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翠奶奶给洛淅收拾的那间房就在陈锦的隔壁,整个二楼就两个房间,挨在一块,共享一个窄而长的阳台。阳台空间不大,但栏杆擦得程亮,地也拖得干干净净。 洛淅的房间和陈锦的几乎一样,只是少了台电扇,下午的阳光从阳台照进房间,天花板上的热气也不断向房间内传导,要是没有空调或是电扇,人确实睡不了。 明亮的光线照进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洛淅轻轻坐在床边,手指在床头柜上擦过。他低头看向指尖,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 陈锦靠在门框边,双手抱胸看着洛淅,一脸骄傲地说:“干净吧,你这房间可是我打扫的,光拖地就拖了三遍,干净的能直接睡地下。” 洛淅有些惊讶地上下扫了一遍陈锦,像是难以相信这人竟然会打扫房间,还打扫得如此干净整洁。 陈锦接住他的目光,不满地嚷嚷:“什么眼神呢,我从昨天就开始替你打扫房间,也不说声谢谢。” “哦,谢谢。”洛淅平静地说。 陈锦没说完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还是摆摆手说:“行了不用谢,你今晚先跟我睡吧,家里就俩电扇,我奶一个我一个,等明天空调装好,你再来这个房间睡。” 洛淅无声地点头,把行李箱放在床边,起身跟着陈锦一块去了隔壁屋。两个房间之间就隔着一堵墙,结构都是一样,但陈锦的房间显然要乱上不少。 洛淅站在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 他本以为陈锦能把一个没住过人的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那自己的房间也该是干净整洁,但房门内的环境,不说脏乱,至少是跟整洁搭不上边。 陈锦看他在门口不肯进门,默默转头翻了个白眼,拍拍自己的床垫说:“怎么?嫌弃了?别矫情了,坐着吹会儿风,这天热得要命,动两下就冒汗。” 洛淅眉头微微皱起,他跨过陈锦摊在地上的一堆电线,勉强挑了个床角的位置坐下,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对陈锦说:“你怎么只收拾那个房子,不收拾这个?” “啊?”陈锦疑惑地看着洛淅,“因为我不知道你今晚跟我睡啊,我寻思你到了就自个儿睡呢。” 他向后仰倒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说:“你平常喜欢干啥呀,我奶让我多跟你聊天,你不爱说话吧,到现在嘴里也没蹦出来几个字。” “我不需要。”洛淅下意识地拒绝。 他很少交朋友,初高中都沉默寡言地度过,几乎没有人愿意跟他聊天。即使有因为他的样貌想过来找他交朋友的人,也大多都受不了他的性格。长此以往,他越来越不爱说话,也越来越讨厌和陌生人交往。 陈锦显然没想到自己如此客套的聊天话术也会被强硬地打断,他悄悄闭上眼睛翻白眼,心里想着“装什么呢”,嘴上却说着“嗨呀没事慢慢来嘛”。 装得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但偏偏这幅由他单方面装出来的虚假和谐,翠奶奶看着分外高兴。她不仅干劲十足地下了渔网,还在自家鸡圈里挑了只小母鸡,晚上做出来满满一大盘红烧鸡,一个劲地在饭桌上给洛淅夹着吃。 陈锦死死盯着那盘鸡,但最终也只抢到一根中翅。 自家亲奶奶杀鸡炖肉自己却连个鸡腿都没吃到,这让陈锦心里更加不爽。闷热的天气本就容易让人上火,这下他更是连装装脸上的微笑都懒得装,挂着一张臭脸洗完澡就往床上一躺,整个人呈大字型占满整张床。 洛淅洗完澡后走进房间,就看到陈锦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装睡,双眼虽然紧闭,但睫毛仍在微微颤动。他也懒得跟陈锦的脾气对上,直接坐在床边,转身上床向后躺去,眼看就要压到陈锦的胳膊时,那条胳膊却在最后一秒猛得收手。 胳膊的主人没好气地换了姿势,用宽阔的脊背对着洛淅,想想又觉得不爽,缓缓向洛淅那挤了挤,让自己睡觉的位置更大了些。 洛淅不想跟他争什么,他闭上眼睛准备早点休息,试图用睡意压过心下的烦闷。 这样的天气里,不论是陈锦还是洛淅,都多多少少有些火气,只不过陈锦是烦洛淅,而洛淅烦的却不是陈锦,只是有些厌恶闷热潮湿的空气。 洛淅闭着眼睛默数绵羊,这样简单的催眠方式是他十来年间常用的手段,最久的那次他数到了三千六百五十八只羊才感觉有些困倦。而今天,身边有一个比火炉还热的陈锦,即使陈锦不挤他,他也在尽量贴着床的边沿睡,好让自己的胳膊不要碰到陈锦赤裸的上身。 他属实理解不了为什么人能这么坦然地在陌生人面前脱掉上衣睡觉,他们还只是不熟的同性,如果熟悉一点,岂不是要全裸着睡? 洛淅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忍不住皱眉,恰好陈锦又朝他这挤了两下,他便也躲着陈锦的胳膊朝外挪动。 这一动就坏了,陈锦或许是觉得自己幼稚的小脾气发对了地方,一直到他坚持不住沉沉睡去前,都在不停地想把洛淅挤下床。 而即使他睡着了,洛淅也没能放松地入睡。 洛淅靠着电风扇,风扇的风吹得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逐渐微凉。 而陈锦因为被挡住小半的风,总是迷迷糊糊地想往洛淅身上蹭,甚至在碰到洛淅微凉的胳膊后,像一只抱住骨头不撒手的小狗一样,使劲往洛淅身上贴。 洛淅想抽出自己的手,但陈锦力气大,即使睡着了也没松劲,反而更加往洛淅身上凑了凑。洛淅只能尽力放松胳膊,好让它不要被陈锦抱麻。 他们就这么推推搡搡地睡到半夜,洛淅终于受不住困意的冲击,决定放弃让陈锦老实睡觉的念头,静静躺在枕头上闭眼数羊。他也不记得自己数了几只羊,更不记得睡了多久,只在梦里听到一身公鸡的鸣叫,而公鸡挥舞着翅膀朝他扑来,他便在惊吓中睁开眼。 陈锦的腿架在洛淅大腿上,胳膊则搭在洛淅胸口,睡得四仰八叉,丝毫没有床上还躺着另一个人的自觉,舒坦地仿佛床上只有他自己一样。 公鸡的鸣叫声再次响起,一声比一声高的鸣叫十分又节奏感地敲击洛淅的耳朵,他莫名感到怒从心起,一把推开陈锦搭在他胸口的胳膊,坐起身一脚踹在了陈锦胯骨上。 这一脚蕴含着他从昨晚就一直忍耐的怒气,直接将陈锦踹下了床,摔出一声闷响。 陈锦惊恐地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是洛淅踹的他,火气蹭得就上来了,冲着洛淅骂到:“你有病啊?不是你是不是神经病啊,睡觉都不安生!” 洛淅毫不在意陈锦嘴上的骂骂咧咧,甚至他都没看陈锦一眼,把这一条胳膊就压得他喘不上气的人丢在房间里,自己穿上鞋下楼去了。 陈锦气愤中又觉得荒谬,坐在地上靠着洛淅离开的背影,和被带上的房门,发出一声灵魂中传来的疑惑:“我哪里惹他了?” 事实上,洛淅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讨厌陈锦些什么,也许是像以前那样,只是不喜欢被人碰到。他高一的时候,学校里有个想要欺负他的大高个,被他按在厕所揍了一顿后老老实实地再也不敢往他跟前凑。高二他们班又来了个练体育的转校生,是个同性恋,看他漂亮想和他谈,被他在厕所同样的位置揍了一顿后同样再也没敢找他。 但陈锦显然不想欺负他,也并不想跟他谈恋爱。陈锦只是幼稚地想守护自己的床。 洛淅走下楼时天还没亮,奶奶养的公鸡确实在打鸣,叫得比在梦里更刺耳,那只羽毛艳丽的公鸡顶着鸡冠,伸长脖子朝天空有节奏地鸣叫。 这片院子四四方方,框出来的天空也是四四方方的。 洛淅在楼梯边看见个大摇椅,他将摇椅拖到院子里,躺在摇椅上,仰头看着还是深蓝色的夜空。也许远方的地平线太阳已经缓缓探出头,但此时他头顶的天空仍旧是夜色。 这时的空气没有天光大亮时那般闷热,反而带着清晨的露水味,在空气里浮动的水气此时只是清爽的雾,没被阳光晒成黏腻的潮。 洛淅喜欢一天中的这时候,宁静、清爽、又靠近天明。
第五章 炸毛小狗
洛淅就这样躺在摇椅上睡着了,他罕见地没有被公鸡的鸣叫声打扰,静静地躺在摇椅上,双手随意地垂下,侧脸贴在摇椅的靠背上,睡得安静。 翠奶奶起床去厨房做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单薄消瘦的男孩躺在摇椅上,自家那只比一般公鸡打鸣打得都要早的大花公鸡,正绕着摇椅转圈。 公鸡时不时伸出尖锐的喙碰碰洛淅的手,又很快缩着脖子跑开。洛淅睡得很沉,翠奶奶走到他身边他也没有感觉,呼吸均匀地拍在摇椅上,侧脸被压出一条长长的红印。 翠奶奶挥手把乱窜的公鸡赶回鸡圈,没有叫醒洛淅,放轻了自己的动作,把洛淅垂在摇椅外的手轻轻抬起后缓缓放到他的肚子上。 翠奶奶满眼慈爱地看着洛淅宁静的睡颜,她从前带着洛淅的时候,就知道这孩子最会自己哄自己。那个时候洛淅还小,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从温暖舒适的家里搬去一个潮湿的小县城,不理解为什么每晚都陪自己玩的爸爸妈妈再也没有出现,他拼命地哭,整夜整夜地不睡觉。 翠奶奶抱着他,怕他把嗓子哭坏,就骗他说如果数够一千只羊,他就能再看到爸爸妈妈。于是洛淅就听话地开始数羊,小孩子困意大,数着数着就睡着了,睡醒后竟然抱着翠奶奶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真的看到爸爸妈妈了。 后面只要他总是玩着玩着就开始数羊,数着数着就睡着,睡醒了就手舞足蹈地告诉外婆和翠奶奶爸爸妈妈陪自己玩了什么玩具。 翠奶奶一想起这些事心里头就难过,她叹出一口气,去厨房生火做饭。 这座村子的人睡得早,起得也早,天色还灰蒙蒙时,炊烟就已从这片土地的各个角落缓缓冒起。那一缕缕的烟随着风的去向游移,也许会汇入云层中,也许在半路就消散。 陈锦打着哈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朦胧地走下楼时,洛淅仍旧在摇椅上睡觉。陈锦踏着拖鞋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人躺在椅子上时还被吓了一跳,等到看清是洛淅,他反而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 洛淅穿着一条灰色的束口长裤,薄而宽松,上身是最普通的白色短袖,洗得干干净净,靠近了能闻到一股洗衣粉的香味。他安静地躺在摇椅上,眼下是一片睫毛遮不住的青灰。 陈锦顿时有些愧疚,他在直接洗漱和叫醒洛淅之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决定蹑手蹑脚地躲进厨房刷牙,但刚打开厨房的水龙头就被翠奶奶挥舞着火钳赶了出去。 无奈,陈锦只好站在洛淅身边的水池那刷牙。 呼噜噜的漱口声和逐渐嘈杂起来的世界吵醒了洛淅,他微微睁开眼,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自己身边,一会儿开水儿一会儿擦脸,忙得一身是劲。洛淅撑着摇椅的把手坐直身体,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四处想找钟表看时间,环顾一圈后才想起自己躺在院子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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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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