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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择刚才不小心扫落了刀叉，他刚找服务生换了新的餐具，还没回到座位边，就被人叫住了。 他循声望去，看清来人后微微一挑眉毛，眸子里漫上了一点隐藏得极好的厌倦。 真讨厌，又有人来打扰他跟萧哥的约会了。 不过即便如此想，对面的女生毕竟也只是看到熟人打的招呼，许择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来，他礼貌点头：“林卉。” 林卉？ 萧止迩微微坐直了身子，他合上手里的菜单，借着身边娇艳牡丹花瓣的遮掩抬眸盯着林卉看了几秒。 越城林家的小女儿。 萧止迩上次回家的时候仿佛是听说林家有个女孩子来韶城发展了，虽然两家长辈的关系匪浅，不过既然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懒得关注。 只是没想到，今天倒是能遇上林卉。 而且…… 萧止迩抬手若有所思地抵住下巴，微微眯了眯眼。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怪怪的。 “你怎么在这儿？” 林卉盯着许择看了几秒，这才上前一步，看着他俏皮地歪了歪脑袋问道。 许择冲她晃了晃手里的餐具：“跟朋友来吃饭的。” 说着，他转头往萧止迩的方向看过去，对着正注视着自己这边的萧止迩笑嘻嘻地挥挥手。 萧止迩见许择的动作，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探究后才淡定起身来到许择身边。 他浅笑着伸出手，眉眼弯弯：“林小姐好，我叫萧止迩。” 林卉一时没有开口，她在循着许择的视线望过去，瞧见萧止迩的那一刻，林卉的眸子里不可抑制地掠过了一丝惊艳之色。 待到萧止迩走到近处开口，林卉眼底的异色更浓。 缓步而来的青年身边还萦绕着缠枝牡丹的香气，那股甜香味儿凝而不散，甜而不腻，就像是融在水里蜂蜜遇到了冰镇柠檬汁，清爽甘甜。 好看的人就连上天都格外偏爱，在萧止迩起身时，叶片被风吹动，阳光穿过花藤落下，空中有不知品种的细小花瓣随风而来，从他眼前蹭过，又落在萧止迩的发间。 连花都为他停留。 萧止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卉恍惚间回神，她盯着萧止迩主动伸过来的手看了一秒，才猛地反应过来。 林卉忙不迭伸手握住了萧止迩的手，因为自己的失礼而微微有些脸热。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轻轻咳嗽一声，没话找话地开口：“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有一点眼熟。” 许择一听就不乐意了，林卉这话实在是太像那些过时多年的搭讪语录里会记载的内容了。 他默默地上前半步，把自己戳进萧止迩和林卉中间。 许择的声音里带了点调笑的意味，眼底却沉着郁气：“林卉你这搭讪得也太老套了吧，我哥可不会喜欢这种老土的话术。” 林卉嗔怪地瞪他一眼：“你才搭讪呢。”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抬手把散落的长发别到耳后，指尖偶然碰到耳尖时，林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耳朵已经这么烫了。 林卉满心羞赧，根本就没在意许择的神色，萧止迩却看得清清楚楚。 许择嘴角的笑都僵了，显然是因为他对萧止迩的过于关注，使得林卉跟萧止迩搭话的举动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萧止迩浅浅勾唇，他抬手轻轻搭在许择的臂弯，指尖垂在许择小臂内侧，轻轻勾了一下，随即往后一拉。 许择在萧止迩的手触碰到自己手臂的那一刻就悄悄地屏住了呼吸，指尖在皮肤上滑过的细微触感对许择来说却重如擂鼓，让他整个人都似乎要飘起来了。 这时候萧止迩就算想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许择恐怕都会飘飘然地满口答应，更别提他的萧老师什么都没说，只是想让他往后退一步呢。 许择忍不住笑起来，他乖乖退到萧止迩身边，就见萧止迩温文尔雅地对林卉点头：“三年前与祖父一同出行，曾经与令尊在越城一见，大概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印象。” 萧止迩一边说话，一边自然地拍拍许择的小臂：“你不是说饿了，先去点菜吧，我陪林小姐聊两句。” 林卉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她闻言连忙摆手：“我也是路过，看到许择了才叫他一声，后面还约了朋友。萧先生你们先去吃饭吧，大家都在韶城，我们有时间再聚。” 萧止迩微微一蹙眉，他略带了些迟疑地看着林卉，林卉当即笑着点头。 “我陪林小姐聊两句哦……” 重新翻开菜单，萧止迩刚扫了一眼就听对面许择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止迩抬眼就见许择脸上没什么不满的情绪，可捧着玻璃杯子的手指在杯壁上捏得紧紧的，就差给人家捏碎了。 合着这人刚才听了他的话乖乖先回来坐，实际上自己偷偷生闷气呢？ 萧止迩失笑，他盯着许择看了几秒，见许择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便只是笑了一声，继续垂首看菜单去了。 这下子许择可就慌了。 他见萧止迩没有理会自己，直愣愣地盯着萧止迩看，瞧着萧止迩一直没有反应，许择思索几秒，格外刻意地咳嗽了两声。 萧止迩耳朵灵，他听见了许择的咳嗽声，他也心知肚明对方为什么咳嗽，但是…… 萧止迩翻动了一页菜单，借着宽大书页翻动时的阴影遮住了唇角的笑容。 在感情里，小情绪这种东西每个人都会有，如果一方一味退让的话，是很容易积攒负面情绪的。 因此，即使萧止迩觉得许择的小情绪可爱极了，他也是想要略微控制一下这个界限的。 萧止迩心底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许择整个人已经麻了。 许择的理智告诉他，该尽快跟萧止迩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要讥讽他，说自己只是嫉妒又吃醋，说自己的阴暗心思不想让任何人接近萧止迩。 说自己偷偷暗恋了萧止迩十年。 但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择只觉得自己牙关紧锁，他惶恐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甚至想要伸手去碰萧止迩，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指。 说起来也真可笑，他是个医生，他的手是他最重要的武器，他现在就连自己的手都控制不了。 许择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一个正在头脑风暴该怎么挽回，另一个却头脑一片空白，但很遗憾的是，此时主导身体的是后者。 是他错了。 许择这样想着。 是他这段时间跟萧止迩越发熟络，交流之间也没了以往的谨慎和疏离，许择不是傻子，他能看出来萧止迩对自己的亲近。 许择偷偷问过许岑生，萧止迩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人近乎于无条件地容忍过。 他很难不去想，是不是萧止迩真的要接受自己了？ 但许择在这一刻突然反应过来，他不是萧止迩的恋人。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真的较真去分辨，其实只是暧昧对象，但暧昧对象……在某种意义上，和普通朋友没什么区别。 所以归根到底，他也只是仗着萧止迩对自己的包容而已。 可是，他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就在这时候，许择只觉得唇上被摁过来一片微烫的东西，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有粘稠咸香的汤汁混进嘴里。 许择一愣。 他呆呆抬眼。 萧止迩单手撑着下巴，手里的叉子插着一块牛肉戳在许择嘴上，他见许择终于回了魂，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笑起来：“我们神游天外的小神仙总算是回神了？” 许择双唇微动，他正想说话，萧止迩就笑眯眯地把叉子往前一塞：“我觉得这家店做的红酒烩牛肉还不错，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许择大脑一片混乱，他下意识跟着萧止迩的指令行事，乖乖咀嚼几下后点头：“是好吃的。” 萧止迩勾了勾唇，他低头尝了一口，香料带来的复杂香气混着红酒的酒香浸透牛肉的每一丝纹理，满口都是香气。 许择的思绪乱糟糟的，他压根没有吃东西的心情，满脑子患得患失的情绪在不断翻涌。 但是他又深知，没人会喜欢一个满身负能量的人。 许择深吸口气，他紧紧盯着萧止迩，低声开口：“萧哥，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别讨厌我？”
第23章 萧止迩放下餐具, 他垂着眼认真擦拭干净唇角的酱汁，这才抬眼笑吟吟地看着许择开口：“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许择下意识扣紧自己的手指，修长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使指甲修剪得短且干净, 也在手指侧面留下了几乎要见血的痕迹。 “因为我……蹬鼻子上脸……” 许择或许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更何况是用这种话来评价自己。 他的脸色苍白下来，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萧止迩，长长的睫毛一个劲儿地颤。 萧止迩唇角的笑容渐渐落下来, 他的视线扫过许择紧扣的手指, 蓦地蹙眉。 许择在发抖。 这不该是在心上人面前犯了错的表现。 萧止迩抿唇, 这个反应他太熟悉了, 更像是一种被什么东西诱发的、难以自控的恐慌。 他轻轻吸了口气，有了一个想法。 萧止迩抬高了左手，手腕上戴着的玉质竹节坠子轻轻摇晃。 原本的银质手链几个月前被凌春华女士换成了一根手编红绳，萧止迩的肤色本就是当代格外欣赏的冷白，瓷一样的腕子上, 红绳艳丽, 竟然凭空带了丝惑人的味道。 许择的视线难以抑制地落在了萧止迩的手腕上。 身边花香馥郁，阳光温柔, 青年人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下坠着小巧的白玉竹节，竹节只有一个指节的长度，被萧止迩贴身佩戴多年，有光扫过来, 坠子和手腕似乎都泛着柔和的微光。 都说戴玉养人，可落在许择眼里，这玉坠却是因为被萧止迩多年佩戴, 才能有如今这般光华的。 许择一边这么胡思乱想着，一边不自觉地盯着那枚坠子看。 “叮”的一声轻响，萧止迩的指尖轻轻在坠子上弹了一下，金属镶嵌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萧止迩想要尝试着用自己贴身佩戴的坠子来做一个标记，他希望每当坠子被自己的指尖弹响，许择就能注视着自己，从焦虑和恐慌中逃离。 萧止迩的声音轻柔响起：“你在害怕我吗？” 有微凉的手指覆上许择紧绷的指尖，青年人的指腹上卧着练琴习字留下的茧子，茧子蹭过皮肤，细微的瘙痒如影随形般漫上来。 萧止迩竭力让自己显得自然轻松，唇角勾着浅笑，捏了捏许择的手指。 许择轻轻瑟缩一瞬。 他散乱的视线渐渐聚拢，许择略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目光像是溺水的人刚刚抓住岸边的柳枝，带着一种近乎于执拗的情绪落在萧止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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