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熙南眼里,段立轩没有缺陷。他的一切都是巧夺天工,每一寸都长进心坎。 云层遮住了太阳,那股中暑般的失控感再度袭来。想触碰他,拥抱他,亲吻他。也想惩罚他,捉弄他,欺负他… “忙去吧。”段立轩把毛巾扔到床边柜上,打断他的旖旎幻想,“我不给你找事儿,老实儿呆着。” “我今天能下个早班。”陈熙南靠回椅背,藏起眼里的欲望,“下班后我过来,帮你做下康复治疗。” “不就活动两下,我自己练。” “康复治疗不是单纯的锻炼,而是一个综合的治疗过程,需要由专业人士制定。” “那你给我介绍个什么,呃,专业人士。” 段立轩本意是要花钱买服务,没想到陈熙南一整个误会了。他凉飕飕地笑着,又开始卷舌头:“段先生这是想要多专业的啊?用不用我给你打几份儿简历,好好儿筛一筛?” ‘好好儿’这词还前三声后一声,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段立轩不知道这人怎么忽然酸唧唧的,蹙着眉解释:“你内舌头骨折了?这不是怕你白干吗。我这边儿,内什么,钱不是事儿。” 陈熙南怔了一怔,紧着清了两声嗓子。正色道:“谈钱就俗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情况。而且康复训练不是儿戏,需要佩戴合适的支具。你的左臂还没有接,肋骨也有骨裂…” 段立轩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赶紧打断他的施法:“行行行你来!你来。陈南北陈东西都不好使,就陈西南整得明白!”说罢往枕头上一仰,手背盖着额头叹气,“哎我的妈。我是真怕了你了。” --- 陈熙南没能下个早班,直到晚上九点才过来。穿着一身运动服,累得抬不起脚。头发油塌塌的,眼底都肿出了眼袋。 “不好意思啊。五点接到通知,有个车祸的急诊手术。”他疲惫地笑了下,声音粘哑,“你下午那个片子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段立轩打量了他几眼,冲外间喊道:“蔫儿!给陈大夫拿点喝的!”说罢又对陈熙南道,“你冲个澡不?屋里有淋浴。” 陈熙南瞬间红了脸,连连摆手:“我没带换洗衣服。” 段立轩对老蔫扬下巴颏儿:“给买一套去。” “诶!不要麻烦。” “不麻烦。”老蔫关上冰箱,递给他一罐可乐,“你这加班加点过来的,不呆舒服了,二哥过意不去。” 陈熙南接过可乐,又偷瞟了段立轩一眼。见他慵懒地靠在枕上,松拢着件开衫。蜜色燎原,还能看到半个褐檀,在扣眼里支着。 “没吃饭呢吧?”段立轩温柔地笑了下,又对老蔫道,“去打包俩菜。别整太咸的。” 老蔫干脆地披上外套,揣上车钥匙走了。还没等出外间,段立轩又扯着嗓子叫住他:“蔫儿啊!” “哎!” “二院后边儿有个朝汕砂锅粥,点他家的!” “知道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屋里成了两人世界。陈熙南双颊滚热,不停地拿可乐冰脸。 “你们这当医生也挺辛苦。”段立轩拉家常似的找话问,“多大了?” “89的。” “哦。”段立轩眯起眼睛,捏着手指算了下,“27了?” 陈熙南喝了口可乐,又拨弄了下刘海儿。这才压着嗓子嗯了声。 天知道他从不是个多动的人。但此刻他心脏跳得厉害,拼命往四肢供着血。搞得他就像穿上了安徒生的红舞鞋,浑身都是起舞的冲动。 段立轩沉默了会儿,搓着下巴冲他笑:“哎,那你瞅我像多大?” 这送分题让他从热浪里微微清醒,小声给出了标准答案:“我猜35。” “哈!!”段立轩听罢果然很高兴,照着手机来回打量,“我瞅着是显老哈!” 陈熙南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痴迷显老,但觉得他当下异常可爱。黑亮亮的大刀眉一抬一抬,眼里兜着两汪灯光,像两方波光粼粼的池塘。 安静的病房,两个人不过一臂远。陈熙南手掌撑着侧脖颈,温柔又痴迷地望着他:“没有35?” “比你大四岁,31。”段立轩放下手机,冲他怒了下嘴,“我搁家里排老二,你就跟大亮他们叫吧,叫二哥。” 陈熙南一愣。 大四岁?他明明记得这人的病历上,写的出生日期是87年7月30日。 但他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先在心里捋了下逻辑。 87年生,那现在就是29岁。要按照农历,可以虚一岁,算30。七月份生的,还有三个月过生日。四舍五入一下,就又多虚一岁。不过以上逻辑只对本人生效,自己还是27。31-27=4,大四岁没毛病。 捋顺后,他心尖溜过一阵酥麻。啪!可乐罐被他猛地捏扁,涌出大一股黑沫。顾不上多想,他连忙凑过去猛吸。过量的二氧化碳从胃部上逆,给他冲出一声响亮的气嗝:“嗝!” 段立轩看起来更高兴了,打了个响指:“叫得够亮堂!行了,你今儿叫我一声哥,往后遇事儿吱声。只要是在这溪原,哥这儿都好使。” 作者有话说: 关于der: 有傻的意思,也有不地道的意思。虽然是脏话,但朋友之间开玩笑也会用。
第14章 耻怀缱绻-14 “这儿有感觉吗?” “有点儿。”段立轩闭上眼睛,专注地感受了几秒,“不大一点儿。” “有感觉,就说明神经功能在恢复。”陈熙南一手握脚踝,一手抬膝窝。反复地帮他屈曲、放平:“这套动作,每天做两到三组,每组20分钟。” “啥前儿能好利索?” “两三年吧。” 段立轩一个仰卧起坐,唰地跟陈熙南脸对脸:“两三年?!” 热乎乎的小爷们味儿扑面而来,在脑海里钩出一嘟噜意象:冬天、暖气、熟梨、奶酪、煮鸡蛋、鲫鱼汤…豆包的蒸汽、蜜色的身体、混沌的喘息…全都浓白鲜甜,在小腹里翻搅。 “一,一般是。”陈熙南折着颈子,手指轻推段立轩肩膀,“不过你要是乖一点,年底前能差不多。” 段立轩没琢磨这话里的暧昧,顺着他的力道躺回去:“就没再快点的招儿?” 陈熙南扯了两下衣领,抬头望水池上的镜子。看见自己红闪闪的,活像每逢过年,他妈往窗户上挂的彩灯串。 他想去洗把脸,手背轻碰段立轩胳膊,示意他等等。没想到段立轩搓澡习惯了,蹬着床铺就翻了个面。趴得稳稳当当,堆着脸颊咕哝:“躺个两三年,江湖上可就不是哥的传说喽。” “人要走到开颅这一步,就相当于死了一回。”陈熙南看他趴那么可爱,没舍得离开。索性将错就错,沿着他的腿往下捏,“二哥这种幸运的是少数,多数只能做选择题。” 段立轩一愣:“还得做题??” “嗯。比如不能说话了,但是能多活几个月;再比如,失去一半视野,但不用天天担心猝死;还有啊,”陈熙南拍着他伤臂,逗小孩似的腹黑一笑,“虽然残废了一只手,但再也不用抽羊角风。” “操!”段立轩厌恶得直撇嘴,“要真变那几把样儿,不如死了得了。” “变之前都这么说。等真到了那一天,只要还能活,就没有不想活的。”陈熙南缓缓呼着气,像是在吁出一口烟。等烟雾散尽,这才徐徐地继续道,“到底要积累多少痛苦,才愿意放手去死。或者放手让亲人去死。这是个问题。” 一阵短暂的沉默。 “想活,也得有人要。”段立轩的声音不大,却很沉重。像个小钢坠子,当啷一声砸进陈熙南的脑海。 逐渐清晰的视野里,他看见段立轩脸颊枕着右小臂,歪嘴笑着。 窄窄的病床,像一座孤岛。而那笑容,则像一片神秘的水域。表面风平浪静,但在更下面,在那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意识海里,仿佛有一头巨大的怪物在悲泣。 强烈的怜爱涌上心间。他手掌盖在段立轩后脑上方,隔着半指空气,轻柔地来回抚摸:“有人要的。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有人要。” 段立轩转过眼珠看他,没什么表情。但两颗瞳仁却晶亮纯净,像月光下的夜明珠。随着眨眼一沉一亮,一沉一亮。 这刚闭的彩灯串子,又被这小眼神给点着了。陈熙南叹了口气,垂下头转移话题:“骨科那边怎么说?什么时候手术?” “二七。” “二七?” “你不说开瓢相当于死一回。”段立轩打了个哈欠,“从那天算,二七。” 陈熙南翻身尚床,跪在他膝盖两侧。虎口在他颈后虚比了会儿,又转去揉他双髋:“二哥要转骨科吗?” “没寻思这事儿。”段立轩懒洋洋地随口道,“让转就转呗。” “骨科床位紧,手术完两天就撵人。留这里,我陪你康复。好不好?” “干啥?你要冲业绩啊?” “你可是我的大客户,给我们科创收。” “行吧。那就不走。” 陈熙南啃着嘴唇傻笑了会儿,又拍他肩胛骨:“诶,头还疼吗?” “凑合。能忍。” “别忍了,给你开点止疼。” “不吃。那玩意儿成瘾。” “现在的常用药成瘾性很低,况且是小剂量的临时用药。” “不吃。”段立轩仍旧摇头,“吃完胃疼。” “给你开不走胃的。”陈熙南遮天蔽日地盖下来,在他耳后柔声地劝,“这两天看你休息得也不踏实。用点止疼,沉沉睡一觉。好不好?” 他琢磨对了。 好不好。天知道段立轩多抵抗不了这仨字。他这人最是吃软,尤其是在外面消费。不管是沙龙Tony还是足疗小妹,只要来上一句好不好,他立马缴包投降。 咋说不好啊?人家都厚着脸皮开口了。也不是啥大事,也不差这几个钱,自己咋就偏得来一句不好? 要是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办卡,那他死都不可能办。但要在他耳边可怜巴巴地来一句:“段爷,办张卡吧,好不好嘛。”那哪怕推销的是火葬场会员卡,烧满十回打九八折,他都能硬着头皮掏钱。 这就是段立轩。脸皮薄,耳根软,看不得弱势的难做。京片子叫冤大头,大碴子叫徒鄙。 “行。开吧。” 陈熙南招子晶亮,又贴到他耳边检验新魔法:“开双氯芬钠栓剂,好不好?” 段立轩把脸埋进枕头,耳朵红了:“啥酸鸡都行,你看着整。” 其实段立轩自己也明白,任何一个‘好不好’,背后都有着目的。大多数是朝他要钱,少部分是求他办事。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好不好的背后,竟还有可能被捅皮燕子——直到陈熙南伸手扒他裤子。 他一把薅住裤腰,满脸惊恐地从肩膀上回头:“你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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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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