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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远的路走着走着就近了,在难的事做着做着就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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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不可貌相

作者:海苔卷   状态:完结   时间:2025-03-14 11:32:50

  爷俩都心软,听罢双双捐款。空着四个裤兜回到病房,为别人的悲惨长吁短叹。

  当然这些‘丢人事’和‘乱花钱’,是仅限两人之间的秘密。

  等到老婆过来送饭,陈正祺吹牛说小菜一碟。等儿子过来陪床,他又好汉狂提当年勇。

  段立轩不仅不揭穿,还配合他装大屁股。什么‘护士感动坏了’,什么‘医生都说没见过意志力这么坚定的’,还有什么‘病区其他人都看傻了’。反正越吹越上天,简直比关羽的刮骨疗毒还离谱。

  老子曾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闽南也有句俗语,叫做天公疼憨人。

  总之第一回化疗,陈正祺效果非常好。不恶心不头晕,白细胞不见掉。甚至连脑袋上稀疏的一圈小白毛,也是傲然不倒。

  一周期化疗结束后,CT扫描显示肿瘤有明显缩小。在上级专家、主治医师、麻醉师和呼吸师的综合评估下,他争取到了一次手术机会。

  奇迹降临了,一家人却又陷入犹豫。惠普尔手术需要切除多个器官,对身体负担非常大。

  虽说术后五年生存率可以提高到25%,但手术的死亡率高达6%~24%。而且对于老年人,并发症概率有50%。

  别说什么50%,24%。哪怕就1%,0.5%,轮到自己头上也是天大的风险。一向主张积极治疗的陈熙南,这会儿却不吱声了。

  曾经,他常对自己的病人说:概率没有任何意义。数字落在个人头上,只有0%和100%。

  这话没错。有时候,余命表是庸医的一种怠政。因为几乎所有病人,都会默认自己超过平均值。但事实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处于哪个位置。

  但同时,这句话也是残酷的。因为它允许未知,仍旧以未知的形态存在。

  如果他爸死于手术,他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他爸死于不做手术,他亦无法原谅自己。

  他不再是那个冷静客观的陈大夫。他变成了懦夫、胆小鬼、锯嘴葫芦。他曾鄙夷别人拿不出勇气和未知抗争,可如今他自己更甚。

  反而是一向主张放弃的陈正祺,居然主动要求做手术。像个披甲上阵的老将军,为家人冲上抗癌战场,只为争取那25%的希望。

  手术当晚,陈熙南亲手为爸爸换上手术衣裤。搀着他的胳膊,走到手术室门外。那条几十米的求生路,荆棘密布。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护士冷脆的声音回荡在走廊,拉门缓缓合上。陈正祺回头挥手,笑得温暖灿烂。

  这是陈熙南第一次,以家属的身份等在外面。他或许比大厅里任何一个家属都痛苦,因为他自己就是一名外科大夫。

  他深知医生也是普通人。会累、会错、会慌。医疗活动充满着不确定,手术过程常有意外发生。

  在刚好的时间点,遇到负责的医生。采取正确的治疗,施以无误的判断。这不是通常情况,这是极少人才能拥有的运气。

  虽然他的专业是神经外科,但他也清楚那扇门后正发生着什么。

  医生会在他爸肚皮上划几个小口。放进去一个摄像头,看看有没有转移瘤。如果他爸足够幸运,医生会在他右上腹直切一条大口,暴露出腹腔里的大部分器官。

  因为肿瘤累及了一段结肠静脉,必须对二者进行分离。在横着切断静脉的那一刻,整个肠道变成了紫色。

  紧急之中,医生会植入一截塑料王的人工血管,来恢复小肠的血流循环。紧接着,手术刀会依次切除胰腺、胆囊、总胆管、小肠以及一部分胃。

  切除右结肠,拉过胆囊颈。进行胰胃吻合,完成胃造口。接上肝管空肠端,在末端回肠造口…大自然的精密杰作,被一群人类笨拙地重新组合。他们修理着血肉之躯,就像是修理一套玩具。

  几乎所有人,小时候都写过一篇命题作文:长大了想做什么。

  要是翻开小学生的作文本,你几乎找不到‘平凡人’。十个梦想里,一个科学家,一个宇航员。一个企业家,一个大法官。剩下的,估摸就都是医生了。

  倒不是真想当医生,纯粹这个职业动机好凑字。陈熙南也写的医生,但他是认真的。动机不是‘救死扶伤’,更不是‘挣大钱’。

  年仅十一岁的他,写下了一句震惊老师的话:在生理与精神的交汇点,寻找人类的自由意志。

  转眼小20年过去,批改他作文的老师早已退休。而当年那个孤僻的小男孩,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重要的,不是自由意志是否客观存在。而是人,有认同自由意志存在的需要。

  否认自由意志,即是否认世上的所有。既否认了罪恶,也否认了美德。既否认了勇气,也否认了怯懦。既否认了逃避,也否认了选择。

  既否认了恨,也否认了爱。

  他不能否认自己对段立轩的爱,也不能否认父亲对家人的爱。更无法否认这漫漫长夜,父亲肚子里数不清的剪断与缝合,皆源于伟大的勇气。

  那些晦涩的哲学和物理问题,或许永远无法得到解决。‘意义’大概只一个伪命题,但的确是人类的必需品。

  因为只有在人与人之间,语言才具有含义。而只有于爱和爱之间,生命才盛开出意义。

  作者有话说:

  感觉以后会被吐槽:我只想看个网文啊,搞这些沉重的东西。

  其实探讨一些深层问题,初衷不是为了装B。是我觉得要塑造好一个人物,思想和成长必不可少。他俩一个江湖大哥,一个天才医生。总不能给安俩萝卜脑袋,变成恋爱机器。

  所以段立轩必须要有社会深度,而陈熙南必须要有哲学深度。

  网络文学也是一种文学。深度不是名著的专利,网文也不是胡编的借口。

  对我来说,人物只有落了地,他的悲喜才有意义。要怎么落地?他得有社会身份、家庭身份、追求、喜好、经历、成长,以及自我哲学体系。而他的家人,也必需全员落地,不能是围绕主角的工具。

  要狠下心赋予主角缺陷,也要大方地赋予配角智慧。不一定正确,只是我固执地这么认为。


第96章 风雨同舟-96

  陈正祺曾多次耍赖说不去ICU,但最后还是躺进了ICU。

  因为切除了较多器官,他需要禁食。等稍微康复些,才能一点点过度到流质。

  前阵子跟段立轩大吃特吃的快乐日子,一去不复返。他再也没机会像那样吃饭了。

  段立轩知道老头嘴馋,但又不能给他吃。只能每次探视拎上好多零食,靠闻味儿解馋。

  豌豆黄的甜丝丝,肉烧饼的咸滋滋。豆汁儿的酸吧唧,还有卤煮的膈应味儿。给老头闻得肚子直咕咕,像是另种方式的虐待。

  段立轩说:“爸,我搁网上给你订了个手工沙琪玛。他家老火了,单都排下个月去。拿天鹅蛋做,糖浆都拔丝儿。还有你爱吃的褡裢火烧,等出院都能炫上。”

  陈正祺口鼻里插着管子,不能说话。但听着段立轩的描述,顺嘴角淌下一道晶莹的口水。

  许廷秀抽纸给他擦,叠了三折都没擦净。临走只好把豌豆黄放他枕头边,供他‘望梅止渴’。

  二院和三院离得远,陈熙南根本赶不上下午三点的探视。

  段立轩找了一圈关系,想给ICU的医护送点礼。拜托他们把老头的床移到后门边上,让陈乐乐晚上能从门缝看一眼。

  “老头儿子也是个大夫。白天忙着治别人的爹,晚上才能过来瞅瞅自己爹。”他双手合十,挂着心酸又讨好的笑,“行个方便,我们保证不打搅别人儿。”

  ICU的医护没收礼,但也把陈老头的床移到了后门边。并且再三叮嘱段立轩,ICU探视规定非常严格,原则上不该开这个口。但教条之上有人心,他们决定为同行冒个险。

  只是陈熙南来的时候,必须偷偷的。不能乘电梯,也不能发出声音。

  于是等到陈熙南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还得做贼似的摸黑爬九楼。等把气喘匀,顺着铅笔宽的小门缝,用微不可察的气音呼唤:“爸,睡了吗?”

  他的声音比蚊子还轻,轻易就被机器的轰鸣遮过去。但陈正祺总是能第一时间听到,唰地睁开眼睛。用慈爱的目光来回逡巡,在漆黑的门缝里分辨着孩子的瞳孔。

  其实所谓爱,不过就是这些琐碎的小事。

  对于陈正祺的病,陈熙南帮不上任何忙,哪怕是陪伴。他能做到的所有,也不过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喊一声爸。

  但对陈正祺来说,这就足够了,甚至已经是很多了。

  他从没说过,去年那篇公众号对陈熙南的报道,多么让他骄傲。三百字的文章,他一字一字誊抄。亲朋好友显摆一圈,拿相框裱在客厅。儿子带对象回来那天,还手忙脚乱地摘下来藏被窝,生怕被埋怨瞎嘚瑟。

  他可爱的孩子,还不到三十。往后的人生那么长,他多想再目送一程。

  看他幸福美满,看他趾高气昂,看他步步高升。看他彻底成熟,长成坚不可摧的大树。

  靠着这点牵挂念想,他活着出了ICU。

  术后陈正祺恢复迅速,刀口也长得好。他把轮椅坐得像巡回花车,到处逗闷子。逢人就撩肚皮,展示他的‘光荣事迹’:六个大洞和一条长疤。

  “这回是真鸣呼了。”他总这么说。

  段立轩一开始没听懂,后来还是听陈熙南给他翻译:鸣和呜差一个点。差一点呜呼,就是鸣呼。

  等能自由活动,他更是开始‘走街串巷’。在三院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一天能溜达出一万步。

  不管走到哪里,都哼唱着他的专属BGM:“闲来无事我出了城西,瞧见了别人骑马我骑驴。扭项回头,瞅见一个推小车的汉呐。要比上不足,也比下有余。”

  这个满嘴京片子的老头,很快成了病区里的活宝。大家都爱找他聊天儿,比听相声还过瘾。

  他管撒尿不叫上厕所,叫‘去听个响儿’。管散步不叫溜达,叫‘11路去’。

  段立轩问啥叫11路,陈熙南又充当起翻译:因为11看起来像是两条腿,所以11路就是走着去。

  病区有人离世,他从来不说谁死了。卖煎饼果子的老刘没了,他说人家是‘收摊儿了’,无父无母的小王没了,他说人家是‘回老家了’。至于退伍老兵赵大爷,他则说是‘见马克思去了’。

  面对这个悲观的绝症,他从没被打倒在地。总是神采奕奕、开开心心。笑声顺着窗户飘出去,风都吹不散。

  陈熙南还跟段立轩感慨,当初放手一搏真是对了。他们开始畅想未来,还计划全家去瑰林旅游。

  然而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绝望中给你一点希望,像是小火柴闪动的微光。但迟迟不肯烧起来,总那么飘飘摇摇的。直到一阵风起,将它无情吹熄。

  第三次化疗前的CT显示,陈正祺的癌症发生了大规模转移。癌细胞通过血液,在肝、肺、肾上腺等均有定植——很遗憾,他没能成为那25%里的一员。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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