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遍拨打,却从未被接起过的电话号码。 可是那天,一切都好像命中注定一般,电话通了。 他掌心疼得要握不住手机:“闵珂……”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闵珂的声音在雪山的静谧中分外清晰:“不要再打给我了,黎因,我们已经分手了。” 黎因几乎耗尽了一切力气,才能发出看似正常的声音:“为什么?” 闵珂似乎觉得疲惫,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不是纠缠不清的人。” 黎因咬牙,咽下一口含血的唾沫:“为什么?” 闵珂:“……” 雪花静静飘落,掩盖了他一路跌落的痕迹,也掩住了蜿蜒的血痕。 在冰冷刺骨的寂静里,闵珂说:“我想,我可能还是喜欢女生。” “你在哪?”黎因紧紧握住手机,掀开的指甲再度渗血,从手机一路滑进衣领,温热的液体,滴在冰冷的皮肤,“我来找你。” 闵珂沉默了许久,才道:“别再找我,我们已经结束了。” 闵珂的声音很冷漠,仿佛对他,也对这通电话感到厌倦。 黎因呼吸紊乱而急促,奇怪的是,他已经感觉到不到最初的疼痛:“等一下!闵珂!别挂,如果你挂了这个电话,我不会再原谅你,我也不会再找你,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你听懂了吗?!” 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感觉到视野在阵阵发黑,疼痛感越来越轻,可是身体却越来越冷。 他等到了闵珂的回答。 “对不起。” 结束通话的提示音,是尖锐的,无尽的忙音。 黎因牵拉着唇角,徒劳地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嘴唇已经冻僵,话语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雪依旧在下,高山栲的枝条像古老的庇护,将伤痕累累的人类托举其中。 手机屏幕光芒微弱闪烁,黎因靠在树干上,已经彻底感觉不到疼了。 黎因按在肋骨的位置,手掌碰到一片湿润,隐约透出血腥味,身体已经失去了最基础的疼痛感知。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黎因拨出了那个早该打出的救援电话。 雪越来越大,安静地落在黎因沾了血脸颊、睫毛,唇角。 黎因最后一次仰头望天。 雪还在下。 风好静,无星也无晴。 天边最后一丝微光被吞噬殆尽,世界好像归于无边无际的死寂。 黎因恍惚地睁着眼,天黑得好快。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33章 黎因睁开眼,他好像短暂地昏厥了过去,直到听见房门被人用钥匙拧开的声响。 图西走进房间后,明显被黎因的模样骇了一跳,他跑到床边,把黎因扶起来,见到手腕上的伤势:“怎么这么多血。” 等发现捆黎因的东西是观木时,又惊慌道:“胡闹!” 黎因双臂都被捆麻了:“现在几点了。” 图西试图帮黎因解开观木,然后皮绳勒得黎因血肉模糊的,最后图西还是拿了把剪刀过来,把皮绳剪断,才松开黎因的束缚。 “阿闵走之前,让我半小时后进来把你松开。”图西看着那血淋淋的观木,表情很不好。 黎因注意到了:“怎么了?” 图西犹豫道:“怎么能不带观木呢?” 观木是山神之眼,图宜族子民的庇护,闵珂在暴风雪的夜晚独自前往几公里外的营地,却不带上观木。 黎因看着自己双腕的伤口:“营地在哪?有地图吗?” 图西惊慌地摇头:“没有。” 黎因审视地望着图西,厉声道:“方澜是我的组员,如果得有人对她的安危负责,那个人只能是我,根本不需要他自作主张!” 图西被黎因激烈的情绪所震慑,只能结结巴巴道:“真的没有地图这种东西,不过你别、别担心,阿闵会回来的。” 黎因起身走到窗帘前,大力拉开,刚才他听到有东西坍塌的声音,漆黑的夜里,除却飞舞的雪粒,远处山林的暗影,所有事物都被暴风雪吞噬。 他转过身,走出房门,图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你现在追上去也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却见黎因转身朝楼梯上去,根本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冲动地离开客栈,追着闵珂消失的方向而去。 黎因来到方澜所在的房间,林知宵和梁皆都在,梁皆握着方澜的手腕,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另一只手则是拿着纸笔记录数据。 而林知宵看着就更忙了,一会给方澜掖被子,一会又去看氧气瓶的流量,几次看向手机,最后都愤然放下:“该死的天气,连信号都没有!” 黎因走了过去,拿起桌边的一杯温水:“刚才给她喝过了吗?” 梁皆摇头道:“没,闵向导走之前说不能喝太多水,只能喝一点点。” 方澜昏昏沉沉,半梦半醒,身体没什么力气,只能在黎因的帮助下艰难地喝了一点。 黎因用纸擦拭去她唇角湿润,轻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方澜眼里有泪,急促地呼吸在氧气罩浮起白雾,嘴唇艰难张合。 黎因以为她有需求,然而凑上前仔细分辨,只听见了那两个字。 那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瞬间,所有生物都会本能地呼唤最深刻的依赖——“妈妈”。 黎因按住床垫的手微微一颤,梁皆忙问:“她在说什么?” 黎因直起腰来:“她在喊妈妈。” 林知宵攥着手机,抬手用力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脸上亦有不忍:“我出去找一下信号。” 他们都知道,这里没有信号。 在最危险的时刻,方澜想见的只有母亲,而他们无一人能为她实现心愿。 黎因抬手覆盖在方澜的额头:“再坚持一下,等天一亮,我们就下山,到时候再给妈妈打电话,好吗?” 方澜闭上眼,泪水滑过鬓角,虚弱地点了点头。 晚上十点,黎因从二楼下来,就见图西搬着个凳子坐在门口。 厚重的门帘被卷了起来,露出玻璃窗,森冷的凉意从门缝中渗入,图西焦急地直抖腿,被冻得双手都揣在袖子里,也不愿从门口离开。他的脖子梗得长长的,始终盯着门口的方向,一看就是在等闵珂。 黎因走了过去,图西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黎因什么也没说,便在图西震惊的目光中,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一推门,哪怕已经穿了最厚的衣服,迎面而来的风像被冰水打湿的棉被,扑得人身体往后退了数步,即便是他这样一个身体还算强健的成年男子,都站不稳。 更无法想象在这种天气里,徒步了近三个小时的闵珂。 黎因反手关上门,同时也掩住了图西的劝诫的声响。站在室外,更能听得清楚,身后没有生命的建筑物,在疯狂的大自然中,发出战栗的声响。 黎因艰难地走了几步,只是从一个门口,走到另一个门口,就花费了他不少力气,面部、耳朵,指尖都被冻发麻。 极端的温度中,人类的身体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想到了图西那不可思议的表情,只因闵珂没有戴观木。 对他们图宜族来说,这是代表平安的信物吗,为什么闵珂不带? 他还会回来吗,如果闵珂就这样彻底地消失了…… 一股尖锐的痛楚从左边身体蔓延,当年他折断的肋骨就在左边。 黎因靠在红色的大门前,先前上面垂坠的紫花已然凋零,只剩下根叶在风中晃动。 黎因冻僵的手指握紧又松开,整只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他闭了闭眼睛,不知等了多久,直到耳边出现一阵模糊的声响, 他睁开眼睛,一个若有似无的影子缓慢地从雪线尽头钻了出来,影子挪动得很慢,像在风雪中摇曳的一点星火,一个不留神,便会彻底熄灭在这个冬夜中, 黎因快步走下楼梯,脚滑得险些摔倒,感觉身前风的阻力都好像减轻了几分,他往影子艰难靠近。 就像荒野中彼此孤立的两个点,只有竭尽全力,才能在某个瞬间产生交汇。 影子越来越近,直到客栈微弱的光线,照亮了来者,是闵珂。 他身上背着一台笨重的便携式氧舱,外套满是泥泞。 光一点点照亮闵珂的脸,他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血液早已干涸,外套上原来不止脏污,还有鲜血。 他的步伐踉跄,但手死死抓着肩膀上捆着有氧舱的绳索。 一开始,闵珂似乎也发现了有人在等他,但不敢肯定,直到离得近了,两人的视线与空中汇聚。 “我回来了。” 闵珂的声音很低,很疲惫,眼睛却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黎因迎了上去,替他托住了有氧舱的重量,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沉,直到闵珂在门厅里卸货,他和图西搬着有氧舱上楼时,图西还在惊叹:“这种东西,到底怎么搬回来的?” 好在图西会使用这个设备,当有氧舱的指示灯亮起时,方澜的呼吸终于变得均匀,苍白的脸颊上终于浮现一点血色,黎因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才发现闵珂一直没上来。 心头一沉,他快步下楼,在门厅里没找到闵珂的人影,地上倒是有一串雪水化开的湿润痕迹,至走道蔓延至102的房门口。 黎因推开门时,闵珂正背对着他,艰难地脱下身上最后一件衣服,那些衣服已经冻成了冰块。 他这才看清了闵珂的模样,手臂、肩膀,背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只是擦伤,有些却像是岩石刮伤的,皮肉翻开,触目惊心。 听到开门声,闵珂猛地转过身来,因此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瞬,直到扶住了身后的书桌,才站稳身体:“你组员没事吧。” 一边说,闵珂抓着扔在椅子上冰得发硬的衣服,披在身上:“图西会用有氧舱,所以我就没上去,他懂一些救援知识,你不用担心。” 黎因缓缓关上门:“谢谢,方澜看着好多了。” 闵珂靠着桌椅,始终没有站直身体:“你还是上楼再观察一会吧,我想先冲个澡。” “你这样的情况,怎么洗澡?”黎因沉默了一会,才道。 “你看到了?没事,都是小伤。”闵珂把胳膊套进袖子里,勉强地扣了几颗扣子,他垂着眼,目光停留在某个地方,忽然一顿,紧接着面色骤变。 黎因下意识朝他走了几步:“怎么了?” 闵珂扶着桌子站起身,动作迟缓地来到床边,拿起那沾满鲜血的观木,随即错愕地望向黎因的手腕。 闵珂用比刚才快上许多的速度,来到黎因身前,握住他的手,直到这时他才看清闵珂那双手,深紫发黑,满是细小的血口,肿胀难看的手。 向来爱漂亮的闵珂,却好像忘记了自己不好看的手已经暴露在了黎因面前,他眼里只有黎因腕上那被观木勒出来的血痕,嘴唇微颤:“怎么会,我明明没绑这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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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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