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村子里又开始放鞭炮,宁兰做好年夜饭,三个人坐在圆桌前举杯。平日里宁遂惦记着欠款,吃饭都是怎么便宜怎么来,打给宁兰的生活费却从没少过,因此宁兰做了一大桌荤菜,关之裕和宁遂各吃两大碗米饭。 饭刚吃完,王茂就来拍门。宁遂擦擦嘴就要拉着关之裕出去放烟花,宁兰把他俩叫住,各塞二百块钱。 宁遂不肯收,关之裕也觉得不好意思,宁兰却不容拒绝,推着他俩出门。 “拿着压岁钱出去玩。” 二百块钱也不多,放在口袋里却好像会发烫。王茂和泰子早就在门外等,二话不说就拉着他俩向外跑,一直跑到昨天做叫花鸡的地方,宁遂看清地上几个大箱子,目瞪口呆:“买这么多?” “每种都买了一箱。”泰子从口袋里掏打火机,对关之裕挤眉弄眼,“你敢吗?” 关之裕不懂放烟花有什么敢不敢,接过打火机点点头。 各式各样的烟花都买了一箱,排列组合一样点燃绽放在空中,噼啪燃烧声和远处的鞭炮声混在一起,几个人又要喊着交流。 咻—— 最大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开,宁遂捉着关之裕的手,高声喊道:“新年快乐——” 关之裕看着宁遂眼中映出的烟花倒影,所有绚丽的色彩都在宁遂眼中。他把宁遂的手握在手心,同样说道:“你要快乐。” 他的声音有些小,淹没在爆竹声中,宁遂没听见。宁遂还是笑着,继续喊道:“祝你——发财——” 关之裕抿抿唇,勾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烟花和鞭炮都是好几年没玩过的东西,除夕也莫名变成了不受欢迎的节日。从前关之裕不怀念它们,今天在一丛丛烟花下,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觉得除夕和烟花都是好东西。 他想和宁遂在新年烟花下接吻。 第24章 宁遂是孤儿,宁兰在这个村子甚至本市也没什么亲戚,大年初一几个人都没什么事,也不必出去拜年,关之裕和宁遂闷头睡到中午,度过了他们几个月以来第一个休息日。 宁遂太久没有一口气睡十几个小时,起来吃饭时脑子都是懵的,他把关之裕夹到他碗里的鱼肉吃掉,想明天不能再睡成这样了,一定要带关之裕出去玩。 带关之裕回来就是为了让他体验在农村过年有多好玩,再过两天他们就要回去打工了,每天都在家里睡大觉算怎么回事。 下定决心的宁遂和王茂他们打了声招呼,年初二大清早,王茂就带着东西来敲门。 他把带来的渔具和折叠板凳递过去,叮嘱宁遂注意安全,说完咂摸下嘴,不无羡慕道:“真好,我也想去……可惜今天要回姥姥家拜年。” “等暑假我们一起去。”宁遂刚醒,打了个呵欠。他把东西接过来,强打精神安慰王茂,“现在那么冷,还是夏天捞鱼比较好玩。” 王茂勉强被安慰到,但走亲戚哪有摸鱼好玩,两家的距离一迈腿就走尽了,愣是让他走出了一步三回头的架势。 宁遂关门,带着东西回屋里,刚巧碰上端着早饭从厨房出来的关之裕。关之裕把手里盘子放下,抬头看看宁遂手里的大包小包。 宁遂没解释,只把东西放在墙边,拉开椅子在桌前坐下,宣布道:“吃完饭出去玩。” 下过几场雪的冬天冷得很,河面结了厚厚一层冰,想钓鱼捞鱼绝对不容易,宁遂猜关之裕没体验过,一路上都很兴奋,用两只手比划他和王茂捞到过多大的鱼。 他一抬手,折叠板凳就乱飞。关之裕静静听着,干脆不着痕迹的伸出手把宁遂手里的东西全接过,宁遂双手空出来,更加方便用动作演示,关之裕看着宁遂露在外面的手和鼻头都被冻得红红的,还在声情并茂地讲解,根本忍不住笑意。 听到一声轻笑,宁遂一顿,抬起眼看他。 关之裕脸上忍俊不禁的表情还未被收回,猝不及防和宁遂对视,就像突然按下静止键,两个人都定在原地,直到宁遂的脸一点点变红,他收回手,用肩膀撞关之裕。 “笑什么?”宁遂尽量凶巴巴的。 “……没什么。”关之裕眼中的笑意更深,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嘲笑,他又补充道,“很可爱。” 听清关之裕的话,宁遂愣在原地,那几分装出来的凶根本维持不住,他彻底大脑过载。 “你……” 那他喜欢你? 王茂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又在宁遂脑中循环播放,关之裕毫无自己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的自觉,把大脑过载的宁遂衬出几分反应过度——宁遂后退半步,还未开口,不远处一位阿姨打开门看到他们,又退回去,站在门边朝他招手。 “碎碎,来。” 宁遂看看明显有话要说的阿姨,又看看身边的关之裕,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几步走到阿姨面前,乖乖喊了对方一声。 “上供的苹果。”阿姨转身从门内掏出点东西,宁遂低头看,她正把两颗苹果塞到宁遂怀里,做贼一样悄声叮嘱,“别叫小茂他们看见,只给了你。” 摆在供桌上的苹果,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却被赋予了道不明的吉祥喜庆意味,好像吃下就会比旁人多几分平安和好运。宁遂用手臂挡住向下滑的苹果,对她露出一个笑脸:“谢谢。” “玩去吧,我要出门了。”阿姨整整自己外套衣领,又看看宁遂,责怪道,“怎么穿这么少?别以为年轻就抗冻!” 她明明着急出门,愣是拉着宁遂又说了几分钟,直到实在来不及才小跑着离开。宁遂被做了一通思想教育,高强度的理论输入让他本就迷糊的大脑彻底不转,刚刚还觉得奇怪的事被他完全忘掉,宁遂一手一个苹果,仔细端详后,他把左手的递出去。 “这个咱俩吃。”右手的苹果要红一些,他向后藏藏,“这个给姥姥。” 关之裕点点头,提提手里的一大包渔具,极其自然地问:“去哪里钓鱼?” 宁遂果然被他带跑,没再问关之裕为什么要用“可爱”这样暧昧模糊的词语夸他,他指了个方向:“不远,就在那里。” 两人很快走到河边,河面结了很厚的冰层,宁遂看了一圈回来,关之裕刚把两个折叠板凳展开摆好。宁遂又恢复了来时兴冲冲的模样,他吸吸鼻子,眉眼间颇有些得意:“冰可厚了,水里的鱼肯定很饿,就算你不会,今天也一定能钓到鱼。” 关之裕正在解袋子的结,闻言回头看了看静止的河面,虚心求教:“要把冰凿开吗?” 宁遂上前一步,正要把手里的苹果放下,撸起袖子给关之裕演示一番:“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他臭屁的小表情还没收回去,泰子从远处跑过来,看到他们立刻惊慌喊道:“宁遂!你姥姥晕倒了!” 宁遂的心脏猛地停跳一拍,那两颗苹果擦着板凳边缘落在地上,顺着河道坡度咕噜咕噜滚向低处。 …… 王茂一家还没出门,是王婶去送她早上新做好的年糕时正好发现的。两个人急急忙忙跑回去,王叔已经把宁兰抱到车上,准备送医院。 关之裕早在路上联系过医院,车甫一开进医院,就能看到急诊科的护士带着平板床等在门口。王叔停了车,马不停蹄地下去帮忙转移病人,场面一度乱糟糟的非常混乱,宁遂回答着护士的问题,小跑着推着床进医院;王叔插不上话,却连车都顾不上锁,恨不得前进的速度再快一些。 没人还有余力顾上被落在后面的关之裕。 他站在医院门外,双手渐渐紧攥成拳。关之裕深深呼吸着,看到医院、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就让他感到阵阵眩晕,迟迟没办法走进去。 …… “……是……在手术呢……” 手术室外,王叔举着手机来回踱步,向妻子汇报情况:“不知道啊,要等手术结果出来再说……” 他嗓门很大,宁遂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愣愣看着手术中三个字,耳边嗡嗡的,没有办法分辨王叔具体在说什么话。王叔还在和妻子通电话,他把护士的问题和宁遂的回答如实复述一遍,关之裕终于出现在楼道拐角,借王叔之口,把他不在时发生过什么事补全。 王叔挂了电话,抬头看到关之裕还愣了愣:“小关,你刚刚跑哪去了?” “……恰好,看到位熟人……”他语焉不详,勉强对王叔笑笑,“您今天是不是还有事?您回去吧,我留下陪他就可以。” 王叔本还想再问问,听到关之裕后半句话,立刻摆了摆手,“嗨,什么事还能比这个更重要,我留下来也能帮帮忙。” “手术一时结束不了,也许还要住院,那还要麻烦您回去收拾些东西送过来。” 关之裕的脸色要比以往苍白些,王叔只当他是在外面被风吹的,他没再纠结关之裕消失是去做了什么,而是顺着关之裕的话继续向下想,点点头:“也行,那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晚上我再来一趟。” 关之裕嗯了一声,颔首:“您先回去吧。” 王叔又回头看了看呆愣的宁遂,他重重叹口气。组织不出恰当的话语,王叔在关之裕肩上拍了拍,意思是有事立刻找他,然后乘电梯离开。楼道里终于安静下来,关之裕走到宁遂面前。 宁遂慢半拍地抬起头,面上满是茫然,再没有平日里的生动开朗。没了王叔吵嚷的声音,宁遂终于能努力平静些,他张开嘴,却还是说不出话。 关之裕伸手,把他搂进怀里。 埋在关之裕怀里,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宁遂游离的神志终于归位了些。他紧紧环住关之裕的腰,贴着关之裕的腰腹闭上眼睛。 寂静的手术室外,关之裕听到一声极低的抽泣。 关之裕把手掌放在宁遂脑后,顺着柔软发丝轻轻抚摸。
第25章 通往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护人员走出来,说手术还算成功,多亏家属送医及时。 宁遂仿佛溺水死亡前一秒被打捞上来的人,他长长的吸一口气,身体里所有器官都在这一刻活过来,大脑却还在嗡嗡地响。关之裕在听她继续说“已经有过病史,为什么不定期复查吃药”、“这次可以救回来,下一次就不一定了,难道家属有心情去赌吗”,宁遂只能听到一句手术成功,其余所有感官都封闭起来,品读“劫后余生”四个字。 关之裕挡在宁遂身前,时不时在数落中点一下头,表明家属的懊悔。 他们没抱很久,宁遂也没有真切地哭出来,只有一点盈满眼眶而流出来的液体洇在关之裕衣服上,宁遂放松手臂的力道后,关之裕就放开他,在他身边坐下。 那时告知手术时间的显示屏在接连不断地跳动数字,宁遂没有余裕流泪,也没有空闲后悔自责,他的精力都放在为唯一的亲人祈祷上。如今祈祷的事情有了结果,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宁遂也没有办法调动情绪和激素再哭一场,他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有模糊又清晰的两个字: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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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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