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设备价值高,不难核对,如果主厂给的资产明细和清单没错,就不会出错。” 王成斌咂了下嘴,周应川这孩子仔细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这几年将手里接的私活儿都给他,自己只当分成的甩手掌柜,可这个错数不小,主厂好说也是国营单位,真会搞错…? 想到什么,王成斌的脸色突然有点不对,周应川说:“不过这些都是账目上的问题,除去设备,原布的明细太混乱了,还得到实地清点才能清楚。” “我知道,这他妈账目要是都敢这么搞,运过来的想必比这还少…我跟你说,他们这次学的是特区,搞的是竞聘,你知道竞聘啥意思不,我听我哥说,他今年至少得给制衣厂创利一百多万,不然就得自个儿背上头的贷款…算了,回头再跟你说,我得去跟我哥先支会声儿!” 王成斌在社会上混那么多年,道道也懂的不少,他跨上他那辆二八大杠,想起什么,又从车后座上的弹簧压子上拿下一摞系好的书。 “对了,这是你上次托我去咱市里买的书,真不好买,就自考办门口有卖的,我给你捎来了啊,你看看对不对。” 周应川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几本会计教材。 “对,谢谢王叔。” “哎呀谢啥,你妈是个好人,当年我老婆在街上难产,谁都不敢帮,还是你妈上去的,不过那会儿你太小,估计都忘了,你也不容易,好好考…对了,你那自考啥时候考?” “今年九月。” “那还早,不耽误你,过年你王叔要有啥急事,你可给我顶上啊,我那小作坊你婶子一个人忙不过来。” “王叔,没问题。” 周应川答应的爽快,王成斌也高兴,蹬上他那辆二八大杠走了。 五金店就巴掌大,许塘听见了他们在外头的对话,他丢下叠了一半的纸元宝,雀跃地扑在周应川身上。 “慢点,小心撞到。” “你会接到我嘛。“ 周应川抱着他,许塘笑眯眯地说:“我们今年又有外快赚啦?” “嗯。” “王叔人真好。”许塘想了想,又说:“可你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你现在一个人要做好多事…” 他心疼地摸摸周应川的脸。 “你摸起来都有点瘦了…” “没瘦,是长高了。” 周应川抱着他坐下,不止是王成斌,镇子上还有很多小作坊和小厂子的的账目也在他这里做,桌角那块的账本垒成了小山,他拿过一本折角的摊在桌上。 “你又长高了…!”许塘两只手臂晃荡的挂在他的脖子,像只惬意的小猫咪:“那我呢,我长高了吗?” “也长高了。” “到你下巴了吗?” “快到了。” 晃荡的手臂一停,许塘往前倾了倾身体,难过的倒在周应川怀里:“好吧…我知道了,快到了就是还没到…你不用安慰我。” 周应川低头,看许塘难过的小脸。 不过这个确实没办法“安慰他”,就算他说到了,许塘也可以自己摸出来的。 “那到你肩膀了吗?”许塘不死心。 周应川犹豫了一下:“到了。” “真的?能到你肩膀就好了!” 许塘瞬间又开心了:“等你考完试,说不定我就可以长高到你的脖子了…!” 他美好畅想,周应川的嘴角也跟着微微扬起。 “嗯…所以你要好好吃饭,才能长高,知不知道?” 一提这个,许塘就有点蔫了。 “对了…晚上我们是不是要给周姨烧纸…?你把那些元宝拿过来,我再叠一些,专门叠给周姨的,不会打扰你。” 他转移话题的小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周应川无奈的摇了下头,拿过他没叠完的那摞纸元宝,放在许塘摸得到的桌边。 许塘一个个慢慢的叠,叠到他特别满意的,他会仰头亲亲周应川的下巴,炫耀给他看。 周应川算着账,被他打断也了不会急,会低头吻他的鼻尖,夸他叠的很棒。
第四章 烟花(修) 周姨的坟在山上,踩着蜿蜒山路爬二十分钟,镇子上的人死了都埋在那儿。 堆坟的地方是周姨当初自己选的,因为这片树林密,有好多鸟窝,镇子上其他家都觉得天上老掉鸟屎,不吉利,坟都在外头山坡的平整地上,周姨不觉得,她听不到,就觉得这儿热闹,死了能有几只鸟儿陪着说话,挺好的。 或许是周姨怜爱他们,每回周应川和许塘来上坟,没有一次是下雨的。周应川打着手电,背着许塘,手里拎着烧纸桶和一袋袋纸钱上山,在外面撒欢跑了一天的大黄也回来了,竖着尾巴跑在前头给俩人探路。 山里到了深夜,树杈子都结了一串冰溜,周应川怕树枝划伤了许塘的脸,给他把帽子往下拉了拉。 到了坟前,许塘已经有点想哭了,眼泪刚蓄上,周应川拉着他的手,往后退了退,把他带着毛线手套的手扶在一颗树上。 “你就站在这棵树这儿,不许往前走。” 许塘不满意:“我不要,人家儿子都是站在前头的,我也要站,周应川,你嫌弃我姓许…” 周应川对他的抗议不理睬,许塘听见周应川找地方搁下了烧纸桶,放稳了,在划火柴了,他有点着急了。 “周应川,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这么残忍,我也很想给周姨烧纸…” 为什么剥夺他烧纸的权利,这不公平! 许塘在那儿抗议,天气太冷了,火柴划了半天没着,周应川又换了打火机。 “你说我为什么我不同意?” 许塘有点心虚:“前年那次就是因为你不让我给周姨烧纸,我才自己去捡火柴烧的,而且我还没点着…!” “你是没点着纸钱,点着棉袄没有?” 这下许塘更气短了:“咳…!那也只点着了一点点…!只是把棉袄袖子燎了一个小洞而已,又没真的烧着…” “真的烧着了还得了?棉袄里都是棉花,真烧起来你往哪儿跑,嗯?” 那年上坟的意外周应川想想都后怕,他就一个没看住,许塘胆子大的直接摸着火柴划,袖子都冒烟了,他吓得一下子扒下了许塘的棉衣,扑了半天才灭火。 “就指甲那么点儿大的火…” 他小声辩解,一比划,手就从树上放下了了,周应川回头,低声训他:“胆子大的你…给我扶好。” 许塘噘嘴。 周应川说:“快点,别磨蹭。” 好吧…看来那年的事周应川真的很生气。 许塘只好把两只手贴着树。 不过一想到今年他给周姨烧纸的心愿可能又没戏了,许塘就难过,早知道不说了,他为什么要提呢?本来那事周应川应该都忘了,现在好了,他又想起来了。 还平白挨一顿训。 许塘扶着树,越想自己越可怜,周应川这个人怎么会去学算账呢?他应该去学铁面包公专业,一定不用考试就是满分吧! 他想着,周应川那边火桶里已经燃起来了,烧纸的浓烟味弥散开来,有点呛。 其实他不让许塘靠近的主要原因也是这儿烟火缭绕的,对他的眼睛不好。 “我保证今年不会碰火了,行不行,哥哥…你总要给我干点什么吧…求求你了。” 他哀求,连哥哥都叫了,周应川想说一会儿烧完了,让许塘过来磕几个头就行了,他妈肯定不会怪他的,回过头,就看见许塘站在树跟儿,两个手抱着树,小脸藏在后头,一副快哭的了样儿。 ……他真是欠他的。 片刻,烧纸的流程就变了。 许塘不用扶树了,他拿着一袋子周应川给他的纸钱和元宝,大黄在他旁边摇着尾巴等,等许塘拿出来,给大黄,大黄叼在嘴里,几步路远的地方它跑的屁颠屁颠地,叼去给周应川,周应川接过,再扔到火盆里。 本来周应川一个人一两下就完成的工序,因为许塘和大黄的参与,硬生生多出好几道。 中间,许塘把他辛苦钉了一下午的告状书也拿上了,大黄叼给周应川,天黑,周应川一摸,纸板已经不是白天许塘钉了密密麻麻十好几行的那个了,摸起来几乎一张都是空白的。 “塘塘,是不是拿错了?” “没有…你烧就是了。” 火盆里窜出的火舌卷着灰烬碎屑,在寒风里冲摇,周应川忍不住眨了下眼,在明明灭灭的火光里,上头只有很秀气的一句话:“周姨,我和周应川很好,我们很想你。” 元宝和纸钱烧完了,周应川熄了火桶里的火,带着许塘给周姨磕头,他跪了很久,再站起来时,又背上了许塘。 回去的路上,刚才还和他据理力争“烧纸权”的许塘情绪一直不高,他甚至难受的小脸都白了,在半路,他的胃像被人摁着挤压,终于忍不住地吐了出来。 周应川拍着他的背,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每回上完坟回来,许塘都要难受上好几天,他的情绪总是能极快的反应在胃上,他一难受,要么吐,要么几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 到了家,周应川烧了热水兑好,给他漱口,漱了几次,许塘的脸色才缓过来点。 周应川从兜里拿出颗糖塞在许塘嘴里,又灌了一个热水袋,包着毛巾,给许塘放在被窝里暖着胃。 “我就说让你在家等着,明年就不要去了,妈会知道你心意的…” 他妈刚去世的时候,俩人年纪都小,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许塘每次上完坟回来,半夜就会惊哭好几天,周应川后来也听村里老人说,身弱的不宜上坟,容易丢魂,他就不带许塘去那些地方了。 可他不带许塘,许塘就哭,本来周应川也想过干脆狠狠心,哭也不理,但许塘小脑袋瓜聪明,他看光嚎没用,就转变了策略。 夜里,周应川翻一页书,他擦一下眼泪,周应川翻一页书,他擦一下眼泪,小胳膊挥舞的比外头机器上的卷轴配合的还默契。 尽管知道许塘多半是故意的,干打雷不下雨,但周应川也舍不得他那样熬夜,只得都带他去了。 “你不带我去的话,我以后都不要吃东西了…” 许塘很少会用吃饭威胁周应川,因为那样周应川会很生气,但当他真的很难过,很伤心的时候,他就不会在意周应川生不生气了。 周应川看着他,许塘呕不出什么,但应激反应刺激的他眼眶通红,因为上坟的伤心,眼角又挂着些细碎的泪滴。 周应川哪里还忍心?心里又担心他,他低下头亲吻许塘被泪水濡红的眼皮,给他缓解眼泪浸湿带来的轻微的刺痛。 “塘塘,你的眼睛不能很哭…” “我想哭,哭你也不许?残忍…!” 细细地给他擦去了泪,周应川想了想,问他:“塘塘,想不想放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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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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