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夫…… 江在寒没来得及细想这句怎么有点别扭,一眼看见符咏偏头时露出右耳耳后的黑色信号发射器。 江在寒呼吸一滞。 符确没跟他讲过。 符确喊热,催着符咏进去。 符咏往楼里走,小声问:“我刚才看上去怎么样?” 他太久没出现在公众视野,说不紧张是装的。 符确不情不愿说:“我觉得还行吧,我家江老师夸了四句,不过他可能只是客套吧。” “我弟夫夸了那肯定是很好啊!”符咏回头对落在后面一点的江在寒说,“是吧?” “我弟夫好像比前年见的时候瘦了?”符咏放慢脚步,等江在寒跟他们并排,“确崽,你怎么搞的?!” “在养了在养了。”符确承认错误,同时也不让他哥好过,“江老师总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福南,劳心劳力的能不瘦吗。我已经报了新东方,别骂了。” 沿路遇到的都是福南从前的员工,各个神采飞扬地跟符咏打招呼,符咏一一应了,人少了才对江在寒说: “江教授不要这样想。我的车祸、福南的倒闭跟你没有关系。”符咏在中层的空中走廊停下,往楼下的大厅看,“你也是徐家的受害者之一,和我们是一样的。别把自己往邪恶阵营那边划,你有什么错呢?” 这话符确也说过。 江在寒为身世自我厌弃的时候,符确说你有什么错。 符家两兄弟真的好像。 他们性格不同,但都是极善良的人。 江在寒一腔酸涩堵在喉间,还是说出来:“对不起。” 符咏没有阻止他。 江在寒是这样习惯自我反省、总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 符咏朝江在寒走了一步,伸手和他抱了一下,就势拍拍江在寒的背,说:“好了,你道过歉了,我收到了。福南多亏你才有回归的机会,扯平了?” 符确在心里数一二三,看见他哥放开手。 江在寒摇头,望着符咏的目光坚定诚恳:“有没有我,福南迟早都会回归,因为你。” 江在寒不是客套。 他确信这一点。 符确提过,永福的起步全靠符咏的指点。 那时候符咏还不能动弹,因为脑震荡,人工耳蜗的手术需要推迟,他靠一半的听力躺在病床为符确出谋划策,运筹帷幄。 这两兄弟,一个外表温和谦逊,内里却坚韧如钢;一个看着张扬强势,实际细心温柔。 符咏闻言一怔,双眼微微睁大了。 他在这一年被劝解过无数次、安慰过无数次,别说外人,就是爸妈也总劝他别把自己逼那么紧,没事的,福南没了,还可以开新的,福东福西福北。 但是他不肯申请破产保护,憋着一口气。 他刚要放下的手又往上抬,再次抱住江在寒: “谢谢你。” 这回符确数到二,直接把人往后一拉。 “适可而止啊哥,感动也要有个分寸。” *** 江在寒外婆意外落水的案件,因为郑道的证词而重审。徐徽言自身难保,没人为徐劲松张罗这样那样的脱罪借口。 终庭那天,江在寒没再去旁听。 他去了霭里。 深市夏日的闷热被山间带着茶香的清风吹散了。江在寒在茶树间漫无目的地走过,小时候蹲下就完全藏起来的树丛,现在只有大腿高。 “江老师,”符确今天去邻市谈运输线路,抽空打来电话,“到了?会偷偷哭吗?” “不会。”江在寒无奈地笑笑,“多大了。” “多大也可以哭。我就说等我一起去,想哭还可以钻到我怀里,你偏要自己去。”符确那边有人经过打招呼,跑了几步,大概躲到人少的角落了。 “你忙你的,我就过来转一下,下午就回去了。” 符确又问他去哪里了,江在寒说乱逛,以前的家、茶山、角湖,还有墓地。 “那为什么不让我跟着?”符确警觉地问,“不是还有什么青梅竹马初恋旧情人白月光在那里吧?” “神经。”江在寒不想理他,问,“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我看吧,谈得顺利晚上就回去。”符确说,“今天得去趟外婆家,你赶得回来吗?一起啊?” 符确的外婆不肯去市区,自己住在以前的旧房子,符确和爸妈哥哥常常过去探望。江在寒连符确父母都没见过,直接跟着他们家人去见外婆,实在不太妥当。 “不了,我先……事情都处理好,我先去拜访你的父母吧。”江在寒说。 “还有什么事好处理的,徐劲松已经判了。”符确一直关注着庭审,结果一出就给江在寒打电话了。 “没什么事了。”江在寒说,符确那边有人催,“你先忙,晚上见面说。” * 江在寒照着胡阿姨给的地址,找到了深市郊区的一栋小楼。 这里现在是开发区了,一片旧洋楼挺突兀的。 他在332门牌前停住,反复确认,才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银发奶奶。 “您好,抱歉打扰您,”江在寒礼貌地站在门口,没有挪动,“请问您是黄月秋女士吗?” 面前的奶奶看上去七十多岁,如果外婆活着,两人大概差不多。背部一点点佝偻,不严重,眼神清亮,没有年迈的混浊感,整个人看起来是精神矍铄的。 江在寒的问话,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定睛看着他。 江在寒反思,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问姓名,奶奶不想回答也很合理。况且下午三点,日头正烈。他在阳光下走了好一会才找到这里,衣衫浸着汗,额发也湿答答的,形象实在谈不上干净清爽。 江在寒解释道:“您好,我是霭里赵嫣家的外孙,不知道您记不记得我外婆?听说您和她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江在寒话没讲完,奶奶忽然脱口问道: “你是冬冬吗?” 江在寒怔然点头: “您认识我吗?” 奶奶目光颤动几下,呼吸也变急了,似乎很是激动。她就这么盯着江在寒,良久,喃喃道:“你是冬冬。” * 江在寒被拉到沙发上坐下,居家阿姨给他倒了凉茶。 黄月秋抓着他的手,很轻地一下一下摩挲,是那种长辈对喜爱的小辈的动作。 “嫣走得早,我把你弄丢了。”泪光闪烁,黄月秋反复说着这几句话,“我该好好照顾你的,却把你弄丢了。” 江在寒和阿姨安慰了一番,黄月秋慢慢稳定了情绪。 “你还是婴儿的时候,我天天帮着嫣照顾你。嫣笨手笨脚,哪里会照顾小孩,连你妈妈小时候都是我照顾的。只是后来我生病,很久没回去。再见面,竟是……” 江在寒握了握黄月秋的手。 时隔多年,她依旧哽咽得无法说出葬礼两个字。 一定很遗憾吧。 “您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谢谢你,”黄月秋不想再伤感下去了,她对这个俊秀沉静又彬彬有礼的孩子喜欢得不得了,抹了泪笑说,“现在身体很好,能揍得我那个顽皮的外孙哇哇乱叫。” 江在寒忽然觉得这句话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外婆从前常常提起您。”他说,希望可以安慰到黄月秋,“她的遗物不多,其中有一张她和您的合影,被外婆保管得很好。” “我知道是哪一张。”黄月秋拿出手机,翻到相册中的一张照片,是手机对着纸质相片拍的,正是两人的花季合影。“我不爱照相,年轻的时候自尊心强嘛,嫣长得好看我都不肯跟她合照,这张还是她死缠烂打拉我去拍的。” 黄月秋把屏幕拿远,细细凝着那照片。 眼神里情绪复杂,是懊悔,更是怀念。 “您也很好看。”江在寒说。 黄月秋泛泪的双眼笑了一下,鱼尾纹优雅地簇起,看着江在寒说:“谢谢你。” “你外婆留在的东西,还有什么跟我有关的吗?” “还有一样……” 这是江在寒此行的目的。 那纸婚约。 黄月秋一听,笑着又从相册翻出另一张:“是不是这个?” 她把这些东西都拍照存进手机里了。 “是的。”江在寒视线从手机收回,柔和有礼地说,“很对不起,这个婚约我没办法履行。” 黄月秋还在看那张图,像是在细细读婚约的字句。她没抬头,轻声念出“朝圆圆”。 那是婚约里写的江在寒的联姻对象的名字。 “朝圆圆是您的孙女吗?” “是的,”江在寒猜到了,谁知黄月秋接着说,“不过,她没能出生就夭折了。照理说,这个婚约该顺延到后来出生的外孙头上,你说你想退婚,是吗?” 黄月秋语气和缓,没有什么逼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出于对晚辈的关心和询问。不知为什么,江在寒从见到她就觉得亲切,可能因为是外婆的好友,爱屋及乌,也可能因为她本身就是优雅温柔的人,让人心生亲近。 江在寒把她当作外婆,耐心且真诚地回答: “是的。很对不起,希望您不要介意。” 其实江在寒完全可以不来找她,或者说,这破纸完全没有约束效力。黄月秋清楚,江在寒愿意来找她,跟她正式地提出解除婚约,向她道歉,是为了她和他外婆的交情。 江在寒说他今天去过霭里,黄月秋甚至猜到,这孩子可能跪在墓碑前跟赵嫣也这样道过歉。 多乖的小孩。 赵嫣把他养得很好。 黄月秋慈爱地摸他的头,柔声问:“可以问问原因吗?” 江在寒有些迟疑,但他觉得是该给出理由,于是说: “我有喜欢的人了。” 黄月秋眼神一亮,有些欢喜地问道:“冬冬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江在寒一时恍惚,感觉这话像是外婆问出来的。 日头西斜,屋外的蝉鸣渐弱。 江在寒想了想,眨眼间露出藏不住的笑意,说: “是很温暖的人。像盛夏的太阳一样热烈耀眼,像草原的劲风一样利落洒脱,像广阔的深海一样包容坚定……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有些不好意思,嘴角依旧扬着微微的弧度: “他很好,是我唯一愿意且渴望共度一生的人。” 黄月秋眼眶发潮,笑着点点头,“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外婆一定也相信你的眼光。” 然后,又有些遗憾地叹了声:“真想见见啊,让我们冬冬情根深种的人。” “外婆——” 前院的铁门吱呀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麦香园的桃酥给您买回来了!刚出炉还热乎呢……江老师?” 客厅的沙发上的江在寒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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