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太让黎建鸣高兴了,以至于最后一次徐青海来的时候,他都没拉脸。 徐青海进了病房后,笑微微地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小臂长的白色海螺。 “季同,看我今天拿了什么好东西。” 看得乔季同眼睛闪闪发光:“真漂亮!什么品种?” 徐青海道:“香螺。但更准确地说,是法螺。人家可是从千佛寺开过光的。” 乔季同恍然道:“这是法器?” “没错,螺是藏传佛教的常用法器。”徐青海把海螺盖到乔季同耳边。 海螺里传来呼呼的白噪音。像是涛声,澎湃悠长。 徐青海的声音从涛声里穿进来:“《真言经》里有言,四生之众生,闻螺声灭诸重罪,能受身舍己,等生天上。” 乔季同忽然愣住了。紧接着从脊背起了一溜的鸡皮疙瘩。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闻螺声灭诸重罪。” “季同。”徐青海拿下海螺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压着东西。你不愿说,我不多问。但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心不动不伤。心若动,遍体鳞伤。青海哥没什么本事,既无力改变,也无法补救,但我看不得你任由这根刺扎自己一辈子。世界已经宽恕了你,你也要试着宽恕自己。” 一滴泪水落在海螺上。乔季同哭了。 他多久不曾哭过了。 “青海哥,谢谢你。真的,谢谢。” 黎建鸣瞪着眼睛看乔季同,心脏蹬蹬狂跳。一股巨大的,不可明状的恐惧兜头罩了下来。他刚要上前,徐青海已经用袖子擦掉了乔季同脸上的眼泪。 黎建鸣冲过去一把拍开徐青海的手:“少他妈动手动脚!” “黎建鸣!”乔季同一把抓住徐青海被拍开的手,怒视着黎建鸣:“你要这样,就出去吧。” 黎建鸣瞪着眼睛:“你护着他?” “对。”乔季同道,“你看不惯,就出去。” 黎建鸣咬肌直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重重地倒了两口气,用手指警告似的指了指徐青海,而后退到窗台边站着,不再说话。 徐青海挑衅似的眯起眼睛瞟了他一眼,随后又挂上笑容从包里拿出个信封,递给乔季同:“季同,这个你也拿好。” 乔季同一捏,就知道信封里是一沓钱。 徐青海说道:“普遍的词曲作品价格是3000-6000,一些好点的也是自行商量定价。凭私心,几万我都想出。但我毕竟也是组织里的人,也有老板和上司。一首7000。总共三首歌,两万一千。你现在住着院,想必着急用钱的地方多。汇款要等月结,我先拿现金垫给你,可别嫌我土啊。” 乔季同拿着厚厚的信封,有点怔愣。他从没有拿过这么厚的一沓钱,而是还是他自己挣的,靠写歌挣的。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青海哥,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 “别着急谢我,”徐青海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他,“我可不是白帮你讨价还价的。” 乔季同把信封放到一旁,接过档案袋打开。 里面是一份录用合同。 乔季同猛地抬头看向徐青海。 “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准确的说,是和我一起工作。你的词真得很有灵气,但任何职业都要经过培训才能上岗,任何文体都要经过教学才能写得出来,只有建立了真正全面的认知,才能谈得上创作。我想培养你,也想和你一起去看更高更远的风景。” 这话一出,空气安静了。 徐青海笑容可掬地看着乔季同,乔季同直瞪瞪地看着徐青海。 黎建鸣放下手臂,前倾着身体,像是一张上弦的弓。 徐青海的段位实在是太高了。走进人心的海螺,比预定丰厚的酬劳,打开未来的诚挚邀请。 这三步,堪称偷心夺命三板斧。 黎建鸣忽然觉得无比恐惧,无比自卑。这种陌生的感情让他愤怒,拳头捏得咔吧作响。 乔季同回过神,颇为恳切地拒绝道:“青海哥,谢谢你对我的肯定。我很高兴,特别高兴。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去。” “为什么?”徐青海追问,“是因为心里那根刺吗?” 乔季同说道:“既然话赶到这儿了,我不瞒你。我有过失杀人的案底,一般公司都不会答应。我不能去给你添麻烦。” “这没有关系。”徐青海坚持道,“只要你愿意来,这些并不算问题。只要你愿意。季同,我不看你的背景,只看你的潜力。” 乔季同望着徐青海,说不出话来。 徐青海笑笑:“也不用现在就给我回复。我等你。这个邀请,没有保质期。” 话都说到这里,乔季同也不好再拒绝,再说他也真得很心动。于是便不再反驳,收下了。 黎建鸣抿着嘴唇,盯着乔季同放在一边的档案袋,简直要在上面盯出两个炎炎大洞。他不安得直抖腿,但强撑着没吱声。 这时就听乔季同转移话题道:“青海哥什么时候回S城?” “明早。” 乔季同四下看了一圈,又重新拿起那个海螺,轻声叹息:“临走我连个礼物都没准备。” “有机会与你相识,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徐青海微微往前探着身子,眼睛里闪过一道流光:“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从来都不是地理上的。” 乔季同微笑地点头:“你说得对。” 九月的午后,干燥的阳光肆意地铺洒进来。 黎建鸣站在夏末阳光里,心却猛然坠入三九寒冬。 徐青海走了。 “你要去吗?”黎建鸣刚问出口,又立即改口道,“别去。” “这是我自己的事。”乔季同拿着海螺往耳朵上盖。 黎建鸣看着乔季同无比珍重地摆弄那个海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他忽然走过来一把抄走海螺,拔高嗓音道:“你他妈就那么稀罕他?!” 乔季同冷下了脸:“还我。” “什么破玩意儿!”黎建鸣看着乔季同冷漠的表情,有些歇斯底里了,“我给你的哪一件东西不比这个好?!” “好不好,不是用价格衡量的。还我。” 黎建鸣气得腮帮子直鼓,他拿着那个海螺,扔地上摔碎的心都有。 凭什么,徐青海他凭什么。 几句不知所云的装逼话。几个没卵用的破玩意儿。 凭什么就能让乔季同笑,让乔季同哭,让乔季同整个人都从死灰里面复苏! 这种挫败,这种不甘心,这种强烈的,无处释放的嫉妒,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 “你不准去。”他冰冷地重复道,“你要去,我就打断装逼犯的腿。” “真霸道啊。”乔季同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你们家这个解决问题的方式,祖传来的吧。” 黎建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极其惨白。 乔季同说罢有些后悔,偏过脸重复道:“还我。我不想和你吵架。” 黎建鸣缓缓地把海螺放到他腿上。乔季同看到了他手背上绷起的青筋。 “你跟我说话,就只能是吵架对吧。”黎建鸣撂下这句话,扭头走了。走得很冲,门哐当一声。 乔季同看着门扉在地上打出的黑影,想起在看守所黎英睿离去后,门扉也是在地上打出一道阴影。他摸了一下海螺上黎建鸣方才握着的地方,感受到一阵灼人的烫意。 “傻小子。” 他重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在枕头上閤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啦。下周的现在开始码。预计有修罗场,周四不见不散!
第71章 乔季同的身体一天天见好,管子都撤了。但他的手伤了三根神经,伸不直也无法握拳,连纸都夹不起来。 医生说僵硬感至少要维持九个月,才能判断会不会好。乔季同干着急也没有用。眼看着天一点点凉下来,出院的日子也慢慢近了。对于未来的考量,像个不断逼近的大山,压得他成宿地失眠。 他把那个档案袋和现金压在枕头底下。 说不动心是假的。他看着自己爪子似的右手,心里难受得紧。在这个残酷的社会上,正常人都难活,何况一个有案底的残废。 去徐青海那里,是他现在唯一的,最体面的出路。换一个城市,换一个行业,人生会不会焕然一新。 乔季同翻了个身,看着折叠床上熟睡的黎建鸣。 头发长得乱七八糟,偶尔支棱出来几根白发。瘦了,脸颊两侧都有点凹。哪里还有重逢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乔季同伸出完好的左手,探出床摸了下黎建鸣的鼻梁骨。 “媳妇儿。” 乔季同吓得手一缩:“...你没睡?” 黎建鸣睁开眼睛看着他:“你不也没睡。 ” 乔季同翻了个身面朝上:“别管我,睡吧。” 黎建鸣从小床上爬起来,坐到乔季同的病床上:“往里点儿。” “你干什么?” “想抱抱你。”黎建鸣死皮赖脸地往上挤,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小床噶几一声酸响。 窗户没关,窗帘在月色里轻轻地晃动。月光下的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温情,就像是一场梦。 鬼使神差的。乔季同没有反抗,任由黎建鸣抱着。黎建鸣身子悬空一半,把脸偎到乔季同的颈窝里,鼻孔喷着热乎乎的气儿。 两人难得有这么心平气和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先打破。 黎建鸣拉家常似的开口:“媳妇儿,老齐面馆盘出去了。” “盘给谁了?” “改烧烤了。” “是么。燕子前天来没跟我提。” “老妹儿怕你上火吧。” 乔季同望着雪白的吊顶,“燕子岁数还小,学东西很快。” 成年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说明白,黎建鸣知道乔季同什么意思。此刻乔季同有求于他这事,让他分外舒坦。 “我给妹儿新找个轻巧地方呆,这你放心。” “嗯。谢谢。” 一阵沉默后,黎建鸣忽然闷声道:“那你能不能别去装逼犯那儿。” “你拿这个威胁我么。” “我没有这意思。我就是吃他醋。” 黎建鸣承认得大方,倒让乔季同生不出气。他无奈叹了一声:“哪儿来那么多弯的。” “我瞅他就是。” “不管青海哥是不是,那里都是我最好的选择。我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就是看你和别的男的好?” “你要这样,我没办法和你沟通。” 黎建鸣伸手搂住乔季同的腰:“你留下来,我给你开个酒店。” “我不喜欢做厨子,更不想要酒店。”乔季同道,“我喜欢写歌,正好这是一个机会。我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机遇。” “别走。”黎建鸣道,“你要写歌,我找找关系,说不定···” “被人肯定和托关系走后门,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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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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