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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父闷下去半杯酒，说：“是啊，行情太差了现在。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活都是自己找上门的，工人不知道多好叫。” “哼，现在工人是老大，请都请不动。工资更是夸夸往上涨，三年涨两次，还没完，连来回车费和伙食费都指着你报销。天热了不想干，天冷了懒得起，还要好说歹说，真他丫的难搞。” “确实，怎么能赚到钱哝！” “就是说。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再这样下去，不敢想，不敢想。” “还是读书好啊，以前要是努力学习，现在公司里打电脑上班，也不至于这么累。” 爷俩不知怎的说着说着，说到饶杭头上来了，舅舅对饶杭说：“像饶杭这样的学生才有前途啊，饶杭你跟舅舅说说，期末考考了几分？第几名啊？” 饶杭回答说：“现在没有排名，都差不多一百二十这样。” 他舅好似有点想表示亲密，冷不丁搭住饶杭的肩膀，大胳膊很是有分量：“一百二？哦哦，现在总分好像一百五，没说错吧？那可以啊，相当厉害了。” “将来考个名牌大学，再读个三四五六年，出来不愁工作，不愁家庭，日子爽歪歪……” 饶杭对突如其来的搭肩行为略感不适应，没接他的话往下说，只配合着笑笑：“舅舅喝了多少，会不会醉了？” 他舅说：“醉？哼哼我请项目部人吃饭的时候什么场面？真不是我吹，一斤白酒两箱啤酒不在话下，这才哪儿跟哪儿呢……没醉……发发牢骚罢了，压力大啊……” “人宝马奔驰，咱国产小车，还得给他们送烟拍马屁，切……陪吃陪喝陪洗脚……” “太累太累……” “你知道吗？我上动车前还在陪老板呢！没办法，咱就凭大老板的那点子良心发工资了……拿肯定是拿不完，只求能少压点儿，发完工人工资自己剩几万块过年就成。” 饶父神情忧愁，问说：“能拿百分之80吗？” “欸不知道啊，老板自己也没钱……” 饶父点点头，也没再说。 饶杭看出来了，平常沉默寡言的舅舅喝酒以后话密集得很，而且喜欢逮住人追着聊。“所以说饶杭，你可得加油努力，咱们打工人赚辛苦钱，只够养活自己，话说回来，大姐一个人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欸要是她还在，还要供你上大学……真太牛了。” 话题中提到了饶婉盈，饶杭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他不能理解母亲和舅舅之间的姐弟感情是怎样的，仅靠推断，想来是很淡薄。因为他完全看不出也听不出那个人对姐姐的情绪，就好像酒到喉咙，想说便说了，并不是刻意提到。他也不知道这个舅舅把自己当什么，既不像客人般客气，也不像亲人般亲近，就不远不近的望着，说几句话可以，别指望他出力。 他总说压力大，实际上可能确实压力太大，导致他无法提供经济上的支持给饶杭，暗示饶杭要理解他。 “所以啊，你别怪舅舅，觉得舅舅小气，我也是有心无力啊！你看我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学费，生活水电费，花钱如流水啊。如果我像别人那么有钱，那我肯定不介意给你个百八万去读书，你说对吧？所以，咱们两个今儿也说两句心里话，老舅喝了酒脸皮就厚，不怕你笑话。” 说着说着，他又滑下去一口青红酒，带着厚重的酒气，眼神飘忽嘴里嘟囔说：“但是话说回来，咱如果说，如果说真有急需用钱的地方，你联系我，你舅舅我就算去贷款，贷款……我……舅舅我也……” 他抱着肚子欲吐不吐，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彻底醉倒之际舅妈正好脸色乌青的出来：“说到哪去了，饶建光，别喝了，给我回屋，要睡回屋睡！” “不回，别拉我，我还没跟饶杭说完……” 饶建光歪着脑袋想了一阵说到哪儿了，才大着舌头继续说：“舅，舅舅就算……” 就算什么，他最后也没说成，嘴里胡话越来越多，被舅妈骂骂咧咧扶去睡觉了。 饶父没喝高，只是神色疲倦，饶杭想给他扶到沙发上坐，他却说自己能走，然后对饶杭说：“孩子，你不要害怕，你舅妈就是嗓门大了点。” 饶杭算是能理解一点，默默地点头。他没闲着，顺手将桌面整出来，把碗搬到洗碗池饶母不让他干了，说：“不要再弄脏手和衣服了，这里交给我，反正外婆身上也油了，待会儿肯定要洗澡，你去休息吧。” 于是收尾就由饶母来。 饭后到了星星写作业的时间，他又来找饶杭，饶杭正在给吉他清洁。南方潮湿，吉他弦护理不当的话极有可能生锈，那样就废了。 星星喜欢找饶杭，看到他的两个大家伙早就想摸了，于是上手拨了拨弦，说：“饶杭哥哥，我来找你写作业。这是什么呀？” 饶杭说：“这是吉他，星星等哥哥一下，我很快好。” 星星：“吉他？是这样弹吗？” 说着，用力按了按。 饶杭赶紧叫住他，怕他割伤了手。“星星先不动，乖，这个弦不能太重碰它，不然有可能会断的。断了手受伤，危险。” 星星果真不敢再动，换成大脑袋左看看右看看。 “哥哥会弹吉他是不是？星星也想学。” 饶杭摸摸星星的头，说：“这样啊。哥哥跟你说，这把吉他对你来说太大了，你的小手呢不够长，所以很难。如果星星是喜欢弹的话，要买小一点的吉他。” “哦。可是我怕妈妈不同意给我买。那我能玩你的吉他吗？我会小心很小心。” 饶杭弯了弯眼，说：“好吧，你记住拿黄色的这把啊。” 星星：“为什么呀？你有两把，那个更漂亮。” 饶杭揉了揉星星的头：“因为另外一把是哥哥的朋友送的，嗯……朋友送的礼物肯定是要收好不能跟其它人分享的对不对？” 这么说完以后，饶杭不禁失语，也许只有对星星这样天真的小孩子，他才会坦然地说池燕丰是他的朋友这种话，不会感觉不好意思，不必考虑后果。还可以说明，也许在他内心深处，早已经有了池燕丰一个位置，不过嘴上不承认罢了。 后来星星软磨硬泡，让饶杭弹吉他给她听，饶杭无法，随便选了首儿歌弹奏。星星因为猜对了歌名欢呼雀跃，跳上饶杭的床不下来，跟着唱完整首歌。 当晚作业完成得又快又好，闹了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得回去睡觉。
第七十一章 联网时代的便捷体现在方方面面，饶杭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能从群记录中了解大家的动态，他还是很少冒头，背景板一样当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这之前，其实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降低存在感了，总觉得这样日后真的说再见，失落感多少能降低些。 池燕丰遵守了诺言，果真再没有打过哪怕一个电话。只有偶尔发发自己拍的照片，都没配文字。 寒假的每一天过得十分相似，唯一改变的大概就是和外婆一家的熟悉程度，舅舅舅妈什么的，已经叫的顺口了。 几天后新年如约来临，今年没有三十，二十九便是大年。 饶杭早早洗漱完，换上了外婆送的那套新衣服，手里牵着拿烟花的星星。星星对自家小区熟，知道哪里有空地适合玩烟花，吵着嚷着拉大人们出门。 一路走着，饶杭特意放慢脚步让舅舅先行，跟孩子们并排。找准时机摸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星星，跟他说：“给星星的压岁钱。祝星星健康成长，开开心心。” 小孩子见了红包没有不开心的，星星眼睛里真冒出小星星了：“耶！我有大红包耶！” 他这么兴奋，以致于控制不住音量，引得旁边不认识的小朋友看过来。饶杭示意他不要太大声，转而把另一个红包给了舅妈怀里的二宝，说：“小宝也有。” 舅妈今天不仅穿裙子，还化了妆，显得年轻，笑起来眉毛跟着弯了弯，显得有几分温柔：“哟，这么客气。快谢谢饶杭哥哥。” 二宝还不会说话，星星立马说句谢谢哥哥。 饶建光当然也听到了，他回头瞧着那红包的分量，好像比自己给饶杭的还要厚，想说些什么，忍忍也不说了。又见小儿子正要把红包放嘴巴啃，赶紧回来阻止。 这时候，星星拉住了饶杭的手，问：“星星可以用它买我最想要的小吉他吗？” 饶杭有点意外，倒不是怕红包里的钱不够买，就是没想到星星会想要把钱花在吉他上，毕竟小孩子一般都是爱买零食玩具之类的么。 “嗯……你可以问爸爸妈妈的意见。” 于是星星问舅妈说：“妈妈我要买小吉他，我想学吉他，像饶杭哥哥那种的。” “买了吉他还要报兴趣班，哪儿那么容易……”舅妈虽然嘴上嘟囔，但是心情好，便满口答应：“过完年再说，现在去哪儿买呢对不对？” “好耶！饶杭哥哥，我们放烟花吧！” 星星拉住饶杭不撒手，把他带到空旷的地方，将最大的那种小烟花塞饶杭手里，大着胆子去点火。可是小手力气小，还没点着就按不动打火机了，饶杭把他环抱在怀里，一起点燃烟花。 自从火灾那次过后，饶杭看见火就自带情绪，时常忘不掉朋友圈视频里身陷火场的池燕丰背着人闯出来的场景。午夜梦回，有时做过乱七八糟的梦，还被惊出一身热汗。即使不想也必须承认，脑海中的橡皮擦它可不那么听话，有些事情发生即存在，过去的小半年中，那个名叫池燕丰的人，他说的话，做的事，没有一百件也有几十件，是现在回忆起来还记忆犹新的，忘也忘不掉。 有的事越想忘，越是在脑子里深刻。 忽然，兜里震了一下。饶杭知道这时候发的信息肯定是新年祝福之类的，打开看了，在看到发件人的刹那，指尖暂停了半秒，接着连同手机一同兜进了衣袋里。 鞭炮声渐渐增多，此起彼伏，冷风裹挟着烟花味将年夜衬得安逸。 二宝似乎有点怕鞭炮的声音，哭着闹起来，根本哄不好，于是没多久饶建光就要带着老婆孩子回家去。星星似乎意犹未尽，手里的烟花一根都不想剩下，真想一股脑全放完，可是没人陪自己不敢，所以作罢。大人走路比较大步，他小跑跟在妈妈的身边，拉着妹妹的抱被。 “星星，别拉妹妹，你身高不够，待会儿把妹妹拉受伤啦。” 听了这句，星星缩回了自己的手，又去抓妈妈的大衣。每走几步，磕绊几下。 舅妈转头给了星星一个眼神，似乎又想讲什么，星星却被饶杭一把抱起，稳稳当当的，这样大家都更方便走路。 星星就咯咯笑，隔空扒妈妈的衣服：“妈妈手机给我抢红包。” “哪里还有红包啊？” “有的有的，阿姨那个群每年都有抢红包，我每次抢到的都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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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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