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忱下车后便顺着道路平缓地迈步,他在迈步间寻找着记忆中的那栋房子,寻找着邱翼彼时常常不愿回去的家。 当他看见那栋房子并没有被闲置时不由地松了口气,继而稍稍抬起下巴摁下门铃。 如今的邱夫人坐在客厅里在纳闷间等待着佣人将访客带进来,俯身伸手的动作与那稍稍侧脸的动作在等待间保持得一动不动,可当她窥见毕忱抱着一个白包出现在她视线里时虚握茶杯柄的手不受控的跳动一下,那进退从容的姿态也在这一瞬间里变得僵硬,她匆匆起身朝毕忱迎去。 毕忱看见那起身迈步的身影随即停步带着无力的浅笑说道“抱歉,这么早来打扰你们。” “先坐先坐。”邱夫人连声说道,手臂在迈步间于空气中滑动两下,脸上带着些许惊慌失措。 此刻的邱夫人顾不上与毕忱寒暄亦顾不得什么教养,她见毕忱朝沙发走去就迈开两步仰脸喊道“邱毅然!下来!” 一旁的佣人似乎察觉些什么随即转身快步上楼去叫人,邱夫人稍稍皱着脸,满是着急,她转眸便看见毕忱淡然地坐在沙发上,其脸上的憔悴与了无生气看得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个本该是她‘妯娌’的人她也只见过那么一两次,而每一次见面都掺着死亡带来的压抑感。 毕忱不在乎自己面前有没有送上茶水,邱夫人更顾不上这点礼节,着急的她在几息的等待间已然忍不住迈开腿自己上楼。 夫妻二人险些在转弯处撞上,邱毅然伸手扶住踉跄的妻子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谁来了?” “忱哥。”邱夫人拧着眉轻吐道。 邱毅然甚是不解地说道“我哥他们回来就回来啊…你怎么这个样子?” 邱夫人带着一言难尽的模样边拉着丈夫往下走边说道“你自己下去看。” “忱哥。”邱毅然还未踏上平地就先开口唤道。 毕忱转脸便看到那与邱翼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抿了抿笑抱着邱翼起身。 不过一个起身转身的动作就让邱毅然脸上的笑容僵滞,连后脚跟都迟缓地一点点落地,正值壮年的他从未想过这一天,哪怕他与哥哥的年纪相差较大他也未曾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般快。 停滞在楼梯口前的邱毅然皱动着眉心咽了咽喉,刚刚才洗漱完的他此刻只觉得喉咙格外干燥。 毕忱合了合眸便抬脚朝邱毅然走去,一直被抱在怀里的邱翼终是被毕忱双手递出。 “伯父生前让我把邱翼还给邱家,对不起。”毕忱带着始终无法挥去的悲戚轻吐道,垂落的视线让他看起来似无颜面对邱毅然般。 邱毅然无声地合眸叹出一息便抬眸看向毕忱抬手轻拍其肩膀哑声吐道“节哀。” 邱翼随着话落被自己的弟弟双手接过去,继而被递到弟媳的手里。 节哀。 毕忱听过太多次节哀,他陪着邱翼在邱老先生的葬礼上听过太多次,邱翼亦陪着他分别在毕父毕母的葬礼上听过太多次,而如今他们谁也没办法再陪着谁,连这声节哀都来自家人。 “坐。”邱毅然边伸手作请边说道,话里带着些许心力交瘁的疲惫,虽说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和自己的哥哥有过什么深厚的感情,但那总归是他哥,是那个从小到大什么都让着他的哥哥,是那个将邱家大部份都留给他的哥哥,是那个从来不厌恶不嫌弃他是个私生子的哥哥,数十年的回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尽数涌现,也让他失力在那充满温暖底色的回忆里。 毕忱边坐往沙发边说道“他在遗嘱里说不要葬礼,火化后任由亲属处置,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安置他。” 邱毅然边将佣人送来的茶水推到毕忱面前边说道“邱家墓园,既然父亲叫你把哥还给邱家,那葬在邱家墓园也算遂了他老人家愿。” 毕忱无声地缓缓点头亦无声地捻起茶杯,温热的茶水带不走他的悲痛亦抚不平其心里的悲伤,只一次再一次地提醒他他不能失态。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邱毅然不知自己的哥哥是如何离世,亦不想知道,他只知哥哥是何等深爱这个正坐在他面前的人。 邱毅然放下抿过的茶杯便开口问道“你打算回去还是留下来?” “不知道,还没有打算。”毕忱勾起无力的嘴角吐笑说道。 邱毅然心下了然般点了点头带着些许郑重看向毕忱说道“你也是我哥。” 毕忱带着浅笑点头说道“知道。” 换过衣服的邱夫人出现在客厅里无声地看向邱毅然,邱毅然随即说道“什么都不用,安排下葬自家墓园。” 邱夫人连连点头便转身出门,邱毅然目送妻子两息便看向毕忱说道“留下来吃饭,我先去打个电话。” “不用了,下葬也不用告诉我,过两天我再过来,有些东西让外人打理还不如早点给你。”毕忱望着站起身的邱毅然说道。 邱毅然不禁皱了皱眉说道“给我干嘛?你自己留着啊…” 毕忱顿时吐笑说道“我留着干嘛?你就当作是你哥留给你的吧。” 坐在沙发上的身影随着话语站起,邱毅然还想说些什么但那转身迈步的人根本没有想过要听,他不禁闭嘴暗叹一息。 走出邱家的毕忱茫然地仰脸望天,失神的双眸被阳光镀上薄薄的白光。 停在不远处的轿车突然开门下来一人,毕忱被忽然出现的关门声带回到现实,聚焦的双眸看清了那朝他走来的青年,那是邱翼的助理,是和他们一样拥有着黑发却不是同根生的人,他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只是在工作。”助理带着笑回道。 字正腔圆的母语在一个人外籍人士嘴里吐出让毕忱诧异两分,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助理原来一直都能听懂他和邱翼之间的交谈。 毕忱合了合眸便皱眉说道“他走了,你还有什么工作?” “您的余生就是我的工作内容。”助理依旧带着笑回道。 毕忱不禁吐出一声嗤笑说道“他既然给了你钱你去干什么不好?我手上既没有你的合同也没有你未发的工资,你这么年轻,真打算照顾我一个老头直到我死?你能照顾我一年两年你能照顾我多久?将来你还要给我把屎把尿,你在想什么啊?你走,我不需要你。” 气恼的毕忱扔下冷冰冰的话语就转身迈步,助理平静地带着笑侧脸注视两息便回到车上,继而开着车陪在迈步的毕忱身边。 一时的气恼根本支撑不了毕忱多久,一车一人走到大路时便一同停下,毕忱无声又自然地开门上车。 助理从后视镜看过一上车就望向窗外的毕忱便一言不发地打着方向盘踩下油门,安静的车内回荡着细小的嗡鸣。 助理在沉默中轻声吐道“他是我的父亲,换而言之您也是我的父亲,我将您的余生当作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责任,您可以赶我走,但我不会走很远,不是没想过将来会给你把屎把尿,但父亲留下的资产足够让我从今天起一直请护工照顾你到一百岁,当然,是以如今的价格计算,不过也不是坐吃山空,您放心。” 随着话落归于安静的车内让毕忱无声地闭眼张唇吐出哑笑,笑得那般无奈又那般自嘲,带着对邱翼Plan ABCDE的无奈,带着对自己是那般让爱人操心的自嘲。 随着哑笑出现的是那闭着眼皱起的眉心,咧开的嘴角上扬得那般用力又颤动着弯落,无声又无泪的哭泣是那般无力地从颤抖的喉腔吐出。 他的邱翼到底是周全到什么程度,到底是将他放在心里的什么位置,才会这般大费周章地助养一个孤儿,又让这个孤儿在成人后成为其助理,甚至单独留了一份遗嘱给这个孤儿,更是让这个孤儿在其离世后心甘情愿地在他剩余的生命里照顾他,他又是何德何能让邱翼劳心费神到这种程度? 出现在心里的疑问得不到回答,就像过往的每一次般,他根本不可能从阴阳相隔的那个人口中得到任何答案。 轿车平稳地在分岔口可停靠处停稳,助理抬眸从后视镜看了看已然睡着的毕忱便移开视线漫无目的地望着车外。 细小的声响出现在安静许久的车内,助理随着声音扭身看向毕忱等着其彻底醒来。 毕忱睁眼便看到昏暗的车内,天早已黑透,他合了合眸便活动起僵硬的身躯,抬眸看向驾驶位就看见那带着笑平和又温柔的青年,他不禁合眸吐出一声笑继而抬眸问道“所以我该叫你什么?” 助理抿了抿笑说道“父亲给我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毕羽辰,您的姓氏,羽毛的羽,星辰的辰,父亲会叫我小羽,或许您也可以这样叫我。” 毕忱带着疲惫又淡然的浅笑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车外继而问道“那么小羽,我们为什么停在这?” 毕羽辰顺着毕忱的视线看向车外说道“右边是新买的房子,左边是毕家,我不知道您想去哪就停在这等您醒。” “回家。”毕忱不假思索地吐道。 毕羽辰带着笑轻应一声便启动座驾,方向盘随着脚下的油门逆时针转动着。 “那么,您想我怎么称呼您呢?”毕羽辰在行驶间问道。 毕忱转眸看了看驾驶位勾笑吐道“你跟我姓,你觉得自己应该要怎么称呼我?” “父亲。”毕羽辰弯了弯眼角轻唤道。 毕忱带着无声的笑清晰地吐出一声应。 爱人如邱翼,被爱如毕忱。 毕羽辰在往后的时间陪着毕忱一同生活,非必要决不离开毕忱所能触及的范围,他陪着毕忱一起住,一起吃,一同散步,一同闲坐,他陪着毕忱去找朋友却只似个透明人般远远地待在一旁,陪着毕忱去看邱翼去看毕父毕母却只是无声地立在其身边。 毕忱总说他傻骂他笨,说他的父亲并不是什么有善之人,于他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算计与利用,但他一直都只是笑而不语,算计也好,利用也罢,他生来孑然一身,是他父亲给予了他一切,如今也不过是付出些岁月去报答,又何谈算计与利用,他知道毕忱是真心待他,相信他的真诚与心意才会说他傻骂他笨,或许毕忱早已将他视为儿子视为亲人。 他或许正如毕忱所说的那般,只不过是父亲放在其身边的替代品,不过是父亲留下来的残影,但那又如何,他见毕忱恢复往日的笑容与状态只觉得那又如何,他能够将父亲的爱延续下来,他是什么又有何妨。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毕羽辰却凋零在这个春天里。 毕羽辰在一天里第三次去敲毕忱的门仍然没得到回应后果断地打开毕忱的房门,他看着床上熟睡的人试探性性唤道“父亲?” 迈步的双脚随着轻唤一点点朝床靠近。 “父亲,起床了。”毕羽辰颤着声音说道。 发软的双腿停在床边就忍不住地跪下,毕羽辰轻扒着床沿颤声说道“我做了您最爱吃的,起床吃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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