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影响因子不够,毕不了业的大有人在,大家都是一边命苦给实验室打工,一边辛苦准备论文。 方澜猛抓头发:“读研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想不开读博啊?!读博到底有什么好的!” 黎因卸下沉重的仪器箱,戴上手套:“毕竟从博士开始,就以突破人类知识边界为目标,科研最浪漫的地方,不正是与未知对话吗?” “只是现实中每年八万博士,一年二十四万创新点,在仅剩的空间里为了毕业不得不发论文,环境也没有耐心等待去发现真正重要的问题。” 黎因叹息摇头:“所以才说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考研读博。” 黎因没有经济烦忧,依然觉得压力很大。 他喜欢纯粹的科研,不喜欢如今的环境。 抱怨归抱怨,该工作时,他们还是得迅速进入状态。 他们沿着溪流设立样方,采集少量植物样本,在有限的条件下做水质分析以及土壤调查。 等忙完一通,已是下午。 闵珂开车带他们去吃饭,这里远离白石镇,荒郊野外,人迹罕至,根本找不到餐馆。 最后闵珂将他们带到一个少族人的家中,只见他站门口同少族大哥聊了几句,而后拿出钱包,塞了几张纸币递过去,皮肤黝黑的男人则推着闵珂的手不肯收。 两人拉拉扯扯好一会,闵珂才回头对他们说:“先进去吧。” 这里和黎因入住的宾馆外观很像,一楼是储藏间,堆满牧草饲料、农具和粮食,要吃饭得上二楼。 黎因看了眼通往二楼,狭窄又没有扶手的木质楼梯:“师妹,你先别上来,要是不小心踩到你,我可没钱报医药费,顶多买包创可贴。” 方澜:“你再说多两句,一会我看谁给谁报医药费!” 窄梯看着险峻,踩着却很踏实,他从洞口探身而出,待看清二楼的情景时,他愣住了。 昏暗二楼倾斜着一线天光,小小的佛堂前香火缭绕,老者跪坐蒲团上,手指翻捻经书,嘴里低声轻吟。 这场景实在庄重肃穆,任何声音都会惊扰这场诵经祈福。 这时他感觉到腰上被人扶了一下,那绝对不是方澜的手,隔着冲锋衣,都能感觉到掌心温度很高。 “怎么不走了?”闵珂的声音至下方传来。 黎因打开腰上的手,迅速爬到二楼,似被人用火燎了尾巴。 他的腰部本不那么敏感,但那记触碰,就像打开尘封已久的魔盒。 他想起蓬松的卷发拂过肩胛的酥麻,想起热烈贪婪的吐息沿着脊柱游走而下。 指印、吻痕,淤红遍布的腰身。 隐晦的、潮湿的,暗红的记忆。 他缩在二楼角落,直到腰背抵住了墙面,才有了安全感。 闵珂上楼后,往黎因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朝黎因走来。 黎因迅速绕开闵珂,俯身向楼梯口,朝爬上来的方澜伸出手。 方澜抓住他的手上登至二楼时,也被环境所震慑,只敢紧挨着黎因,小声说话:“谢谢师兄。” 她注意到黎因发红的脸颊:“你是不是热了,出了好多汗。” 太阳出来以后,温度突然急速升高,被阳光晒过的背脊和衣领,皆滚滚发烫。 方澜感慨道:“还是向导有经验,难怪穿得那么少。” 黎因用手背擦拭下颌,确实出了层薄汗:“出汗是人体的散热机制,只能说我进化得比普通人高效。” 方澜:“师兄,你这嘴硬得都能砸核桃了。” 这时中年男人来到二楼,对他们说了几句少族语。 作为翻译的闵珂上前几步,正好挤到黎因和方澜中间:“巴吉大哥说这是他的父亲,让你们不要害怕,饭一会就好。” 不多时,空气中飘散着热腾腾的香气。 巴吉准备的午餐很丰盛,有牛肉有馕饼,还有热奶茶。 黎因见巴吉给奶茶加了块黄油,便也学着给自己那杯加了点,顺手往方澜杯子添了块。 闵珂看了看自己的杯子,把杯子往黎因的方向推了推。 黎因忙着跟巴吉聊天,虽然语言不通,但两人肢体语言都挺丰富,竟聊得有来有往,有说有笑。 杯子里的奶茶晃晃悠悠,半天没等到有人往里面扔一块黄油。 闵珂眨了眨眼,悄悄地把杯子拿回来,仰头一口气喝光。 黎因看似跟巴吉聊得热络,实则一心多用。 他自然留意到闵珂那悄悄来过,又默默离开的杯子,可真正扎进他眼球的,是闵珂的手。 那双与从前完全不同的手。 闵珂大学选的临床医学,黎因曾问他为何选这个专业,难道是从小就有救死扶伤的梦想? “哪有这么伟大。”闵珂解释道:“是亲戚说学医挣钱,毕业后能在大城市落户买房,老师也支持我选临床医学。” 黎因不解道:“如果是为了挣钱,选法学或者金融不是更好吗?” 临床医学的学制太长,得熬多少年才能赚钱。 闵珂摇了摇头:“那时候哪懂这些,大家都觉得当医生或者公务员更有出息。” 这答案确实出乎黎因预料,他就读的北市高中,皆由老师对每位学生进行一对一的志愿规划,会根据不同学生的家庭情况,给出不同建议。 想要出国的同学,家中更是早早找好专业机构,大家只需按部就班即可。 闵珂正在搓洗解剖课上穿的白大褂,只因昨天黎因随口说了句,他身上有福尔马林味,今天他就把袍子带回来清洗。 黎因:“怎么不用洗衣机啊?” 闵珂说:“指不定沾了病理组织,不干净,别脏了洗衣机。” 说完他把衣服从水盆里捞起拧干,指尖用力到泛红。 黎因没再深入高考志愿这个话题,而是把衣服从对方手中夺走:“别把手给洗破了,到时候感染了怎么办?” 说罢不顾闵珂阻止,他将湿漉漉的布料扔进了洗衣机,淋上消毒液:“这样总干净了吧,小医生!” 启动洗衣机后,黎因抓起闵珂的手仔细打量:“你这手像学钢琴的,又长又直!小时候你妈妈肯定没让你做家务。” 闵珂指尖轻轻勾住黎因的掌心:“小时候在村子里跟奶奶住,确实没怎么干过活。” 黎因搂住闵珂的腰,对方比他矮些,他只需俯身便能亲吻那卷翘的睫毛:“我的小医生,被好好爱着长大呢!” 闵珂避开他的亲吻,似乎不大高兴黎因低头吻他的动作:“不许这么叫我。” 说完闵珂来到冰箱前,拿出一大罐牛奶,一口气喝了半瓶。盯着冰箱上贴的身高表,又猛猛地灌了一口。 黎因笑得腰都弯了下去:“别喝那么急,会长高的。” 六年后的闵珂确实长高了,比黎因还要高。 喝东西心急的毛病没改,跟从前一样。 而那双曾漂亮得像钢琴家的手,现在布满冻疮留下暗色瘢痕,与陈旧伤疤混杂,实在称不上好看。 黎因忽然失去聊天的兴致,但他仍打起精神跟巴吉交谈,仍顺手帮方澜拿她够不到的水果,仍用余光观察那双手。 那双手忽然动了动,收到了桌子下方,再也看不见了。 闵珂起身跟巴吉说他吃饱了,巴吉惊讶地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再吃点,闵珂摇了摇头,对黎因他们说:“我先到楼下等你们。” 等黎因何方澜吃完饭出来,闵珂正靠在那辆破皮卡上,在抽烟。 见他们出来了,闵珂拉开车门:“都吃饱了吗?” 方澜快活地应了声:“吃饱了。” 黎因没说话,只是看了眼闵珂手里的香烟。 闵珂从前不抽烟,也不喜欢黎因抽。 作为医学生,他曾细数香烟对肺的伤害,诱发肺癌的风险,长篇大论,连篇累牍。 现在他抽了。 以及……闵珂戴了一副黑色手套。 将那双不好看的手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第5章 暖融融的太阳里,方澜靠着车窗睡着了。 背阴的山坡上覆着一层积雪,景色从鲜艳的彩林,毫无征兆地过渡到嶙峋的山石。 正如现在的闵珂,似座巍然雪山,冷得生人勿近。 和从前的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车窗边缘的黑色密封胶,如老式胶片电影边框,玻璃倒映出闵珂的侧脸,戴着手套的双手,稳稳地扶在方向盘上。 像一场沉默的,无趣的,过了气的老电影。 而“电影”的开场,在七年前。 *** 闵珂刚入学时,医学院来了个少族美人的消息像插了翅膀,飞遍了整个科大,人尽皆知,除了黎因。 彼时黎因一周有56个课时,除了上课就是实验室,两耳不闻窗外事。 三角榄社长林巧巧,热爱社交,混迹各大学院的聊天群,人脉广泛,掌握诸多一手信息。 林巧巧打听到,闵珂出名的不仅是因为外貌,还因为他在新生军训上的“精彩事迹”。 据说当时他们队内教官喜欢找茬,动辄体罚。 对身材瘦弱的男生出言羞辱,对女生更是明显轻视。 有些体质不好的学生,甚至被罚进了医务室。 众人都敢怒不敢言,直到那日教官找茬找到闵珂身上,可算是踢到了铁板。 也不知教官是真没认出闵珂性别,还是故意挑事:“哟,男生队伍里怎么还混进了个小姑娘。” 说完他一把扯下闵珂的透明树脂耳钉,厌恶地甩到一边:“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教官动作十分粗暴,闵珂的耳垂当即撕裂出血。 忍着疼痛,闵珂掀起眼睫,目光冰冷锐利。 教官被他桀骜的神色所激怒:“怎么,说不得吗?要不你哭几声,我就批准你不用训练?其他男生训练的时候,你就负责在旁边当花瓶给他们提提神,怎么样?” 闵珂抬手擦过耳垂,看着指腹上的血迹:“我不像男人,你也不像个教官,要不我们换个思路,你站队里,我教你怎么当人?” 队伍有人没憋住笑声,把教官气得青筋暴起。 教官阴着一张脸:“你什么意思?” 闵珂不慌不忙,甚至懒得抬眼看暴跳如雷的教官,神情轻蔑:“意思是有些人别说花瓶了,连当瓶盖的资格都没有,最起码瓶盖还能回收,您说是吧,教官?” 周围学生已经完全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教官勃然大怒,罚闵珂跑操场二十圈,中途不许停下,不然整个队伍都得陪跑。 闵珂头也不回地离了队,没有求饶半句。 二十圈,八公里,九月的烈日当空,将近四十分钟,他硬是没停下过。头发和衣服被汗水浸透,耳朵的血洇红了大片衣领,可谓是惨状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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