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癖只是一个借口,是套在疯狂欲望之上的外壳,但是那层外壳又太脆弱了,一碰就破,在还不知道白鸽生病的那段时间了,光是感觉到白鸽想要离开他,那层外壳就碎得满地都是,露出内里最真实模样。 欲望真正见光之后顾维才看清,他嘴上一直否认的一切,恰恰是他心里最想要的。 顾维不得不承认,对白鸽,他已经到了疯狂到变态的程度,哪怕是现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依旧残存着那些恶念,他不许白鸽离开。 白鸽没醒的时候,那些疯狂的欲望在降低,他只希望白鸽能醒过来就好。 现在白鸽醒了,他知道,他的欲望不会收缩,只会越来越膨胀。 但是,顾维也明白,他们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不是人错了,是方法错了,爱人是用来爱的。 白鸽说累了,不想过疯日子,顾维不知道正常日子什么样,可能跟他爸妈一样,平平淡淡到白头,也可能是别的他没见过也没接触过的模式。 顾维只想到了第一步——想过正常日子,首先得是两个正常人,那就先从重生后的“正常”开始吧。 “你手术前说累了,想要分开,我同意,你说不想过疯日子,那我们就重新再来一次,过正常日子。” 顾维冲白鸽伸出手:“分开了,那我们现在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是正常人,顾维。” 白鸽看着伸在眼前的手,一下就听懂了顾维的话,他以为重活一次他能看透很多东西,能放下很多,现在他发现,他什么都看不透,想要的东西依旧想要。 白鸽伸出手,握住顾维的手指,鼻梁骨都发酸的鼻子里“嗯”一声。 顾维也听懂了。 白鸽在说:“你好,我是正常人,白鸽。”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我是正常作者,这怎么不算是分手了呢?是重新开始……
第39章 同床室友 晚上顾维盯着白鸽吃的药,白鸽对吃药一直很反感,他以为只要出院了就不用再吃药了,没想到出院那天还带回家一兜子药,还得吃挺长时间才行。 白鸽看着手心里摊着的药,呲着牙嗯啊两声,顾维光看他眯着的眼拧着的眉,还有嗯啊声里特别不耐烦的语气,就知道白鸽骂得很脏。 “身体健健康康,以后就不用吃药了。”顾维哄着他。 白鸽把药扣进嘴里,仰头喝了大半杯水,药还扒嗓子,捶了好几下胸口才彻底咽下去。 白鸽掏出手机打字:【脑肿瘤以后会复发吗?】 顾维知道白鸽在担心什么:“不用担心这个,没事儿。” 白鸽决定抛开在网上查的那些看起来挺可怕的资料,顾医生说没事儿那就没事儿。 顾维放下水杯,站在床边又扒拉扒拉说了半天。 总结一下意思就是白鸽现在的情况还需要人照顾,而且他现在不能说话,真有急事儿什么的不方便叫人,所以俩人虽然分手了,还是得先睡一张床才可以。 白鸽也不客气,手机充电器放在另外一头,他懒得够,脚丫子蹬蹬顾维,嗯一声,顾维就把手机充电器拿给他。 渴了想喝水,顾维给他倒。 饿了想吃宵夜,顾维叫外卖。 白鸽吃完宵夜刷第二遍牙,顾维怕他头会晕,站在浴室门边看着。 直到白鸽睡着了,顾维才睡。 半夜顾维是被噩梦吓醒的,立马伸手去摸身边的人,直到掌心贴上很热的身体,手臂一圈,把白鸽搂进怀里。 怀里的白鸽睡得很香,身体是温的。 顾维张着嘴大口喘气,发胀的眼眶贴着白鸽肩膀不停蹭,闻着白鸽身上味道用力吸气。 前段时间白鸽一直不醒,顾维的害怕跟恐惧全都投射到自己梦里了。 他总会梦到白鸽的葬礼,漫天大雪的天儿,他捧着白鸽的遗照在大雪里往墓园走,风卷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遗照的黑框黑到刺眼。 乌鸦就站在光秃秃的树杈上朝着他惨叫,在笑他——顾维你活该,现在什么都晚了,白鸽不跟你好了,他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 白鸽不说话,他藏在被大雪淹了一半的照片里。 顾维把白鸽埋进墓穴,耳朵里有个声音跟他说,墓穴里太黑太冷,他害怕。 顾维又跌跌撞撞扒了白鸽的坟,想进去抱抱白鸽,想给他暖和暖和,但墓穴挖开之后才发现,里面是空的,白鸽不在里面。 顾维满世界找白鸽,又怎么都找不到。 梦里场景变幻得太快,一下从墓地闪到郊区的房子。 是秋天,落日通红,满树的山楂果占满了半个院子。 院子里是丰收,地下室却是死亡。 白鸽躺在地下室的床上,一直闭着眼在睡觉。 顾维上了床,把白鸽抱在怀里,想把浑身冰凉的白鸽给捂热乎,可是不管他抱多久,白鸽身上都是冷的,不管他跟白鸽说什么,白鸽的眼睛始终闭着。 顾维不信邪,不停吻着白鸽的嘴唇,眼睛,脸,耳朵,身体,想让他醒一醒,让他起来去摘山楂,给他再做一次糖葫芦,他想让白鸽再给他裹一次糖吃,他想白鸽了。 梦里顾维没能捂热白鸽,自己的体温也慢慢凉了。 顾维觉得挺好,能陪白鸽一起了。 白鸽好像在惩罚他,又从地下室里消失了。 顾维在墓穴里找到了白鸽,这次连身体都没有了,只有一坛子骨灰。 顾维躺进墓地里,抱着白鸽的骨灰,白鸽的身体捂不热,他就把他的骨灰捂热。 白鸽醒了之后,顾维已经好几天没做这种噩梦了,又吓出一身冷汗,紧紧搂着白鸽。 不是骨灰,白鸽身上也不凉,还热热乎乎的,白鸽两个脚丫子还伸到被子外边去了。 顾维一胳膊就能搂完整个人,扯着被子边往白鸽脚上盖,白鸽怕热,很快又把被子给蹬了。 顾维搂得太紧,白鸽不舒服,鼻子里哼唧两声,顾维没松劲儿,更用力圈着白鸽腰。 白鸽感觉腰上缠了条很粗的大蟒蛇,大蟒蛇紧紧勒着他的腰跟胸口,都快把他给缠死了,肺里还剩最后一口气儿,白鸽用力一蹬腿,直接在大蟒蛇身上踹了一脚。 白鸽这一脚正好踹在顾维腿筋儿上了,顾维疼得嘶了口气,半条腿都麻了,搂着白鸽腰的手臂稍微松了点劲儿,但手心一直贴着白鸽小肚子。 不过白鸽这一脚也有好处,直接把顾维被那个噩梦拽出来的恐惧给踹没了。 等到腿不疼了,顾维抱着白鸽,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贴着他耳朵小声说:“谁说我们是只弱鸽子了,我们可有劲儿得很。” 白鸽做着梦,隐隐约约听到了,心里也说,我还是强鸽一只。 - - 早上白鸽是被叫醒的,他听到顾维喊他—— 白鸽,早饭好了,起床吃饭了。 白鸽还在做梦,被叫醒大脑还不太清醒,眯着眼晃了晃头,视线里也模模糊糊,很快听到顾维又喊了一声“起床吃早饭了”。 白鸽心里咯噔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他好像又出现幻觉了,他又听到顾维喊他起床吃饭。 那一瞬间,白鸽立刻想到了自己手术之前的那段日子,现在又是因为什么,术后后遗症吗? 顾维把粥端到餐桌上,没听到白鸽应声,擦了擦手进卧室去叫白鸽。 白鸽侧躺在床上,直直盯着门口,眼底的情绪浪一样,一层压着一层。 失落,很浓的难过悲伤,还有不知所措的恐惧。 白鸽刚刚只是听见了顾维的声音,现在又看见了顾维人。 不光幻听,还有幻觉。 白鸽一直看着顾维,一声不吭,顾维以为白鸽不舒服,走到床边蹲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能听到我说话吗?” 白鸽眨眨眼,摸到床头上的手机,打了两行字。 【没有不舒服,我以为我又出现幻觉了,我听到你在叫我起床吃饭。】 第二条白鸽甚至还不确定。 【刚刚你有叫我吗?】 顾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两行字,心口被拧了一把,在白鸽额头上亲了下:“不是幻觉,起床吃饭。” 额头上的触感很真实,连顾维的呼吸都能感觉到,白鸽这次清醒了不少,他这才确定,不是幻觉幻听。 白鸽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松了口气,又扭头冲着顾维笑了下。 白鸽很少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顾维看,除了这次生了大病,平时他的身体跟铁打的一样,在床上抗造,下了床也抗造。 这个世界上,好像就没有白鸽怕的事儿,他永远都是风风火火的,认准了目标就闷头干。 哪怕跟顾维在一起这么多年,从顾维那里受了委屈,顶多咋咋呼呼骂两声,或者跟顾维打一架就完了。 顾维突然就想明白了,其实白鸽以前张牙舞爪的无赖样,还有他的暴脾气跟大嗓门,都是出于本能里的自我保护,是自我训练出来的防御而已。 白鸽在掩饰自己的难过,转移自己真正的情绪,或者像现在这样干脆笑一笑,白鸽先让自己相信,我没事儿,我好着呢,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再说,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白鸽身上的鸽子羽毛被点着的时候,他从来找不到灭火办法,只能用力扑腾翅膀,结果他越扑腾,火势就越大。 白鸽被烧的时候,很疼,找不到灭火办法的时候,害怕又慌张。 现在白鸽不会说话了,顾维才开始直视白鸽的眼睛,原来他的眼睛不光漂亮,里面的情绪也那么那么深。 “不想笑的时候不用笑,”顾维摸着白鸽的眼眶,从眉头捋到眉尾,“不开心可以说,难过可以说,害怕也可以说。” 白鸽闭着眼,睫毛贴着顾维指腹颤,他确实不想笑,上扬的嘴角一点点压了下去,嘴唇抿了抿,鼻子里“嗯”了一声。 他刚刚,确实挺害怕的。 但是表达情绪也需要习惯,白鸽想,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说吧。 顾维只会煮小米粥跟鸡蛋,包子是在楼下早餐店买的,白鸽洗完脸刷完牙,粥正好不烫了。 白鸽不能说话,顾维这几个月一直不停说,已经养出了什么都跟白鸽说的习惯。 “今天在家先休息一天,我预约了明天开始去做语言康复训练,以后每天早上跟我一起出门,我先送你去康复医院,然后我再去医院上班。” “现在还不能开车,要不要找个司机?” 白鸽摇摇头,意思是不用找,想出门直接打个车就行。 语言康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顾维心里也有个完整规划,自己不光要多说话,还要慢慢引导着白鸽开口,除了去医院做康复训练之外,他也要每天教白鸽至少说一个小时,随时随地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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