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煦透过门关上的间隙,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江潭之,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也真敢把人往这儿带。”他修长的手指在真皮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腕间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白柏康慵懒地陷在沙发里,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为什么不敢?”他随手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推,“看我发现了什么。” 陈时煦站起身,定制西裤的褶皱随着他的动作舒展开来。他踱步到沙发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拾起手机时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然而当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整个人如同被按了暂停键—— 祝颂安精致的侧脸在照片中格外醒目,而那个揽着他肩膀的男孩正亲昵地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背景里暧昧的灯光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旖旎的氛围中。 “上周三的一张直播截图。”白柏康适时地补充,指尖轻轻叩击着扶手,“不想问点什么吗?” 陈时煦的指节骤然收紧,手机屏幕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声。他盯着那张照片,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在哪里?” “四区。”白柏康回答,缓缓问道:“你不好奇他俩的关系吗?”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起来,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陈时煦抬手松了松领带,喉结滚动间扯出个森冷的笑:“所以你今天带他来,是想看戏?” 白柏康摇头:“我哪敢啊。就是来给你看看人找到了。”说完,他起身往外走。临到门口,他回头提醒:“记得还我一个新手机。” 陈时煦无力地顺势坐进沙发,像是要将眉间那块软肉捏烂似的,一下又一下地掐着。 两年前,他不是没找过祝颂安,结果得到的消息都是找不到,祝颂安像是随着那场轰炸消失了一般,连一点有关他的东西都找不到。 陈时煦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要再试试,希求自己别放弃,可随着梦里梦见的次数少了,周围人对此闭口不谈。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的,只有他认识祝颂安的梦。 祝颂安后来被追封了勋章,连带着一些私人物品被葬在离叶烬不远处的墓里,碑上刻着“祝融峰方梅之子:祝颂安”,跟他陈时煦一点关系都扯不到。 陈时煦逃跑似的从陵园离开,想要买醉,可不知道谁开了瓶水果酒,其中桃子的味道竟让他喉头一阵恶寒,觉得恶心想吐。 他从酒吧出来,开车来到祝颂安在新生营里留下的地址,却见几辆搬家公司的车停在楼下,方梅一手指挥着他们。 方梅看见陈时煦,也是愣了一瞬,随即招呼着他走进房间内,给他倒了水,面无表情地说:“没地方坐了,咱们站着说。” 陈时煦干巴巴地问:“方姨,你们是要搬家吗?” 方梅点头,红了眼圈:“工作什么的都交接好了,回去陪陪安安……回去陪陪老人。” 陈时煦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似乎将祝颂安的死揽在了自己头上,他想那时候他强硬点,不让祝颂安走,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方梅却摇头,说:“这都不是你的错,没必要道歉。” 陈时煦沉默着不再说话,边边凑到他跟前闻他,似乎能从他身上闻到小主人的气息,最后却也悻悻离开。 陈时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那杯水喝完,忘了自己是怎么拿走了几个属于祝颂安的玩偶,唯独清晰记住的就是方梅的那句话,方梅说:“太平盛世不需要英雄。” 那一刻,陈时煦突然懂了祝颂安在离开前一晚跟他说的“我太厉害了”是什么意思,因为他太厉害了,太特殊了,所以当一切重归平静的时候,祝颂安的存在变成了唯一的变数。 祝颂安便变得不该存在了。 祝颂安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一场打着歼灭四区名号下对他个人的屠杀。 陈时煦拿不起枪,可又恨不起像陈纪淮一样的人,家国面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像沙砾碰陨石,没有可比性。 那一刻,陈时煦随着祝颂安一同死去。 等他人再次见到陈时煦时,他已经跟着时年开始在金融行业摸爬滚打了。有了时家托举,他这条路可谓顺风顺水。 可现如今,白柏康突然带来了祝颂安还活着的消息,陈时煦除了惊喜就只剩忐忑,为什么祝颂安不回来找自己。 像从前他不明白祝颂安走的那样决绝,只认为是祝颂安不爱自己。 所以,祝颂安不爱陈时煦,是这样吗? 陈时煦不敢想,忽然将手里的手机反扣在桌子上,喊助理进来,推了推手机问:“去查里面这个人现在的地址。” 助理拿起手机,走了几步以后又倒回来,女alpha脸上带了丝疑惑:“陈总,你是要小青的还是旁边他表哥的地址?” “小青?表哥?”陈时煦皱起眉,抬眼看向女助理。 女alpha立即解释:“小青是短视频平台现在很火的带货主播,卖中药,他主页就有他的地址。”她指了指照片里的祝颂安,“这个是他表哥,应该是和他住在一起,帮他打包。” “地址发我,备车。有事去找时年,不用告诉他我去哪里了。”陈时煦呼出一口气,起身拿过手机抬脚往外走。 “是。” 雨幕中,黑色迈巴赫碾过满地梧桐叶,随着车速飙升,陈时煦的心也加速跳动起来。 车子开到四区边境,陈时煦从车窗处露出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那人显然认出了陈时煦,忙不迭地喊人放陈时煦的车进去。 车最后停在一处土坡,雨中路变得泥泞不堪,车子实在上不去。陈时煦从车上下来,拿过伞,抬腿缓缓走进山里。 祝颂安身上背着竹子编成的箩筐,还得时时回头看身后抱怨的马小青,提醒他要跟上。 马小青皱巴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这天气预报怎么不准啊?不是小雨吗?怎么现在恨不得淋死我!” 祝颂安低声安慰他马上就回家了,又伸手去拿马小青箩筐里的东西,“我帮你拿一些,下雨了变重了。” “哎呀,颂安。”马小青侧身躲开,“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的人,我自己来。你别帮我了,小心一会儿你又感冒了。” 树林里逐渐变得昏暗,陈时煦从兜里摸过手电筒,打开照着两人脚下的路。 突然,祝颂安鼻尖微微翕动,似乎闻见了一股什么熟悉的气味,他回头往身后看了看。 马小青见状,也好奇地回头,问他:“看什么呢?” 祝颂安摇头,继续往前走:“闻见了一股香味。” 马小青立马嗅了嗅,站在原地不动了,脸上带着震惊,说:“我也闻到了!”说罢,他又有些痛苦地皱眉,抬手捂住鼻子,“不过不是香味,是臭味!” 祝颂安觉得好笑,“什么臭味?” “不会有人在下雨天乱搞吧!”马小青不可思议地大喊,“这是股alpha信息素的味道呀。” 祝颂安眼皮突然跳了两下,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应该不会吧。” “那就是有人受伤了!”马小青扔下身上的箩筐,往山下跑去。 祝颂安来不及阻拦,只能迅速脱下自己的雨衣盖在两人的箩筐上,随后快步追了上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额前,视线被雨水模糊,但他仍紧盯着马小青的背影,心跳莫名加速。 那股若有若无的信息素,似乎越来越浓了。 祝颂安越往下跑,心跳就越快。山间的小路被雨水冲刷得泥泞湿滑,他几次险些滑倒,但那股alpha信息素的味道却越来越浓烈,几乎像是某种无形的牵引,让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马小青!慢点!”他喘着气喊道,可对方已经冲进了山脚那片茂密的灌木丛。 下一秒,马小青的惊叫声传来:“颂安!真有人!” 祝颂安拨开湿漉漉的枝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一个浑身是血的alpha半靠在树根旁,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双眼紧闭,唇色泛青,显然已经失去意识。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脖颈后的腺体处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浓烈的信息素几乎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他发情期……还受伤了?”马小青声音发颤,被强烈的alpha信息素逼迫着后退半步,“阻隔贴呢!” 祝颂安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死死盯着男人的脸,喉咙发紧。 这张脸,他认识。 是陈时煦。 ----
第 34 章
祝颂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混着alpha的血迹渗进泥土。 “你愣着干嘛?阻隔贴呢!”马小青急得直跺脚,伸手就要去扶那个昏迷的alpha。 “别碰他!”祝颂安猛地抓住马小青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吃痛地“嘶”了一声。 马小青愕然回头:“你认识他?” 祝颂安一把扯下自己的衬衫,布料撕裂声在雨幕中格外清晰。他迅速将衬衫卷成厚实的一团,用力按压在陈时煦后颈滚烫的腺体上。 “陈时煦!”他拍打着对方冰凉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发颤,“醒醒,看着我!” 雨水混着血水从alpha的睫毛滴落,陈时煦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涣散的瞳孔艰难聚焦。当他看清眼前人时,染血的嘴角竟扯出个虚弱的笑:“……颂安。”这两个字像把钝刀,狠狠扎进祝颂安的心脏。 祝颂安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是我,你撑住……我带你回去。” 马小青站在一旁手足无措,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看了看昏迷中仍死死攥着祝颂安衣角的alpha,又看了看祝颂安发红的眼眶,突然转身就往回跑:“我先回去烧热水!”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山林间只剩下交错的呼吸声。陈时煦整个人都压在祝颂安身上,滚烫的鼻息扑在他颈侧。祝颂安咬紧牙关,一手环住陈时煦精瘦的腰,另一只手抓住他垂落的手腕想要将他扶起来。 陈时煦的手突然暴起发力,五指如铁钳般扣住祝颂安的手腕。祝颂安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蛮力猛地掀翻在泥泞的地上。 湿冷的腐叶气息扑面而来,后脑勺撞在树根的瞬间,猛地被一只大手罩住,他看见陈时煦染血的睫毛下,那双眼睛黑得吓人。 “你……” 滚烫的唇狠狠压了下来。陈时煦的犬齿刺破祝颂安柔软的唇瓣,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炸开。这不是亲吻,而是野兽般的撕咬,祝颂安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紊乱的信息素正通过伤口疯狂注入自己体内。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 陈时煦终于松开他时,唇上还沾着两人的血。他喘着粗气,声音低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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