支零件摆在他的面前,告诉他:“我的孩子,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得不考虑让你在乎的人付出一些代价了。” 当时的他只思考了一秒就坐起身,用颤抖的手指缓慢地组装好了一把勃朗宁。三天未进食进水的人身体虚弱,握枪的手颤抖如筛糠。 老头满意地点头:“我的孩子,如果再有下一次,那——”声音戛然而止。 枪口抵住了他的太阳穴,耳边的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我向你发誓,你如果敢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你会后悔一辈子。” 四周传来清晰的上膛声,Bryan却只紧盯着面前的人。 老人的额角滚落汗水,声音紧绷:“把枪放下。我不会伤害他。” Bryan却突然笑了一下,无所谓地松开手,任由枪支砸落地上。在保镖冲上来前,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刀狠狠地扎向自己的胸口。 “你的承诺是在放屁。不过,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敢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我会自杀。反正……”他顿了顿,“他不在意我。” 老人惊愕地看着他胸口涌出的鲜血,声音都变了调:“医生!” 自那以后,胸口的伤痕就永远在了。 四周笑语不断,不同颜色的衣角从身边划过。周珞石把弟弟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安静地问:“你也有不想告诉我的事情,对吗?” Bryan回过神来,身体在春季的夜里瑟缩了一下,好在哥哥及时握过来的手缓解了他的寒冷。他紧紧回握住哥哥,膝盖相贴:“哥哥,我……” “都过去了。”周珞石托住他的脸搓了搓,“没事的,嗯?” Bryan更紧地靠过去抱住哥哥的腰,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他听到声音响在耳畔:“你看,即使是再亲密不过的爱人也会有秘密。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五十年后再来交换这个秘密,你觉得如何?” “好,哥哥……”Bryan埋在他胸口深深呼吸,汲取着温度,“我听哥哥的。” “嗯。”周珞石的手指顺着弟弟的手腕往下,皮肤相贴间静电激起一阵酥麻,他用小手指勾住弟弟的小手指,“拉钩。” 两人沿着小吃街往里,走走,停停,吃吃。 中途拉着的手被人流冲散,Bryan慌乱了一瞬,看到几步外的身影后又慢慢冷静下来,喊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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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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