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回过神来,随即安抚性地朝他点点头,对电话那头继续道:“这我们自有考虑,你不用管。” 他的声音有着独属于长者的沉稳,能莫名给人一种可靠感和信赖感。 如果不是在这种离谱到没边的事上的话。 竞赛组组长脾气很有个性:“苏先生,如果您只是来通知我的,我没办法;但您要是来问我的建议的,说句真心话,我强烈反对。我带了这么多届竞赛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嗯,我知道了。” 兹事体大,苏父又和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下确认后,刚准备开口,电话那边却先传来有些远去的声音—— “我能让他进来?他家那宝贝儿子是出了名的纨绔,打架逃学,欺负同学,目无尊长……叫多少次家长都没用!我只想教书,不想当熊孩子保姆。” “他家得罪不起。先把人放进来,再让他自生自灭,不就行了吗?”姜主任的声音有点远,但勉强能听清。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学校预赛名额就那么些,到时候他找关系要名额,你能不给?上考场考个鸭蛋,我不丢人?最烦这些富二代,自以为有点破权力就了不起,呵。” 两人似乎以为苏父应下后就挂了电话,口无遮拦,吐露内心真实想法。 苏父瞥了眼苏泽岁的脸色。 苏泽岁、苏泽岁他捂住了脸。 ……这不是他,别看他。 看到小儿子这副委屈模样,苏父一阵心疼,拿起手机:“背后议论学生、带主观情绪诋毁学生,这就是你学校老师的师德?什么叫作‘有点权力就了不起’?当初你们校长求我给学校实验楼拨款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学校扩建的时候我们家捐了多少钱?没有捐款你上哪辅导竞赛?现在跟我说最烦富二代?他妈的。” 电话那头的抱怨声瞬间消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 最后,还是姜主任按着组长的头,两人齐刷刷给苏泽岁道歉了。 但组长的语气听上去似乎依旧不服气:“苏先生,我们预赛选拔公开透明。我不认为苏泽岁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达到竞赛水平,也绝不会给他开后门。” 苏父皱了皱眉:“开后门?这种词你也敢挂在嘴边到处乱说?” 姜还是老的辣。 他一句话把组长堵得半天憋不出下文。 姜主任急忙打圆场,欲言又止道:“苏先生,我们也是为了孩子好。预赛当天有媒体采访,到时候,你看……” 组长打直球:“我们师资力量有限,庙小装不下大佛。” 就差把“拒绝”两字拿喇叭喊了,姜主任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苏泽岁却听得很认真,闻言,他又戳了戳还欲开口的爸爸,绷着小脸道:“自学。” “你要自学?”苏父诧异地转头。 苏泽岁点了点头。 他上辈子就是跟着网课自学的。 “好!好极了!”组长突兀地鼓掌,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这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准高二组暑假已经在学波动光学和相对论了,零基础肯定跟不上。你自学打打基础,说不定明年能赶上高一学生的水平。” 他觉得苏泽岁肯定是在负气耍小脾气,妄图用“自学”来威胁大人、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他又不是苏泽岁父母,才不惯着他。 他觉得自己肯定戳中对方的痛处了,因为电话那头好一会没说话。但他不仅不后怕,反而觉得很爽。他最讨厌智商低下还趾高气昂的纨绔子弟了。 苏泽岁正在组织语言。 好久好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了,他要在嘴里好好把主谓宾捋一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苏父都打算替小儿子好好出个头的时候,客厅里响起少年清亮的嗓音,声色轻软,但字字铿锵—— “我不等明年。我要去今年九月的CPHO。” 长痛不如短痛。当怪物可,上学达咩。 “什么?!”客厅的视线齐刷刷向他投去,就连一贯自持的竞赛组组长都忍不住发出了诧异的呼声。 但几秒后,电话里又传来他的嗤笑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不屑道:“好。8月20号有场校考,竞赛生都会参加,如果你自信能一个多月就超过准备多年的高三竞赛生,就来试试。我这里有点急事,先挂了。” 电话被冷漠地挂断。 苏家全家中都沉浸在苏泽岁的话带来的震撼中。 只有苏泽岁,见社交终于结束,轻轻呼了口气,然后乖巧地去搬桌上摞成山的教辅,打算把它们抱到自己房里的书架上。 苏铭宇站起身,帮他搬起比砖厚的书:“有不懂的来问哥哥,哥哥以前也学的这个。” 苏父苏母也反应了过来。 苏母:“妈妈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苏父重新拿起电话:“我给你约市金牌教练录课,到时候你看网课自学。” 苏泽岁动作愣在了空中。 他的人生字典早已将“社交”二字除名,这就意味着他的情绪感知力非常、非常迟钝。 所以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被人爱着的感觉。让人心里暖洋洋的,鼻头酸酸的。 但是家人的爱是真的,事业繁忙也是真的。 短暂陪他度过一个愉快的生日周,又带他去医院做了体检,确认他精神状态正在改善后,苏父苏母又要各地飞了。 苏铭宇自大学本科毕业就接手了家族企业,也同样忙得脚不落地。 偌大的房子里又只剩下了苏泽岁一个人。 幸运的是,由于苏父苏母都不喜吵闹,这个房子里没有长期的固定佣人,只有钟点工,定时来家里打扫卫生、做午晚餐。 苏泽岁在钟点工来的时候缩在卧室里,等人走了,才出来开心地吃饭。 除了很想念爸爸妈妈和哥哥,他还有更苦恼的事情—— 看不懂竞赛题了。 什么麦克斯韦方程组、亥姆霍兹分解、薛定谔方程、泊松方程……听名字,很熟悉;一看公式,非常陌生。 为了一个多月后的市一中校考,除了吃饭睡觉,他都在恶补知识点。 但是,竞赛它自带防自学系统,而爸爸让教练加班加点录的教学视频又还没做好,所以苏泽岁常一道难题解析看几个小时,然后看着看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又回到了恶劣的梦境里,被奇奇怪怪的人追杀。可是这回,他莫名有了不慌不忙的底气,连跑都不带跑的。 果然,在坏人靠近他的时候,突然天降光明使者,用耀眼的正义圣光击退了他们。 消灭邪恶后,光明使者转身看向他,露出那张在Speedsters俱乐部中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帅脸,嗓音温柔:“上帝保佑你。” 梦境到此为止。 苏泽岁从梦中醒来,看着被自己口水打湿的竞赛书,觉得这个噩梦有点意犹未尽。 他拿起坠着卡通白兔的笔,在书本干净的地方,写下了上次看到的、男人的名字,然后鼓着脸颊,自顾自欣赏起来。 ……他当时应该找对方要个联系方式的。 茫茫A市,他们被淹没在人海里,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他遗憾地瘪了瘪嘴。 梦醒之后,就又要回到现实的题海中—— 他攒了几道实在看不懂答案解析的超纲题,打算一齐去问哥哥。 这天,正好哥哥和妈妈都要回家。 苏泽岁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教材放在茶几上,不断写写画画,等着餐厅的两人讨论完,就去问哥哥题目。 …… “你什么也别跟我说,”苏母压低了声音,“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 苏铭宇冷静道:“婚约尚在,未见一面就贸然拒绝,传出去对苏泽岁的名声也不好。” “我亲自去见他,还不够诚意?还要怎样?” 苏铭宇:“到时候再说我们溺爱孩子,说岁岁恃宠而骄,就不算败坏名声了?” 苏母有些生气,声音不受控制地抬了些许:“名声重要还是岁岁命重要?我又打听了一番,所有人都说顾家那孩子可怕、暴力、怪物,家里遍布黑洞洞的摄像头。他不仅控制顾家分支,还要操控他的父母!简直冷血无耻,占有欲到了变态的地步。” 苏铭宇面无表情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私底下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苏母道,“我告诉你,他曾冷笑着说要把未来妻子当金丝雀养,关在房里到死都不让出来。因为这样就能让对方彻底与社会脱节、变成只能依附于他过活的废物!这是他亲口所说。你还要让你本就精神受损的弟弟往火坑里跳吗?” 苏铭宇默然。 他的余光扫过不远处的苏泽岁。 少年似乎做题做到走神,正在拨弄笔坠上的小白兔挂件,看起来天真又呆萌,好像随便点恐吓都能让他吓到躲起来,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出来。 他本想用这场相亲来挫一挫苏泽岁的锐气,至少让小孩见识一下外人的冷漠无情,治治他“天上地下劳资最大”的脾性。 但现在,他第一次犹豫了。 以他弟弟精神受损后的性子,或许真的很不适合去。 …… 其实苏泽岁一直在偷听。从哥哥提到“婚约”开始。 他本来还很害怕,因为婚约意味着要见陌生人。直到听到妈妈的话—— 金丝雀、到死不出门、与社会脱节……不用社交,一辈子只用跟未婚夫一个人打交道。 苏泽岁有点心动了。 但他坐等右等,却等不到哥哥的下文。 他有点着急,就拿着几道早准备好的、不会做的题目,“啪嗒啪嗒”跑到两人面前,拉了拉哥哥的衣角。 “嗯?怎么了?”几天下来,苏铭宇已经下意识在跟弟弟说话时放柔声音了。 苏泽岁双手举了举竞赛书示意:“有事。” 苏母温柔地笑笑,欲往玄关走去:“那岁岁跟哥哥先聊着,妈妈有事出趟门。” 事态发展失控,苏泽岁急忙放下竞赛书,开口喊了声:“妈妈。” 苏母立刻停下了脚步,苏泽岁平时也会喊她,但很少有喊得这么大声,这么干脆的。 “婚、约。” 苏泽岁怕妈妈等不到他说话就走了,小手指了指自己,想到什么说什么道:“要去。” 他话少得不成句但字字惊人,苏母和苏铭宇都愣在了原地。 “偷听哥哥和妈妈说话了?”苏铭宇看着面前单纯得像白纸的弟弟,皱眉道:“还是让妈妈去处理这件事吧。我又细想了一下,顾熠阑他确实不适合你见。你……” 听到前半段,苏泽岁还有点生气地鼓了鼓白皙的脸颊。 直到听到了那个名字,他身形一顿,仿佛被钉锤敲了下小脑袋瓜子,心跳如鼓噪,脑中冒出了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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