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好,科室大夫更忙,过年也得值班。” “哦,哦。那你不用值班?” “值,今晚我们就回去了,我初四上班。” “哦,哦。” 话题结束,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说话。 周聿和这个表妹不太熟,说实话他和今天来的这些人都不熟。 周聿一家是周家认真数下来的最旁支,村里的习俗家里人看不惯,纪春晓刚怀周聿的时候,他们一家就彻底搬出来进城发展,周聿的姥姥姥爷去世后,他们也渐渐和这些人断亲,很少回来。 如果不是家里的大姥爷去世,他们家这次是不会回老家过年的。 大姥爷今年88高寿,赶在年前的一个下雪天安详地在睡梦中离去,没经历病痛折磨,寿终正寝。 没赶上年夜饭,喜事变丧事,但村里人又好像习惯把丧事变喜事,借此把认识的、不认识的重新联结到一起。 这个大家族里的男人只会指使别人,个个都是能说会道的指挥家,干个活得两三个人一块,年味好像就是靠家里的中年女人。 房间里面老烟枪们聚在一起又开始吞云吐雾大侃特侃,聊经济发展谈政治大势,屋里烟雾缭绕,呛人,纪春晓和周漾跑出来透气。 “我知道你看不惯,但估计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回来了,表面工作咱们还是能做就做吧。”纪春晓走过来和周聿说,抬手掸去他衣领上的鞭炮灰。 “我好心说通俗点儿他们就想歪,说专业的术语他们又听不懂,怪我?再说了,要真论起表面工作,我还是比您会做。” “这话不假,咱妈当年那架势,可真是把所有人都吓一跳。”周漾走近说。 毕竟谁也没想到,当年家里公认最听话最乖顺的小姑娘,竟第一个公然挑衅家族权威。 周聿姥姥从小重男轻女,打小不喜欢纪春晓,这些纪春晓也知道,面对各种明里暗里的轻视打压,她都忍气吞声。当初如果不是周川执意求娶先下聘礼,她就要被卖到隔壁老李家瘸腿儿子当老婆。 纪春晓曾经以为能用自己的付出换来母亲的思想改变,但无果,周聿姥姥不满周漾也是个女孩,竟逼着纪春晓再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纪春晓这才不干了,和家里彻底决裂,带着周漾和肚子里的周聿离开。 “我反抗是因为我彻底清醒了,知道自己早被放弃,所以我也放弃了,她们的思想我改变不了,但我不能看着你们的人生也变成这样,我只想让你们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纪春晓说完眼底漫出泪。 周漾伸手抱住她肩膀,拍了拍,安慰道:“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你看你和我爸把我俩教得多好!我就不用说啦,从小优秀到大,小孩儿嘛,以前虽然不懂事,现在勉强及格吧。” “我怎么不懂事?”周聿不服。 “你忘了小时候你总是问妈妈为什么不去姥姥家,后来长大点儿,脑子也转得快,还说什么爷爷奶奶早就去世,现在只剩姥姥姥爷一家老人,大家应该团结、孝顺,劝爸妈回家过年。”周漾笑着,一件件细数。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们那样对妈妈!” 周聿生怕被误会,连忙解释。虽然他早在知道纪春晓的遭遇之后就第一时间向她道歉,为自己之前说过的那些错话。 “是是是,”纪春晓笑,说:“这些年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光长个子去了,你姐几句话就把你激成这样。你说的那些话是对的,我们理应那样做,只不过是我们的情况特殊。” “但是……”周漾开口。 “但是什么?姐你怎么老呛我?” “听我说完嘛,但是小孩儿真是大变样,尤其这两年,一下子从老好人变成现在咄咄逼人的刺头儿,看不惯的直接怼,不太像你之前的作风,跟谁学的?挺有意思。” 周聿不说话,想起什么,踩灭了脚边一个哑炮。 “这有什么?我就是不理解,一大家子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坐在一起,平常也不来往,都是虚伪的人情世故,我不稀罕。” “不想做的事就拒绝。” 江慧兰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时不时看过来几眼,眼神里透着羡慕。 纪春晓留意到,看过去,她就躲闪开视线,装作看别处。 纪春晓听闻过她的事:遇人不淑,被渣男哄骗,刚毕业不久就草草结婚,结果婚后男人露出真面目,酗酒家暴,江慧兰实在受不了提出离婚。 惨,但还好悬崖勒马。 纪春晓走到江慧兰身边,从兜里掏出一把巧克力塞到她手里,说:“那些舅妈婶婶们的话你听听行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用往心里去。她们大部分都是已经受尽了苦,见不得你们不受苦过逍遥日子,非要让你们也走她们的路,洗手作羹汤。你还是得有你自己的主意。” 江慧兰明显没想到纪春晓能和她推心置腹说这些,听完大为感动:“谢谢纪姨!我已经想好了,我还是想去大城市看看,我还想继续读书。” “读书好啊,去做你想做的吧。” 纪春晓欣慰,心想没看错人,江慧兰不会被困在这里。她自己已经经历了不公,必定不会再让他人陷入其中。 她也从小就教导儿子,娶回来媳妇是要疼的,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不是娶回来当保姆的。 不过现在…… 纪春晓看过去,周聿又和周漾打成一片,嚷嚷起来。 “姐,你怎么从小到大老爱动我东西啊。” “我又没动你屋里的,我以为仓库里那些烟花是爸妈买的呢。” “那你扔之前也不先问问!” “我扔之前都仔细看过了,三年了,都过期了,烟花爆竹都有保质期的你懂不懂小孩儿?三年以上的烟花爆竹都有安全隐患。” “那,那你也得先问问我!” “好好好,给你买新的行了吧!”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小孩儿你别蹬鼻子上脸我告诉你,你以为你现在长大了比我高我就不敢打你了是吧,你等着。” 接着,周聿和小时候一样,被姐姐欺负,再反击,往她脚底扔摔炮,完全不像24的成年人。 没用了…… 纪春晓摇头叹息,周聿娶不回来媳妇了。 大年初五,医院还是有这么多人。 许从唯前一天牙疼到无法入睡,凌晨两点半被疼醒,脑袋连着牙像有根活动电钻,从牙根疼到天灵盖。 张嘴拿镜子一看,疼的那颗牙上有个洞,比上次看更大。 吃下止疼片,等待药效发作的空隙,他在手机上查“如何快速缓解牙疼”、“牙疼会疼死人吗”、“安眠药能缓解牙疼吗”,顺便挂了第二天的号。 现在他坐在候诊大厅,四处观察。 这家医院挂名著名大学,是前两年在东区新开的分院,环境设施很新,据说医资力量也相当不错。 换做平常,前一天晚上根本挂不到第二天的号,都要提前几天预约,热门科室更是要蹲点抢号,被他碰上过年人少才侥幸约上。 许从唯坐在第一排,科室的门都开着,人来人往,这会儿牙洞不疼,他不想低头玩手机,脖子累,悠闲地等待着叫号,边竖起耳朵听热闹。 “你那么年轻,给我换一个有经验的老师。” “我自己上网查了,我牙齿就是烂了个洞,有点深,不是牙髓炎,还不痛,你给我用材料垫下补起来就行了,不用根管治疗。” “拍片?谁规定一定要拍片子,就是害人,想赚我钱,辐射那么大,我不拍。” 还有小孩刚弄完牙,在哭,医生安慰的声音轻且温柔,反衬家长的声音更加凌厉。 “为啥要给孩子打麻药,我们不打,人家说会影响智商的。” 还有来这找对象的。 “大夫,你们这的医生都太温柔了,刚才拍片那个也是,长得不错,哎他多大有没有对象?我闺女今年23。” …… “请026号许从唯到牙科诊室一候诊。” 到了。 “你好,怎么了?”牙医看起来四十来岁,很可靠、很令人信服的样子。 许从唯安下心,递给他医保卡,说:“牙疼,好像有个洞。” “躺下我看看。” 许从唯躺下,摘掉眼镜。这几年度数又涨,他配了副近视镜。 “张嘴。” “啊……” “嗯……是有个洞,这样捣你疼吗?出血大不大?” “嗯?”许从唯没戴眼镜听不清。 医生失笑,用手戳戳,说:“大,血咕噜咕噜的。闭嘴漱口先起来吧。” 许从唯缓慢合上嘴巴,发出轻微的“咔嗒”一声。 医生瞥了他一眼,说:“关节还不太好。” 许从唯:…… 医生插卡,打字,语速也加快:“你这个牙洞拖得太久,已经露神经了,填充没有用,需要做根管治疗,你后面得多来几次,今天只能先给你开髓清理塞上消炎药,你先去拍个片子看看吧。” 许从唯没想到这么严重,只能点头说好,拔卡出门交钱取号。 “请006号许从唯到CT一室。” 拍片的人少,很快就叫到他。 “你好大夫。” “你好,许从唯。” 熟悉的声音,许从唯一愣。
第10章 圆圈 “周聿?” 周聿戴着口罩,只露出上半张脸,许从唯一开始没认出来,只是觉得声音像,又觉得不可能这么巧。等看清桌上的名牌才确认,原来真有这么巧。 周聿接过他的卡,插入机器,快速核对信息,问:“牙怎么了?” “有个洞,一直疼,医生说要做根管治疗,让我先来拍个片子。”许从唯偷瞄他的后脑勺,心想他还怪专业的,白大褂穿上倒挺像那么回事。 “我早就提醒过你,睡前要刷牙,还要刷够三分钟。” 许从唯:…… “进来吧。”不等他回答,周聿敲完最后一个字,站起来推开另一扇门。 “你……” “怎么了?”周聿回头,见他仍不动,问。 许从唯抬头看他,摸摸鼻子,往上推了推眼镜,说:“你长高了。” 终于发现了。 周聿不禁又直了直背,没压住嘴角,挑眉满意道:“187,比你高。” 说完还嫌不过瘾,又拿手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了下,“五厘米。” 听到这句,许从唯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心想之前这小子果然很介意比自己矮这件事,这么久没见,竟然还是很在意。 哎,男人啊。 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许从唯不再同初见那么紧张。 见他笑,周聿才松松肩膀,勾起唇,“这才对嘛,放松点,我们本来也没必要搞得这么尴尬。” “脱外套。” 许从唯把外套脱掉放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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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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