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季恒正翻着剧本想最后的场景布置细节,他对自己的专业领域有着充分的自信,自然不怕什么难拍的戏。柳阕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段嘛……场景布置和后期比较重要,摄影上规矩一点别缺了什么就行。”而林歇小演员不在,只有沈颂小演员深呼吸了一口气,有点紧张不得要领的样子。 “沈颂……”缪冬寄忽然叫她,“你以前是不是没有在组里演过戏。” “啊?是!”小演员有点紧张地说,“我才大二,还没有遇到过什么机会……只帮戏文系演过微电影和小戏。” “我也演过戏,不算门外汉,所以不会难为苛求演员。”缪冬寄说,“你别担心,在我的电影上,我需要的技术性的东西很少,很多都是感觉上的,而这些东西是该由我负责的。你们都是体验派演员,你们的入戏由我来负责。” 沈颂小演员看着跟小孩一样咋咋呼呼的缪导始终放心不下,看着他如此严厉有专业的样子却放松下来,认真点了点头。 …… 当天晚上,缪冬寄江季恒柳阕三人都在工作室里面带着自己的人开会。 缪冬寄带副导演组,美术指导商巍然带美术副指导组、道具部、置景部等,摄影指导柳阕带灯光组、机器组、重型移动机械组。 然后大家的手机都响了响,工作群里面两个人发了两张机票——一张是对花啜茶过来的,一张是商巍然离开的。 商巍然的确犹豫够久了,但最后还是订了开拍当天最早的一趟飞机离开。他在离开之前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没有去找缪冬寄,但却到隔壁找了江季恒。 这个男人在客厅里面坐了很久,或许有太多难以启齿的话,最后却只说了一句:“拜托你好好照顾他。” “都这么叮嘱我了,你好歹也得让我知道他是谁吧。”江季恒正在客厅窗前的工作桌前设计造型,他拿着小金剪子心无旁骛地给假人头修着发梢,带着个有金链的眼镜,那笑意比平时还要温和斯文几分,“而且,缪导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了……还要你这样嘱托我照顾么?” “……缪冬寄是我们商家收养的儿子。”商巍然说到这,看见江季恒骤然一愣的脸色后顿了一下,“不过别想那么多龌龊的事情到他身上,他和我们商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也的确是被我爸妈收养的,我名义上的弟弟。”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而且整个业内也没有一点风声……江季恒有点讶异,商家夫妇的名下竟然还有一个儿子,这个消息足够在商业圈里面炸上几轮了。 “我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认的。那时我和缪冬寄不熟,就没怎么在意。而且他不是一个对继承权感兴趣的人,他对这个世界的兴趣都不大。商家儿子的身份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和一个寻常的身份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他只是需要一个身份而已。”商巍然重新拉开门,“缪冬寄这个人,不能说,你只能靠接近来来了解他。但他的身体是真的差,也容易招引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别人我都不放心……只能拜托你来照顾他一下了。” 他们两个也算是明争暗斗了好几年,这份信任着实来之不易。 “你知道的,我是个喜欢趁人之危的小人。”江季恒不怎么介意在这个同类面前暴露自己的龌龊。而且商巍然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这番动作意味着什么。 “不必和我说,他从来都没属于过我。”商巍然说完这句话,终于关上门走了。 商巍然没有和去和缪冬寄告别,自然不会知道,当时的缪冬寄就在楼上。 在他们核心拍摄团队里面,江季恒属于缺课的插班生。今天下午才正式开始拍摄,上午左右无事,缪冬寄就来找江季恒聊剧本,正好中间需要播放片段,江季恒干脆就带着缪冬寄上了阁楼。 江季恒下来和商巍然说话时,缪冬寄就在阁楼里面翻江季恒的私藏,将他们说的大多数话听得一清二楚。 江季恒上楼,看见缪冬寄坐在地上发呆,投影机变幻莫测的光照到他身上,而他的神情茫然而无助。 在相处之中江季恒发现,缪冬寄在现实交往中的反应有点迟钝,他总是听不懂别人在说些什么,却也没有提出疑问的习惯,于是只好迷茫地睁着眼睛,自己静静地想很多。 他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去安慰,只是坐到地上,看着他说道:“商巍然走了。” “我知道。”缪冬寄茫然地点点头。 江季恒便没有再说话,打开地上折叠的桌子,继续画分镜剧本。 “这俩拍一个镜头吧。”尽管缪冬寄上一秒好像还沉浸在商巍然离开的茫然之中,但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导演思维,他看着江季恒画的剧本说,“我想拍一个推镜头。” “推到近景,还是特写?”江季恒继续画着,“特写的逼近和压迫效果更好?” “不,近景。”缪冬寄说,“沈颂这个时候,是没有办法被完全逼近的。” 江季恒笑着眯了眯眼睛:“是,缪导你说的对。” 缪冬寄在书前抬了下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便低下了。 现在的江季恒和现在的商巍然不一样。 缪冬寄已经不记得,和他相处多长时间之后的商巍然对他敞开自己,又是多久开始产生畏惧和厌恶,又经过一段对商巍然来说极其漫长的时间,他才选择了离开。 而现在的江季恒就和当初没有来得及敞开心扉的商巍然一样,只是个专业水平过硬的美术指导而已。缪冬寄想着江季恒能快点剖析自己的内心,这样《残霜天》的服道化才能做到最起码和《广寒月》一样层次的效果。可是他下一秒又想起现在已经走出了校园的商巍然,心中那一团本就幽微的火苗便马上熄灭了下去。 啊,商巍然走了啊。 这和朋友的分别截然不同,商巍然再也不会愿意再和他一起聊电影、聊意义,或者别的什么他需要交流的东西了。 缪冬寄胆子小,大学的时候有丁立檐,后来整个印艺都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后来大学毕业时,他虽说早已决定了要进行三部电影拍摄,但是却根本就不敢迈出大学的校园。 他不知道去哪里,不知道和谁一起,外面的世界对当时的他来时尽是污浊泥泞。 那天他们的毕业大戏终于演到了最后一场——最后一场是在他学习了四年的印艺新校区的大剧场,他本就已经从戏文系毕业,现在更是从狄德罗剧社也毕了业。他拿一张卸妆纸卸了妆,然后和所有人拥抱,把收到的花送给了剧社抱着他哭的学弟学妹,只留了一只向日葵让在背包侧面的口袋里,他出剧场门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转身与剧社众人挥手告别。 校剧场和学校大门不远,他却不情不愿地走了挺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低着头走出了大门,他心里想着先去淇城找花途聊剧本改编好了,结果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商巍然笑着接过他的行李箱:“走吧,回家吃饭。” 然后缪冬寄才知道,自己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名义上的“哥哥”,今天来看了他的最后一场大戏,带了一束花,但在演出结束后放在了剧院门口。 那时的商巍然尚未知道缪冬寄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不知道他是个怎么样古怪的人,他就像祝福一个平常的大学毕业生一样祝福他:“从今以后天高海阔,多爱自己,又有人可爱。”他对他说,“毕业快乐。” 但这次的商巍然走前什么都他没说,他知道缪冬寄的前方没什么山高海阔,知道他从不爱自己,也知道他无人可爱。 商巍然擦亮过他的生活,然后现在离开了,估计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第 15 章 男女主第一场相遇的戏,在学校后街的一个私人娱乐场所。 这个场景需要男女主包括男配都要放开自己,所以并不好拍,不适合放在男女主第一场戏这种位置上。不过缪冬寄坚持如此,他的戏大部分的剧情都是按照时间线进行拍摄的,其实一般的电影拍摄都不会采用这种“不方便”的方法。但是缪冬寄戏剧舞台体验派出身,还是讲究信念和演员心境。 如果是当年的林光霁那也就算了,那是个天生的表演天才,而且经验也很丰富。但现在的《残霜天》毕竟是两个经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演员,导演选择这样的拍摄顺序,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而无奈之下的工作人员只好一早布置好了场景准备拍摄。 缪冬寄上午告别了商巍然,似乎难过了那么一瞬,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立即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去。一到片场,导演美术指导和摄影指导带着自己的人各司其事,紧张有序地进行拍摄前的工作。 缪冬寄最后把两个小演员从自己的临时休息室里面叫出来,仔仔细细给他们讲了这要拍的第一场戏。 【女主沈颂是某艺术学校表演系的学生,成绩很好,喜欢诗歌。因为在朗诵比赛上念了一首北岛的《回答》,而被学摄影的大四学长罗溪注意到,罗溪的家境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权势滔天。他喜欢玩弄,尤其喜欢玩弄脆弱和美好的东西。 所以沈颂成为了他的玩物。】 而第一组镜头从男主林歇和女主沈颂的第一个正式会面开始。 【罗溪喜欢挑战沈颂的底线,喜欢看宠物羞耻或者绝望着瑟瑟发抖。他带着沈颂在私人会所玩,在朋友们面前给她灌酒,亲吻她,向朋友们炫耀一下他的新玩具。 林歇当时是另外一桌点的陪酒。那桌正在玩小姐牌,他没有玩小姐牌的资格,但却被直接发了一张小姐牌到手里——现场的每一个人被罚酒,他都要端着杯子走过去,和那个人喝一杯交杯酒。】 混乱奢靡的混乱场景之中,象征着善和恶的两个主角有一场很难走的对手戏。 两个小演员毕竟已经研读了几天剧本,对于这个第一镜也非常重视,情绪马上就到位了。 缪冬寄讲完戏之后就立刻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杀手,体贴的机会留给了美术指导江季恒:“清清场吧。”江季恒说,“第一场戏,而且还……少给小孩儿点心理负担。” 缪冬寄平时自然是不会关注这种事情的,但听到江季恒说还是点了点头,依言清了场。 声色犬马的奢靡□□,从坚硬冰冷的器械和布置之下,缓缓浮现出来。 缪冬寄藏在拍摄器后的双眼恢复了严厉,示意场记打板开始。 多组的镜头开始快速拍摄。 【林歇的调笑。 沈颂的挣扎。 林歇敬酒时抬起的下巴优美高傲的弧度。 沈颂被灌酒之后的茫然和喘息。 林歇笑着甩开一个人,坐到另外一个人身上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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