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泊下意识伸手去接,剧本里没有这个动作——他的手掌垫在蔺陈脑后,指缝间夹着泛黄的书页。 "别动。"文秀突然叫停,特写镜头对准谢初泊绷紧的小臂肌肉,"程老板,你手指在发抖。" 监视器里,那只手的确在细微颤抖,仿佛压抑着滔天情绪。 场记本记录:此条未NG,一条过。 \"《旧梦》第15场,裁缝店量体!" 老裁缝的皮尺绕过蔺陈的脖颈,文秀亲自调整镜位:"沈知闲要做新西装见家长,但……" 他忽然用钢笔尖轻点蔺陈锁骨,"这里得留三指宽空隙,程景深后来会扯开这里。" 谢初泊站在暗处看回放,道具师发现他无意识摩挲着戏服第三颗纽扣——正是文秀指的位置。 当蔺陈穿着半成品西装转身时,谢初泊突然对导演说:"加场戏,程景深偷偷改了他的腰线尺寸。" 于是剧本多出一页:深夜裁缝店,程景深抚过西装内衬,在腰际缝进一朵风干的蔷薇。 "《旧梦》第22场,雨中电报局!" 人造暴雨中,蔺陈攥着假电报冲进镜头。原剧本要求他摔倒在台阶上,但开拍前文秀塞给他一张真实的老电报。 那是1937年沈家发给留洋长子的真迹复印件。 "Action"刚落,蔺陈的眼泪就混着雨水滚下来。 谢初泊撑伞的手猛地收紧,伞骨"咔嚓"折断。 这个意外被保留进成片:黑伞倾斜的阴影里,程景深用拇指抹去沈知闲脸上的水痕,分不清是雨是泪。 "《旧梦》第37场,平安戏院后台!" 蔺陈对着化妆镜勾脸谱,除了加深左眼下的泪痣外,文秀突然往他鬓角添了道疤:"沈知闲小时候被程家马队撞过,这里……" 指尖轻点太阳穴,"藏着他对程景深又爱又怕的源头。" 谢初泊在门外听见,当即要求加戏。 于是观众后来看到:程景深在黑暗里抚摸那道疤,而沈知闲闭着眼颤抖,像被天敌按住命门的幼兽。 "《旧梦》第99场,诀别!" 凌晨四点的黄浦江畔,文秀把怀表调快五分钟:"程景深该早到,看着秒针等。" 谢初泊却将表拨回:"他迟到,因为去了沈家祖坟。" 实拍时,当蔺陈气喘吁吁跑上钟楼,发现谢初泊正往怀表里塞东西。 那是文秀临时给的旧照片:两个少年在光华大学门口的合影,背后写着"1934年程存礼、沈知秋"。 蔺陈瞬间入戏,抓住谢初泊的手腕:"你早就认识我……" 声音哑得不像台词。 而谢初泊低头吻他手背的举动,根本不在剧本里。 杀青那天,阳光很好。 最后一场戏在百乐门的舞厅里拍摄,程景深和沈知闲在众人的目光中牵手离开,怀表的滴答声淹没在喧嚣的乐曲里。 "Cut!杀青!" 全场欢呼,文秀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的目光落在监视器的画面上——谢初泊和蔺陈的背影渐行渐远,像是真的走进了另一个时空。 "文导?"场记小声叫他。 文秀回过神,笑了笑:"收拾东西吧。" 当晚的杀青宴上,文秀喝得有点多。他靠在露台的栏杆上,看着远处的灯火,忽然对走过来的谢初泊和蔺陈说:"你们知道吗?程景深和沈知闲……" 他顿了顿,"在真实的历史里,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蔺陈抿了一口酒:"所以我们演了一场梦?" 文秀摇头:"不,你们演的是......他们本该拥有的人生。" “是他们遗失的……旧梦。”
第65章 录制完《旧梦》已是四个月后, 期间他们抽空录完了《你敢不敢心动》剩下的三期节目,反响一如既往的好。 今天是《你敢不敢心动》配合《旧梦》联合办的一场座谈会。 演播厅里暖气开得很足,蔺陈后背渗着细密的汗。 在这四个月的相处中, 沈知闲这个角色就像长在他皮肤下的另一层骨骼,时不时在深夜隐隐作痛。 此刻大屏幕正在播放文秀提供的未公开花絮——那是其中的一场戏,他蜷在钟楼道具间角落, 把脸埋进戏服袖子里无声抽泣。 "当时……"主持人小心翼翼地问:"是入戏太深吗?" 谢初泊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 那是程景深思考时的小动作。 蔺陈看着自己在大屏幕里发抖的背影,突然发现画面边缘有半道模糊的影子。 谢初泊的皮鞋尖出现在镜头左下角,像尊沉默的守护神。 "文导要求我们写人物小传。"蔺陈笑了笑:"写到第三万字时才明白, 沈知闲的眼泪从来不是为离别而流。" 他抬眼看向谢初泊, "是为那些没说出口的'留下来'。" 弹幕瞬间淹没了屏幕: [救命啊这个眼神我没了] [我就说嘛出尘cp肯定是真的!] [这特么是综艺还是婚礼现场???] 节目录制完后的第二天,两人一同回了谢家老宅。 车轮碾过盘山公路时,蔺陈正把脸贴在车窗上。 "西跨院有棵两百年的银杏,"谢初泊突然说:"我小时候在树干上刻过字,待会我带你去看看。" 车停在垂花门前, 管家迎出来时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半秒,随即恭敬地接过行李。 "老太爷在园子里。" 穿过石径假山, 蔺陈闻到了清冽的梅香, 谢老爷子正在给一株老桩盆景修剪枯枝,剪刀"咔嚓"声像某种审判前的倒计时。 "爷爷。"谢初泊声音很轻, 却让老人动作顿住。 剪刀尖悬在半空, 老爷子背对着他们:"程景深演得不错,就是……" 老爷子突然转身,目光如电扫过蔺陈,"对着镜头哭比对着他哭容易?" 蔺陈呼吸一滞。 他认出老爷子倒扣在旁边竹案上的书,那是翻旧的《旧梦》原著。 没想到爷爷居然……把这本书给看了? "爸!" 谢正廷端着茶盘从回廊转出来, 紫砂壶差点脱手。 他盯着蔺陈衬衫第三颗没扣的纽扣,和电影里被程景深扯开的位置一模一样,突然笑了:"我说怎么突然要重拍裁缝店那场戏。" 晚间的时候,谢初泊常住的那间房内漏进细碎月光,蔺陈趴在窗台上数飞檐下的铜铃。 谢初泊从背后抱上来时,他闻到对方身上的雪松味,混杂着老宅特有的沉檀香。 "老爷子书房有我们的电影海报。"谢初泊的唇擦过他耳后,和沈知闲被程景深亲吻的位置分毫不差。 "夹在他最宝贝的那幅齐白石的画里。" 蔺陈:“……我觉得你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谢初泊笑了,“都听你的。” 翌日,晨雾还未散尽,老爷子已经在石桌上摆开棋局。 蔺陈穿着谢初泊少年时的练功服出来时,老人眯起眼睛:"像。" 蔺陈笑着问:“爷爷,你说我像谁?” 谢老太爷笑呵呵的回道:“像我曾孙婿。” 这话一出口,蔺陈当场红了脸,差点没左脚绊右脚把自己摔了。 等谢初泊过来后,谢老太爷推过来一张紫檀木盒,催促两人打开。 盒里两枚羊脂玉牌刻着谢氏家徽,背面却各多出一行小字,蔺陈那块刻着"知秋",谢初泊的则是"存礼"。 老爷子用拐杖敲着青石板,笑得合不拢嘴:"族谱里添个曾孙婿,也不算辱没先人了。" —— 早餐难得一家人一起吃,青花瓷碗里盛着刚出锅的酒酿圆子,桂花蜜的甜香混着新茶的清苦,在晨雾未散的厅堂里氤氲开来。 蔺陈坐在谢初泊身边,背挺得笔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这是他第二次在这张桌上吃饭,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坐在这里。 "愣着干什么?"谢老太爷用筷子尾敲了敲蔺陈的碗边,力道不轻不重,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吃,凉了伤胃。" 谢正廷舀了一勺桂花蜜,径直倒进蔺陈碗里:\"你太瘦了,多吃点。"语气自然得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二十年。 蔺陈怔了怔,喉结微动:"谢谢伯父。" "叫什么伯父,"谢老太爷哼了一声,吹开茶沫,"跟着初泊叫。" 谢初泊在桌下握住蔺陈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爷爷让你叫爸。" 蔺陈耳根瞬间红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谢正廷适时地夹了块玫瑰糕放在他碟子里:\"先吃饭,不着急。" "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谢老太爷突然说,枯瘦的手指点了点玫瑰糕,"初泊六岁那年,偷了厨房一整盘,躲在祠堂后头吃,结果——" "爷爷!"谢初泊罕见地提高了声音。 "结果撑得直哭……"谢正廷淡定接话,"还非说是祖宗显灵罚他。" 蔺陈没忍住笑出声,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他夹起那块玫瑰糕咬了一口,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恍惚间竟真像是吃过许多年。 "慢点……"谢初泊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糕屑,"没人跟你抢。" 谢正廷眯着眼看他们,突然从袖中摸出个红封推过去:"改口费。" 红封很薄,触手却沉甸甸的。 蔺陈打开一看,是把黄铜钥匙——谢家祠堂偏门的钥匙,这把钥匙的意义非常沉重,代表谢家承认了他曾孙婿的身份。 晨光愈盛,院里的老梅树簌簌落下几片花瓣。 蔺陈捏着钥匙,听见谢正廷正和谢初泊商量清明祭祖的事:"今年添副碗筷,菜式按蔺陈口味来……" 风过回廊,檐角铜铃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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