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关之裕都被欠款催着赶着,一刻不停地向前走。 食客还是很多,马上就要到九点,店内还有好几桌客人。关之裕一直没有来,宁遂又一次把手机拿出来看,他没有回消息,聊天窗口里只有一句白色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表情包里的小猫反复卖乖,看起来孤零零的。 宁遂总觉得放心不下,他收起手机,起身走到柳韵身边。 “韵姐,我想早点回去。” 这几天他都走得早,柳韵从没拦过,还会主动把活儿抢走,直说让宁遂下班回家。宁遂觉得不好意思,柳韵却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同意了:“行啊,回去吧。” 宁遂抿抿唇,诚恳道:“谢谢。” 柳韵终于抬起头来,好笑地看着他:“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她在宁遂肩膀拍拍,又低头继续对账:“快走吧,回去的时候看好路,别摔了。” 宁遂去后厨跟廖华打了个招呼,顺便用水冲了冲上一桌客人没来得及倒掉的剩饭,去小巷里喂猫。他今天下班时间太早,剩饭没有很多,小动物们也没来几只,只有一只奶牛猫坐在垃圾桶附近,见宁遂来了就高举尾巴走过来。 在它背上摸了一把,宁遂偏心道:“快去吃饭,趁它们还没来,你多吃一点。” “呜喵。” 宁遂已经养成了向街尾看的习惯,走到小巷口,他照常看了一眼。 长椅上有人。 关之裕坐在街尾,看着月亮。 宁遂的心脏有一瞬间揪紧,原来关之裕出门了,只是没有去饭馆。想到那几条没有回复的消息,宁遂又有些迷茫,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打招呼。 关之裕没有注意到小巷口的宁遂,他起身向远处走。 那边不是家的方向,这么晚了,关之裕要去哪里?顾不上揣测关之裕的态度,宁遂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走向远处。冬日的城中村没有夜生活可言,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路灯和几户晚睡人家的灯光在告知宁遂,世界上并不是只剩他们二人。 城中村不算小,但放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连块巴掌大的地方都算不上。两个人很快走出城中村,走上公路。 公路上没车,远离了居民区,连百姓生活的声音都没有,宁遂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夹杂在风声里,关之裕还在向前走,不停地走,直到走到河边。 他停下了。今夜风大,云也被吹散,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在河流上拉出一道长影。关之裕静静看着河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遂的心脏又一次揪紧。他停顿一瞬,很快向关之裕跑过去,风拍在脸上带来一阵刺痛,宁遂根本不敢停,他怕关之裕有所动作,怕他赶不及。 听到声音,关之裕慢慢转过头,宁遂已经跑到关之裕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 “关之裕。”他声音很颤。 关之裕眨下眼睛,没想到跑过来的人是宁遂。 “你之前说想吃面,廖哥有教我做酸汤面。”宁遂紧抓着他的手不放,把他往远离河流的方向拉,“这里好冷,我好饿,我们回去吃夜宵吧,好吗?” 关之裕看着面前人紧张的神情,顿了顿,偏头去看河面。 河面还没冻实,半是浮冰半是流水,在月光照耀下粼粼的向远方漂流。风一吹,浮冰就在水面上下飘动,将淹未淹。 “关之裕……” 关之裕垂下眼睛。 宁遂怕他说出他不愿听的话,抢先一步说道:“他不会、不会再回来了,就算他能再次找回来,廖哥也会把他骗到别的地方,你可以永远永远不见他。” 在来城中村之前,关之裕已经在城市里流浪了一年,大大小小的工厂工地他都待过,之所以说是“流浪”,就是因为他很少在一个地方待两个月。 有时是他自己割舍不掉,还对关之诚怀有妄想,主动透露行踪,有时是关之诚向帮助他的家人朋友打听了消息,自己追过来,继续指责要钱。关之诚说得对,关之裕做不到对仅剩的血亲不管不顾,他们就这样在碰面、两败俱伤、躲避的怪圈里循环了一年多。 最初他也想靠学历和给自家公司帮忙的经历,找一份稳定的薪水可观的工作,可每次他试着重新振作起来时,关之诚都会找到他,把他推回没钱安葬父母的那一天。 到后来关之裕也放弃了,无所谓找什么工作,能还一点是一点,受不了的那天他就会去找爸妈。 宁遂两只手紧紧握着关之裕的,他看着关之裕,眼睛折射出河流的碎光。 “跟我回去吃夜宵吧,好吗?” 关之裕也看着宁遂的眼睛,静了片刻,也可能是很久,关之裕说:“好。” 风太大,宁遂都要怀疑这句回答是从远方吹来的别人的对话,他怕关之裕反悔,立刻拉着他向来的方向走,远离那条不停流动的河。 来时漫长,回去的路途却很短,可能是因为两个人牵着手,被风吹着向前走,脚步都很快。 走到路灯昏暗的地带,宁遂打开手机手电筒,一直到回家按开客厅的灯,他才把手电关掉。 宁遂依言做了酸汤面,他把家里剩的所有面条都放进去,两个人分吃满满一大锅,关之裕很给面子的把宁遂吃剩的也吃掉。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宁遂还是觉得很撑,胃都要凸出来了。 但人吃饱了就会觉得很暖,还会觉得很困。宁遂神思不属一整天耗费太多精力,几分钟前还在抱怨做了太多面,很快就沉沉睡去。 世界寂静无声,关之裕背对他,忽然低声道:“宁遂。” 没有回应,宁遂睡得太沉,连一句呓语都没有。 关之裕轻轻转了个身,看着宁遂露在被子外的后脑勺,轻手轻脚挪过去,把他抱在怀里。 肢体接触让宁遂动了动,关之裕身上很热,在冰冷的出租屋里算温暖的地方,宁遂调整到一个舒服的角度窝在他怀里,两个人紧紧相拥,一起睡着。 …… 闹钟响了,宁遂从被子里伸出胳膊划到关闭,他一动,才发现自己埋在关之裕怀里。 两床被子叠在一起,沉沉压在两个人身上,关之裕把他搂得很紧,意识到现在的情形,宁遂竟然有点冒汗。 关之裕也被闹醒,禁锢一松,宁遂就飞快起身钻出去。 ……一定是因为太冷了,他才会钻到关之裕怀里去的! 这是入冬以来,宁遂晨起时体温最高的一天,高温蒸得他脑子都不清醒,他红着脸把头偏向一旁,不敢和关之裕对视。 宁遂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有些说不出口,好在关之裕没有纠结这件事,很快换好衣服去卫生间。 宁遂头顶冒热气,他只顾着看漏风的窗户,错过了关之裕红红的耳朵,两个人心思各异地进入不同的房间,宁遂去厨房找了两个旧抹布,浸湿后气势汹汹冲回卧室,堵在该死的窗缝上。 都怪这个该死的窗户……可恶的城中村,到底什么时候供暖,穷人没有暖气使用权吗! 第19章 赶在被包工头辞退前,关之裕回去上班了。一切回到正轨,日子变得像从前一样平凡又珍贵,那晚关之裕究竟想做什么,宁遂没有问,他只当他是去散步。 没过几天,吕胜回来了。据刘亮转述,吕胜穿着去嫖那天穿的衣服胡子拉碴地回来,别人问他这几天去干什么了,他也不吭声,只戴上安全帽往里面走,被包工头拦下。 “上个月的钱。”包工头把十月的工资甩给他,“帽子放这,你走吧。” 吕胜收了钱,拽拽安全帽的绳,“摘帽子干啥?” “旷工半个月你还想继续干啊?!”包工头早就看这个刺儿头不顺眼,不耐烦地摆摆手,“快滚。” 听到这,宁遂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那他没狡辩吗?” “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往外说,哪有正经事会让人断联半个月的?” 宁遂一想也是,就算家里人突发重病,那也有打电话请假的时间,吕胜人间蒸发整整半个月,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很难编出恰当合理的借口。宁遂又问:“那他就走了?” “估摸着是。”刘亮摸着下巴回忆,“快到年底了,这时候不好找活儿,他应该回家了。这么早就回家,不知道他要怎么和老婆交代。” 宁遂大惊:“他还有老婆?” 刘亮扫一眼店里的客人,用手掌挡住嘴,压低声音回道:“弟啊,你还是年轻,你以为有老婆还出去嫖的人很少吗?” 刘亮放下手,啧啧摇头,“像你亮哥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咯。” 宁遂觑他一眼,跟着小声道:“你先找到老婆再说吧。” 刘亮不满地做了个握拳揍人的动作,柳韵凑过来同样悄声道:“能别在饭点儿聊这么恶心的话题吗?” 进入十一月中旬,城中村终于供暖。宁遂不用再担心他和关之裕会在家里冻死,还因为室内温度上升,在供暖那天睡了个好觉,好到在闹钟响前自然醒。 宁遂睁眼,发现自己在关之裕怀里。两床棉被压在他们身上,份量不轻,翻身都费劲,宁遂手脚并用抱着关之裕,完全是把关之裕当抱枕。 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呼吸起伏,宁遂霎时清醒,他手脚僵硬,抬头看了看关之裕。关之裕揽着他的腰,眉目舒展。他还在梦中,没被宁遂的小动作吵醒。 宁遂陷入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中。 他以为之前几次是天气太冷导致的意外,没想到有了暖气,他还会钻到关之裕怀里——用的还是手臂和腿都搭在关之裕身上的方式。 好在他醒得早,他可以悄悄把手脚收回来,假装无事发生。但是棉被太重了,本就快到往常起床的时间,关之裕睡得浅,宁遂不知道该怎么在不吵醒关之裕的前提下,把两人缠在一起的身体分开。 ……宁遂以前不是这样睡觉的啊?他怎么会把关之裕当抱枕呢? 也亏得关之裕能在棉被+棉被+二分之一宁遂的重量下睡着。 宁遂还没想明白,闹钟响了。闹钟只响了一声就被关掉,揽着宁遂腰的手抽出去,又缩回来,隔着棉被搭在宁遂肩上。 关之裕醒了。宁遂半个身子都压在关之裕身上,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关之裕感受到了。 宁遂僵在原地,眼睛都不知道怎么眨。室内静下来,好像闹钟声是幻觉,该起床的两个人仍在梦乡。 关之裕等了片刻,压在他身上的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他问:“不起床吗?” 宁遂一抖,浑身僵硬地慢慢把手脚移开,浑身僵硬地慢慢坐起来,浑身僵硬地慢慢捂住脸。 “……对不起。” 关之裕已经跃下床换衣服,闻言轻轻看宁遂一眼,很淡定道:“没关系。” 宁遂试图挣扎:“我以前睡觉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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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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