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喻挽桑梦见岑道州死掉了。 梦里的他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岑道州被推着从icu病房出来。医生在对家属摇头。有两颗袖扣,被医生拿过来,塞给家属。沈夏抢过袖扣,转身丢进垃圾桶里。 而现在,这个要死掉的人在他的怀里。喻挽桑拥住他,风声从耳边掠过,带起他们的碎发贴在一起。好像情人间沉默的呢喃。 “有小猫的声音哎!”岑道州松开他,转身猫着腰去芦苇荡里找小猫。 喻挽桑本来想借机亲他,又落了空。他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所以便站在原地,等他转过身来。 几分钟后,岑道州竟然真的抱着一只巴掌大的橘色小猫出来。小猫趴窝在他的臂弯里,乖乖的,不吵不闹。 “我想要养它。”岑道州说。 “起什么名字好呢?”喻挽桑碰了碰小猫的前爪。 “我想叫它小P。” “为什么是小P?” 岑道州指了指阴沉沉的天空:“因为大P在天上,有天使照顾它。” 岑道州牵着喻挽桑的手,脑袋靠在喻挽桑的肩膀上:“我不会后悔过上被你改变的人生,Pookie也不会。” 喻挽桑的目光变得很温柔,于他而言,Pookie不仅仅是小猫那么简单。 晚上,他俩把小猫带回家。小猫被大黑猫叼到猫窝里喂养。 半夜喻挽桑睡醒,岑道州不在身边,他听见隔壁屋有说话的声音。他轻手轻脚出去,看见岑道州在和小P说话. 岑道州用手戳了戳小P的左边猫耳朵:“你真好,你有两只耳朵和四条健全的猫猫腿。你哥哥没有左耳朵,后腿也不好。你能听见我的话吗?小Pookie,欢迎你来到我们的家。” 小猫舔舔他的手指,继续睡懒觉。 喻挽桑踩着拖鞋出来:“和小猫说话?它听得懂么?” 岑道州说:“它有两只耳朵,听得懂的。” 岑道州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水,捧着喝掉,他眼睛笑成小小的弯月,他说:“哥哥,我们又有小猫了。” 喻挽桑揉乱他的头发:“是,我们又有小猫了呢。” 喻爸爸和喻妈妈因为工作,先开车回家里了。 两口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要好好吃饭,把自己照顾好,不要给姥姥添麻烦。 喻挽桑照顾好姥姥,每天承担做饭的任务,岑道州去烧柴火,却因为不擅长而把自己弄得很狼狈。吃完饭,他们三个人,躺在屋檐下的椅子上,赏雪。 姥姥有时候睡着,还打呼噜。喻挽桑就负责把她背到堂屋去。 小老太太看着壮实,实际身体很轻。一旦中途醒了,她就会说:“我没睡,我坐这儿舒服,别碰我啦。” 喻挽桑只得又把她放回摇椅上。 以前小老太太,能够自己坐车来看他,给他过生日,带好吃的冬瓜糖。现在却生了病,每个月都吃着西药。 有一天早上,正月初,喻挽桑听到姥姥在给爸爸打电话。 她说:“小喻啊,妈不治了。妈这个岁数,真没什么好治的啦。”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姥姥捧着老年手机,用手背揩掉眼泪:“我看着你们两口子过得好,看着我外孙结婚了,就够啦。” 姥姥咳嗽了两声,最后一颗牙齿被咳嗽掉了。有一些血丝跟牙齿一起被咳出来。她愣怔地看着桌上的牙齿和血。 “我最喜欢鱼鱼啦,你让他们小夫妻陪我这个老太婆,我心里是真高兴啦。”她的声音依旧听起来中气十足。 岑道州起床,将灶里的热碳,倒进姥姥用来烤手的铁盒子里,用毛线织的一块厚布裹着铁盒子。老人家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度过冬天的。 “姥姥,新年好呀。”岑道州进屋。 “是州州啊,新年好啦。”姥姥说。 喻挽桑在另外一个门,躲开了屋里一老一少的谈话。 正月月中,岑道州去叫姥姥起床。 姥姥没有起来喊他州州,喻挽桑去掀开老太太身上的被子,才发现她是穿着寿衣睡觉的。姥姥再也没有起来,岑道州手里用来烤手的铁盒子,从今天起冷下去后,就再也没有热起来过。 丧事办得很简陋。毕竟是新年前后,死人这种事在农村很忌讳。喻爸爸和喻妈妈开车回来,把丧事办起来。 送葬那天,喻挽桑作为长外孙,抱着灵牌走在最前面。 岑道州跟着他,走在后面。伴随着炮竹和唢呐声,金色的钱纸落在白色的芦苇荡里,雪仍旧下着。 他们一行人上了后山,像是一条漫长的白色经幡,从下而上,在山路间飘荡。从此后山多了一座矮矮的耸起来的坟墓。 丧事正式结束那天的晚上。喻挽桑在门口抽烟,他坐在屋檐下,院子里是客人丢掉的肉骨头。隔壁人家的小狗来捡。他也懒得撵。岑道州搬了根凳子,坐在他身边:“我发现,我十八岁那年不算长大,和你结婚那年也不算长大。” 喻挽桑把烟灭掉,不让他吸二手烟。吸烟过多,伤肝。他们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那什么才叫长大?”他问。 岑道州用掌心去碰喻挽桑的脸颊:“是亲人的离世,是死亡,教会我什么是真正的长大。是学会担当责任,是学会面对离别。哥哥,我们都要学会长大。” 今晚是最后一场雪。新来家里的小橘猫在院子里啃骨头,小猫牙齿啃不断骨头,还被屋檐掉下来的雪块吓了一跳,往前栽倒在软绵绵的雪地里。是新下的雪,所以很软,比小猫还要软。 软的雪被硬的小猫砸出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小洞。 乡下的老旧电视机里放着姥姥喜欢的抗日神剧,徒手撕鬼子,也不觉得突兀。 老太太以前看得津津有味。 岑道州收拾行李,准备明天离开。喻挽桑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说:“过来,陪我睡会儿。”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接了一个短促的吻。 岑道州说:“哥哥,今年我们都长成了新的大人啦。” “你学姥姥说话啊?要是她还活着,她就要骂你啦。” “可是你也学她啦!” “因为我希望她来骂我啦!” 两个人笑作一团,在床铺上欢快地抱来抱去。 他们都不是很优秀的人,生下来,就是以笨拙的蹒跚学步开始的,学会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他们还要学会爱别人,以及教会别人来爱自己。 新的一年,他们都会把自己养成更好的大人。 【人间的事,只要生机不灭,即使重遭天灾人祸,暂被阻抑,终有抬头的日子。】 ——丰子恺 不是吗?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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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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