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就会质疑科学,会相信世上有奇迹。我也是这样,江惟英长大后基因里缺陷就会越来越明显,我憎恨过的星桥再度重启,我竟比任何人都期盼奇迹,甚至恶毒地想,用任何人的生命来换他的,都好。” “可同时我又特别担心,我的江惟英会变成第二个江伯年。” 林预摇摇头“他不会的。” 珊卓尽量使自己的情绪平复许多,但仍然控制不了声音里的颤抖“是的。他不是第二个江伯年,他是第二个我。” “他比我更期盼奇迹,所以艰难地同意你进入星桥。” “他不是为自己。” “是因为你。” “lin”珊卓眼眶续起湿意,林预恍惚看着她很容易想到白玲,想到金灿灿,想到那些哀求他,束缚他的人,林预避开了那样的眼神“你想说什么。” 珊卓狠狠一闭眼,低沉道“你在国内第一次晕倒后,血样被复检了四次。” “确诊你的基因链断裂了” “无法自体修复,HR、SDR、MMR、NER...无法用任何主流方式介入修复,它不是我们常规理解的断裂,你的基因本就是编辑过的,它是为了适应修复江伯年而设定的,当你被反复抽取了有用的信息后,DNA的合成能力已经太脆弱,到了一定的年纪,断裂会因为失去的修复能力损毁面积增大,所有的症状会越来越明显。” “身体无征兆出血,凝血障碍,病痛,最后病变,肿瘤,失去识别能力的细胞自我攻击....” “林预,你正经历着的一切,你也感觉到了,是不是?” 林预心口剧痛,他喘气之余用力压了下去,想起那天隐约的错觉,那是江惟英掉在脸上温热的眼泪,是胸腔颤抖的双手,按不下去的啜泣声。他咬着失去血色的嘴唇,忍着不发出声音。 珊卓攥着双手,恳求道“这是他不愿意做手术的原因。” “他没有想活很久。” “他的基因没有被编辑,他的儿女子孙可以生来优越,可他还是要断子绝孙,以我们的能力,他的肿瘤可以完全切除,可他不愿意。” “因为你的生命,至多只能到达39岁。” “lin,我该怎么劝我的儿子,活过40岁?” “我做不到,所以我恳求你...” 林预完全走了神,恍惚听见自己幽幽问珊卓“恳求我什么”可珊卓回答了什么他又没有听。 珊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在等待江惟英的时间里,林预想得最多的竟然不是自己活不了很多年了。 如同珊卓所说,这仿佛是他潜意识早就预知的事情。 他一直在努力记起江惟英的样子。有时候太想念一个人,确实会忘记他的样子,所以一次又一次总想再见见。 想起江惟英的伤疤,就会去想象他的疼痛,他独自生活,独自躺在阁楼,独自唱歌,独自住进了一副水晶棺材,独自在海浪的声音里,想念一个人。 再想起那个雨夜里对他说“一起死吧”的江惟英,林预心中的郁结就散开了许多,他当过很多年医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人最害怕的事情只有死亡。 归根结底,所有的烦恼也就是围绕这两个字,怕死。 当一个人突然觉得死亡并不可怕的时候,眼前就明朗很多,其实从他遇到江惟英的那天起,就没有真正脱离过他的生活,是他自己意识不到,这样的依赖对两个人都是慢性毒药。 冥冥之中那段相同的基因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理直气壮地融为一体,所以林预才会觉得江惟英不可能喜欢任何人。他看了就讨厌的杭稚,江惟英怎么会喜欢呢。 他对江惟英有千万个不理解,唯独了解他心上弱点,只要自己死在那间教堂里,江惟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杭稚一面。他不是不知道这样很卑劣,可他实在是太不想看到杭稚了,不想看见他扑进江惟英怀中,不想看见他们一起做饭,一起关灯,想象他们会这样过一辈子,林预真的不想活着。 不过,预感和真正发生还是有区别的,没想到他真的活不了太久了。
第82章 “怎么坐在这里。” 江惟英做完消融,需要观察时间,这里是他的病房,进门后就看见林预抱着腿坐在地毯上,他还不能控制自己有较大的头部动作,低不下头,眉也皱不起来,只能扶着尚且冰凉麻痹的脑袋走过来,给林预递了只手,想把他拉起来。 林预用脑袋蹭了下的手背“心脏疼。” “怎么了?怎么回事?”林预表情淡淡的,嘴角瞥了瞥,听话的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骗你的,对不起” 江惟英极其敏锐地看向门口,神色很是不悦“谁来过?” 他此时也顾不上失衡的五感,林预编不出谎,有些慌张地看着他大步跨向门口,语气凶恶、高声斥问“刚才谁来过?你们怎么看的门?你们在这干什么吃的??” 担心影响他的治疗,林预抓住他的手臂“你别激动....” 江惟英恶狠狠瞪他一眼,却收了力气没甩开他,走廊里接连传来脚步声,一行人匆匆赶来,皆是疑惑,江惟英眼神一一掠过,最终停在了走廊尽头。 那是唯一一个没有走过来的人,在那段距离里不知所措着,江惟英深深看了她两眼,转身“砰”一声把门摔上。 林预咬牙低头按了按胸口,隐去了面上的痛苦,另只手仍是用力拽着江惟英,待江惟英呼吸渐渐平缓,林预感觉他又把自己收紧在怀中。 他的心跳很快,林预也不怎么好受,舒张了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没什么,没事的。” 江惟英大概是第一次这么明晃晃地心乱如麻,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肌肉紧紧绞合起来,过度的戒备让他忽略林预的难以喘息,他越抱越紧,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连头也死死埋进了林预脖子里,薄唇紧抿,说话声就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般阴沉“无论是谁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听。” “...也不要信。” “别信,明白了吗?” 林预在他怀中点头,他犹不相信,豁然捧出林预的脸,锋利的眼睛里透出一丝阴鸷的疯狂“说话,我说的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林预的眼睛温和清明,他略微仰视着江惟英,也在认真搜寻他脸上藏得很深的惊慌,可他越是平静,江惟英就越是烦乱,眉心拧在了一处,让林预不禁又是一阵难过,他微微垂下眼皮,像曾经被安抚过的那样,也用手不着痕迹地顺了顺江惟英的背脊,不料竟摸出一手湿意,他一顿,心下明白了个透彻。 江惟英是真的怕他死啊,比起怕他死,更害怕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林预忍不住又贴紧了江惟英,这一刻他才感觉到,也许不仅仅是他想要贴着这个人不放开,江惟英需要的,应该更多。 “你是我的江惟英啊。”林预握住脸颊旁冰凉的指尖,在手心暖了暖“我怎么会...不明白。” 江惟英完全没有被安慰道,可他只能掩耳盗铃般卸下了力道,再看林预的眼神就染上了很多黯淡,浓重得像雾。 他们之间总有许多隔阂,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东西,有些是林预本人也说不清的,有些是江惟英绝不会说出口的,但更多的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沉默,彼此都懂,彼此都疼痛,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拿到台面上来互诉衷肠,都显得那么无关紧要,他们的熵已经增加到了尽头,最坏不过去死,最好也就是死,左右是没什么余地了。 82-2 江惟英自医院回来后就把林预丢在客厅,独自去睡了。 阿姨把菜铺满了整个桌子,时不时打量着楼梯转角,像是江惟英随时会从那里下楼来吃饭,林预提起筷子“他睡着了,不会下楼吃饭了。” “那江总饿了的时候记得叫我,我重新做。” 林预认真扒了口米饭,他尝不出味道,但他的米饭总是甜的,粥也是,他们总怕他吃吐了,所以大多数本身没味道的食物,都放了糖,以往他不会细想细察,但如今心里敞亮许多,注意到了眼前事,竟件件都觉得难过。 林预开始恭恭敬敬地吞咽东西,直到那些米粒一颗不剩,他看着空着的碗才有些懊悔无人见证。 阿姨却很开心,她添了一勺汤,问林预要不要喝。喉咙间条件反射地异物感正翻腾着,胃液阵阵上涌,林预压得辛苦,他想摆手,阿姨却又向楼梯望了一眼“哎,江总今天怎么了呢,这汤倒是他喜欢的” 林预看了一眼,很家常的西红柿汤。 江惟英从来没有喜好,即使有也不会被人看到,他生长的环境不允许有。或许是他用餐时候多喝了几口,但阿姨都能知道的事情,林预从没注意过。 江惟英没有真实的生日,没有真实的家庭,也没有真实的人生,这些事情根本不能深想,一深想,林预就会怕自己陷在某种情绪里清醒不过来。 他喝了那勺西红柿汤,微甜,也许还有点酸,但是林预尝不出来,明明只有甜的东西他最能感知,偏偏吃得最多的还是世上的苦。 82-3 卧室里亮了几盏昏黄地灯,露台四开,夜风把窗帘吹得缱绻,江惟英靠在椅背上,一丝烟雾在他指间缓缓上升晕散在空气里,他眯眼举起另一只手上夹着的老相片,端详了上面,面目模糊的女人,面无表情地捏起一角任由烟丝在上面燃出微红的火光。 染成灰烬前,门被拧开,江惟英等着林预走近,提眼看着他,那似曾相识的相片是怎么出现在这的,林预没问,他就这点好,识相。 江惟英换了左手拿烟,右手便递上了半杯酒“Rioja的Reserva,巧克力味的,很甜,尝尝?” 林预不懂酒,更是鲜少会碰,江惟英看着他,他也接了过来,放到唇边又被拉住手腕“我不喜欢法国酒,这是西班牙的,我只喜欢这个地区产的酒,要至少在暗无天日的木桶里呆十二年以上,不会太酸,也不会太涩,一切都正好。” 他含了口烟,缓慢地吹出去,林预没有闪躲,仰头全部喝了下去,除了苦没有尝出半点巧克力的味道。 “我这个下午都在想,如果我明天会死,那这些酒要怎么办。” “只能喝掉,得跟我一起走啊。” 林预一笑,他笑起来就不像林预了,像另一个立体的故事,江惟英拍了拍大腿“忘了问你,酒甜吗。” “你问酒吧。”林预看着江惟英,抬手解了衬衫衣扣,他依旧淡定得没有情绪起伏,只是那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江惟英,等他赤脚踩上台阶,江惟英的目光里已经有了丝丝迷离,他举高烟蒂,腾出了很大的空间容纳林预的身体。 林预乖顺得像新生的海豹,没有手脚地完全贴伏在他怀中,冰凉的鼻尖是不是磕碰在江惟英滚烫的皮肤上,他闭着眼睛胡乱亲吻,舔的江惟英痒得发颤,不由得将烟拿开更远“林预,你可不要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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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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